查起来,你们就把今天的全部罪责推到阿洛尔身上去,有两百名市民肯为我们作假证,还有什么可怕的?为了增加可信度,也可以让前些日子在狩猎中受伤的泰托兄弟假扮卫兵,就说是同日被阿洛尔击伤的……”
不知不觉中,格龙德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亚西顿唯一的一座教堂楼下,格龙德仰起头看见楼顶上的十字架,决定下马去看视方高的恢复情况,这时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突然从教堂里面传了出来。
“牧师被人杀死了!”
随着这声喊叫,教堂临街窗口的雕花玻璃“呯”地一声碎成粉末,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二楼跃下,随着飞舞的玻璃碎片直落向街心,他的下方分明就是格龙德的护卫队。
玻璃渣先一步打到众人身上,除了格龙德的坐骑之外,其他人的马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卫士们喝住坐骑,纷纷拔剑在手,冲到公爵身前准备迎敌,格龙德已经看清这个向下俯冲的黑影就是张牙舞爪的方高。
见方高直冲而下,卫士们一起把剑举高,组成一道剑丛,只要方高落下,势必被万剑穿心,死得苦不堪言。但是在即将被刺中的一刻,方高大吼一声,竟然不借助任何外力就改变了自己的运动方向,方向扭转近乎直角。卫士们来不及阻挡,方高已经把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灰黑色的身体急速向格龙德射去。
格龙德早有防备,虽然方高在异变之后身体剽悍得像一匹北地雪狼,但格龙德终究是一头勇猛无畏的红毛狮。他的阔剑出鞘,擎在右手,格龙德用剑鞘拍击马臀,座下的赤红烈马长嘶一声,随即一跃而起,四蹄腾空,格龙德借着上冲的势头向方高挥出了手中的阔剑。
“呼——”,破空之声夹杂着金铁交鸣,这本是锐不可当的一剑。
但是丧心病狂的方高竟然空手去接,而且令人难以置信地将这一剑稳稳抓在手里,更将这把记载着伯希勒家族三百年光荣历史的利剑硬生生拗断,折成两截。
格龙德和方高同时落回地面。
很多卫士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没能看清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们一向看不清公爵出手。但是卫士的职责已经让他们大喊着向这边冲来,准备围攻行刺公爵的方高,然而这时格龙德却对部下们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卫士们一愣,方高已经从并未形成的包围圈中跃了出去,在他的背影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之前,他曾经回过脸,向格龙德诡谲地一笑。
格龙德的面容在这一笑中冻结。
他祖传的宝剑已经断在地下,那断掉的剑头已经被捏成了古怪的形状。
格龙德把手中的一截断剑插回鞘内,脸色泛白,这时一个卫士凑上来察看公爵的状况,他不经意问了一句:“公爵大人,这件事是否要通知夫人知道?”
“不!”格龙德急忙阻止说,他勒紧火红色的战甲,将肋部一处被方高利爪划伤的创口掩盖住,同时昂首环视四周,命令手下说' |。':“谁也不准对夫人提起这件事!她正在休养身体,我可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正文第三十四章读心者( 更新时间:2004…1…12 19:57:00本章字数:5361)
在大陆的另一处,切列维正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这些日子里切列维一直在养伤,之后孑然一身的他曾经想暂时接手一份佣兵的工作。但是没想到第一个工作就是亚西顿城李克交给他的,去寻找一个叫做珍妮芙的佣兵的任务(心急如焚的李克对所有刚加入的佣兵都交代了这个任务)。切列维不禁觉得很有挫折感,就此放弃了成为佣兵的打算。那天晚上在法师塔上他对珍妮芙所说的话他已经记不全了,他现在明白自己当时正处于一种混乱状态,就像处在一个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的牢笼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那么走投无路的人就必须走向这个出口。
珍妮芙就是他的出口,他的逃避,切列维对自己的做法感到羞耻。他不会再做出一样的蠢事,说出一样的蠢话了。
他要选择手中的剑,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咸咸的海风扑面吹来。
这是一座偏远的渔村,寥寥几户人家,几只木排拴在海岸上,随波逐浪,一起一伏。
惊涛骇浪中,正有一个人双脚站在海面上。
这个人裤脚挽到膝盖以上,全身的皮肤被海风吹得发红。
他是个正在捕鱼的渔民。
尽管天气恶劣,但是维持生计同样重要。
他一次次将手中的网撒向大海,同时也是将心中的希望撒向大海。
他踩着的竹排被海水没过三寸,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是站在海面上一样。
阳光无法透过厚积的乌云,海面上阴惨惨的,似乎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渔民发现了切列维。
本来忙得手忙脚乱的他立刻收住了自己正要抛出的网,站住不动了,就像一根生锈的铁钉牢牢钉在船头。
切列维纵身跃起。
木排与海岸距离很远,切列维这一纵仅仅跃过了一半的距离,眼看他要落入海中的瞬间,切列维闪电般地抽出长剑向身体斜下方用力一挥!
剑斗气将身下的海浪击起丈余高,滔天巨浪中切列维已借着反推的力量落在了竹排上。猛然承受重量的竹排往下一沉,但是两个人都很好地掌握了身体的平衡。
渔民模样的人看着切列维不说话,他把鱼网牢牢地拴在竹排尾端,专心致志地抄起竹竿在海浪中撑起排来。
切列维盯着对方看了很久,才半信半疑地称呼他:“贺?”
渔夫以含义不明的奇怪眼神回望切列维,哑着嗓子回答:“是我,呵,认不出来了,是吗?”
“确实……两年时间让你有这样大的改变,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切列维蹙着眉头,惊讶于[冥河]的一个利害角色为何会变成一个穷困潦倒的普通渔民。
贺却没有显出丝毫的懊恼和沮丧,他观察切列维的眼睛,当他发现对面的人正压抑着杀气和愤怒的时候,他反而笑了:“你来问我宾布的事。”
“对,我想知道宾布的弱点。”
“直到今天你还想打败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因为你是‘贺’!”
海涛阵阵,海浪翻滚,青浊的海水像雨一样从高处洒下来,打湿了切列维的头发和嘴唇,口里有了若有若无的咸味。切列维接着一字字说道:“因为从前你是[冥河]中仅次于宾布的人物,并且你能够阅读别人的内心!”
贺不否认,他浅浅地笑,解释说:“准确地说不是读,是听。就算我不想知道,周围人的欲望也在我耳边大声嘶喊,真是够我受的……”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一定读过宾布的内心,只有你才有可能了解他的过去!”
“不!”贺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从未读过他的心。”他不等切列维置疑,又继续解释道:“我不是说谎,宾布的心从来不发出声音,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个死人,他败给朗修之后便失踪,我也再没有机会去试着阅读他的想法了。”
“只是这样吗?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只得到了这个答案……”切列维脸上现出了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懊恼,显然他已经对面前这个已和普通渔夫无异的贺一点也不再感兴趣了。
贺此时却突然说:“放弃吧。”
“什么?”
“我说放弃和宾布的胜负。”贺毫不躲闪切列维野兽一样凶猛的目光,说道。
“哈哈哈哈哈——”切列维大笑起来,问:“你的理由?”
贺双眼中闪着掌握一切的怪异光芒,他笑着回答:“你的剑已经不再锋利。有了羁绊的剑必定会败。你的内心已经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厌倦,从前,你的目标是全世界,从未改变。但是现在却已经开始动摇,你怀疑了自己的信念……你觉得也许一种平凡的生活也可以满足你。是不是,切列维?对了,这些内心的变化是谁造成的?珍妮芙是谁?她很迷人吗?”
“你……”切列维抓紧了自己的剑柄,“你竟然读我的心?”
“抱歉,相信我,这并非有意,甚至是你说给我听的。”
“好,我不和你计较——即使不知道宾布的弱点我也能找出办法打赢他!”切列维转过身去准备跳回岸边。
“你没有办法,不要欺骗自己,如果你有办法就不会来找我,满足平凡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就像我现在……”
贺沙哑的声音继续在切列维耳边响着,他似乎没有发觉切列维拿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住嘴!”切列维反手就是一剑,由于愤怒他不由自主地使出了剑斗气,凌厉的剑气向贺推去,如果接触到身体,势必将贺斩为两段!
然而贺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就在这时,海面掀起了两人高的排浪,白浊的浪花在浪崖上沸腾。无坚不摧的剑斗气把这滔天巨浪斩为两截,于是海水的墙在一瞬间崩解,化为千万道雨剑向下扑来,如一场急雨降落在竹排之上,一时间切列维的身体被如帘的暴雨包围。
雨过后,一只手搭在了切列维的后肩上。
贺的手。
这只被无数冤魂诅咒,经鲜血无数次洗礼而至微微泛红的手游移到切列维的后颈上,从掌心散发出来的冰冷杀气让切列维一动都不敢动。
又输了?
切列维忽然感觉世界变得昏暗了,隔膜了,遥远了,他同时觉得自己的胸膛内发出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切列维一动也不能动,不是由于身体上的麻痹,而是心理上的绝望。他的自信又一次受到了重创。输给宾布已经很难接受,如今又输给了贺!
对一个终生和手中的剑为伍,以其为傲,视其为生命的人来说,太残酷了。
但是贺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站在切列维身后,威胁地用右手逼住切列维的要害,仍然在那里嘲讽他的对手。
“不自量力的家伙,如果宾布是可以打败的,我早就挑战他了!不过我还真要夸奖夸奖你,肯下苦功的小子,你居然掌握了剑斗气这种绝技,让我刮目相看……可是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你的剑斗气充其量只达到[风刃]的层次,而据我所知,宾布的剑斗气已经练到了[碎骨],仅次于迪姆丹马斯的[山崩]!”
“原来是这样,贺早就知道……”切列维昏昏沉沉地想。
看到切列维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贺感到很无趣。他索性放开了手,反身走回切列维面前,看着切列维已经与以往不同的那双眼睛。
这双黑眼珠明显比从前空洞多了。
狂妄和冷酷被扫褪,只留下两处不可填补的空缺。
贺对自己的臂膀和语言所造成的结果很是满意。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贺问,接着他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开口”的手势,告诉切列维:“即使你不回答,我也能知道你心中所想。”
随后,就是贺绝无仅有的单人对话。
“什么都没有……哦,脑中一片空白,真有你的,在这方面倒是有些接近宾布了……等一等,你的心里还有些疑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冥河]?——这个问题很复杂,我这样来回答你吧。
第一、你知道宾布在两年前输给了朗修·博罗沙,这个意外中的意外打击了很多人,让整个[冥河]都不能接受——我也是其中之一。而我那身无可奈何的读心术本领在此时就成为了一种折磨,我不仅要笼罩在自己的绝望当中,还要把别人的绝望也加在自己头上。我听到无数的声音在重复:‘理想国度只是个梦,不要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