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布,难不成你会吗?”
面对拿慕鲁的诘问,宾布本打算出言反击,顺便揭揭拿慕鲁的短,好让大家笑上一笑。但是当他看到老拿慕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时,不知为什么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宾布一反常态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责备自己的无能:“是呀,我要是会更多的魔法就好了……”
拿慕鲁似乎也被宾布的情绪所感染,不知不觉地沉默起来,有好一阵子世界熊背上的四人谁都不想说话。拿慕鲁、阿洛尔,宾布各怀心事,而小心翼翼地坐在世界熊的肩部、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的珍妮芙则和往日一样忧心忡忡,她倒没有继续为自己飘摇不定的命运长嘘短叹,而是出神地不知想着什么——她还没有从七里树酒店的巨变中恢复过来。
这时拿慕鲁干咳了一声,试图打消空气中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他开口问宾布:“你的意思是说你准备用心研究魔法?”
“是。”宾布回答,声音虽然很小,但是仍然显示出其中坚定的决心。
“那好,”拿慕鲁微笑着,点头表示赞许,随后把手伸进背包里掏了好半天才摸索出一个油纸包。纸包拆开后,里面露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书非常厚,它的脏和厚不相上下。
宾布看到拿慕鲁恭敬地捧着这本破书,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是什么?老头儿?你老婆的帐本?被你从家里偷出来的……”
“住嘴!”拿慕鲁厉声呵斥道,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的封皮(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不然这本书就可能碎成一万片),把书的内容指给宾布看,“好好看着,准会让你大吃一惊……”
宾布眯着眼睛凑上去,却发现上面的字自己一个也不认得,既非古代语,也非符咒语言。然而宾布很快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很不小心地把书从拿慕鲁手中抢走,致使书的中间部分有几页被撕脱了。
“死老头!你把书给拿倒了!”宾布哭笑不得地把书拿到自己眼前翻起来,不理会拿慕鲁诸如“我是为了拿给你看”等无力的辩解。
刚翻了一页,宾布的手指头就不动了,因为扉页上的字不是用手写上去的,而是用魔法刻印的红色痕迹。那一串有些生涩的古文字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高深的词汇:元素魔法全书。
“你怎么会有这个?”宾布脱口而出,然后就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非常愚蠢——拿慕鲁的职业就是收集稀世珍品和破烂玩意儿,有一本魔法全书在他的口袋里也算不上是多么稀罕的事情。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阿洛尔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宾布手中的魔法书,问拿慕鲁:“你找到这本书是在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我藏这本书已经二十年了。”拿慕鲁不无得意地回答。
“二十年……”正当圣武士和宾布重复拿慕鲁这句话的时候,珍妮芙眉毛向上动了动,跑出来问道:“拿慕鲁先生,我不明白,您随身带着这本魔法全书二十年,却没见您使用过一个魔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拿慕鲁沉吟半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到阿洛尔和宾布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里包含了十二分的钦佩。那意思是说:如果一个人能够抵抗高级魔法的诱惑,二十年不去翻动近在咫尺的魔法书,那么他的意志力一定是非常坚强,非常了不起的。
这样一来,拿慕鲁反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尽管很难堪,他还是不得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其实,从得到这本书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学习上面的魔法,只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学会……”
这句话一出口,三个人的表情立刻变得跟刚才不一样了:珍妮芙想忍住笑但没有成功,出于礼貌她背过脸去不出声地笑;阿洛尔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宾布还好,拿慕鲁觉得宾布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更为佩服了。
第四十二章怯懦
经过四天的追赶,考验之山同冒险者之间的距离终于不再拉大。入夜,当一切入睡的时候,似乎巍峨的大山也需要睡眠,它在冒险者面前停住了。
天色已经很晚,阿洛尔决定让队伍在山脚下休整一个晚上,好恢复连日奔波所造成的疲劳。今晚没有人守夜,拿慕鲁只留下世界熊哈冬和铁苍鹰托盖尔这两个不知疲倦的氏族圣兽在四周巡视。今天冒险者们要忘记危险安然入睡,这样才能应付明天神灵给予他们的考验。
然而邪恶是不睡觉的,夜深人静的黑夜,正是它们为所欲为的时候。
哭声突然大作。
这不像是人类的哭声,也不像是任何活物的哭声,倒像是一块怪石,一棵枯树,或是一滩烂泥在哭。
刹那间,营地被铺天盖地的哭声包围,上下左右都是那悲伤的调子,仿佛铸就了四面痛苦的墙。这是个月圆之夜,月亮撩开自己黑色的面纱,露出冷冰冰的脸庞。传说月亮并不是一个球体,而是一扇门,灵魂的窗,当一个灵魂脱离肉体,他就要通过月亮门到达亡灵的国度,相对的,那些对世界充满怨恨的生魂也通过月亮门返回到人间!
宾布和拿慕鲁几乎同时从地上跳起来,珍妮芙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也稳定住了手中的剑准备自卫,宾布观察四周的时候发现阿洛尔早已进入了临战状态。
不知是什么原因,世界熊和铁苍鹰消失得无影无踪,有负于主人对它们的信任。不仅如此,拿慕鲁几次尝试召唤它们都没能成功。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他想不通,如果还有一种圆满解释的话,那就是哈冬和托盖尔都被人生擒了,但是有什么人能生擒两大圣兽又能完全不吵醒大家?
“你们看前面。”在圣武士的提醒下,大家都向考验之山的方向望去,但是谁都没有看见险峻的考验之山,反而是一座阴森森的树林出现在眼前。
“这……怎么会来到这里?”眼前的树林唤醒了拿慕鲁久远的回忆,他颤声说到:“我们明明是向东追赶,怎么会来到西方尽头的[影子森林]?这里可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啊!”
“冷静些,拿慕鲁,这是幻术。”阿洛尔十分肯定,他刚想继续,眼前忽然起了变化。
哭声一下子全停止了,令人怀疑刚才它们是否存在过,但是影子森林仍然在前面注视着冒险者们,林子里树叶轻摇,被风吹得“沙沙”响着,不知从哪里透射出来的光亮忽隐忽现,似乎在呼唤冒险者们进入它的内部。
夜雾弥漫,阿洛尔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树林,三个伙伴也或果断或迟疑地跟了进去。
影子森林的内部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可怕,这里的松鼠并不比别处的松鼠顽皮,这里的毒蛇也并不比别处的毒蛇狡猾,只要注意脚下纵横交错的藤蔓,想要通过影子森林并非是一件难事。
阿洛尔走在最前面,像十年前那样,他是“前行者”,是为伙伴们劈开荆棘,踏出坦途的人。这样熟悉的位置让阿洛尔陷入了少有的出神状态,他想再呼唤一次从前伙伴们的名字,就像队长柏西巴恩的名字,智者基瑞斯的名字……他多么希望在自己轻声呼唤后,有一个名字的主人会突然出现在背后,回答说:“噢,我在这。”
“阿洛尔,听——”紧跟在背后的宾布打断圣武士的思绪,急促的语速是危险的预告,阿洛尔屏住呼吸,把全部精力集中到听觉上。
“轰——轰——轰”,密林深处传来类似击鼓的声音,鼓点很密,听起来叫人的心跳也为之加速,同时地面开始不停地震颤。是什么?有什么会来?队伍中的每个人心头都笼罩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是狂奔的野牛群!”一直皱着眉头的拿慕鲁恍然大悟地大喊,随后他吩咐大家立刻选择离自己最近的树爬上去。第一个照办的是宾布——他可不希望被疯狂的牛群活活踩死,但是看到不会爬树的珍妮芙紧张得不成样子,宾布撇撇嘴跳下树,重新把珍妮芙拽了上去。
只有阿洛尔仍站在原地。
虽然耳边雷霆万钧的蹄声和脚下剧烈震荡的地面都在向阿洛尔证明:马上就会有一大群喘着粗气的野牛从他身上踏过去。但是阿洛尔不相信,他绝不相信在露比斯大草原才会有的动物狂奔会出现在这样的密林当中!
“阿洛尔!”在拿慕鲁的惊呼声中,圣武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驰而过,但却没有看见那想像中的牛群,因为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仿佛向他奔来的仅仅是滚滚的黑暗,还有随之而来的无边的寂静——阿洛尔觉得这层黑暗把自己和同伴们完全隔绝了。
没有起点和终点,无所谓深度和广度,阿洛尔所处的地方只存在黑暗。在这样单调而沉寂的环境中,人们很难保证不会迷失,即使是圣武士也没能例外。
眼前除了黑暗别无他物,耳边除了风声一无所有,阿洛尔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从肌肤上传递过来的盔甲的冰冷。似乎在眼前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动——阿洛尔不能肯定那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几团黑影像羚羊似的一蹦一跳,但它们的外形却要比羚羊硕大得多,至少像一头水牛。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到底是什么,阿洛尔仍然看不清。
有生以来第一次,阿洛尔感觉全无斗志,他突然觉得根本不想战斗。极度的困倦感袭来,让他几乎不能平稳地站立。处于这样异常的幻境,却完全没有危机感,以致于阿洛尔连最基本的神术[光芒火种]都想不起来施展。阿洛尔想要挥臂,但双手不听使唤,他想开口大喊,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好像被人变成了一个婴儿,却仍然保有成年人的思维,眼睁睁地看着危险逼近,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啻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几团黑影跳跃着靠近,与阿洛尔擦身而过。这时圣武士终于看清了它们的外形。
黑影的身体就是一头寻常的水牛,与泥巴相同颜色的皮肤,壮硕的脊背,由于奔跑一起一伏。这些水牛一共有六只,它们默默地、旁若无人地行进着,仿佛背负了上天给予它们的莫大使命。
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六头牛的面部,都生着一张人脸!一张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目光呆滞,仿佛在笑又仿佛在思考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更是增添了它们的恐怖。
这几张脸对阿洛尔造成的刺激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因为在牛脸上长出的面孔分明就是圣武士当年的同伴。基瑞斯、费劳恩、福克法、埃弗拉、肖森……虽然毫无生气,但这些确确实实是死去的圣武士的脸!
更为怪异,也令阿洛尔深思不解的是:最后一张脸,也就是柏西巴恩的脸应该出现的地方,是一片空白,柏西巴恩没有面孔,并且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避开阿洛尔,而是直直向圣武士撞去。
“不——!”阿洛尔在心里惊呼,眼看着那头没有面孔的野兽化成股股黑暗钻进自己的身体内部。
与此同时,拿慕鲁、珍妮芙和宾布也陷入了类似的困境当中。
拿慕鲁觉得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片死寂中,有一个人站在拿慕鲁身后。
在战场上,拿慕鲁可以自豪地宣布:自己没有畏惧过任何一个敌人,从未!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千真万确地感到一丝犹豫。
因为,他觉得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休普。
暗之王!
“这是幻觉。”不需阿洛尔或是别的什么人来提醒他,拿慕鲁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坠入了敌人的幻术之中。休普死亡的事实无可争辩,就像与之同归于尽的迪姆丹马斯一样,现在已经在无尽的虚无中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