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魂夜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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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魂夜恸-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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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汉佐没命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跳到一个下属的马屁股上,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快!撤退!到伯日丁和索斯朗大人会合!”

近百人的部队一会儿工夫就溜得无影无踪,然而被他们踏坏的苗圃总是没有办法再长好了,农庄里一片狼藉。

毁灭总是如此轻而易举,创造却这样艰辛,所以有很多人醉心于毁灭,无悔的创造者却很少。

但是如果让你来选择,恨与毁灭,爱与创造,你又会选择哪一种?

宾布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也许他从未忘却过,他只是欺骗自己,他自暴自弃,试问一个掌握始源力量的人又怎会被忘川的河水完全洗去情感和记忆?

但是他的心仍是封闭的,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知道伯日丁还有阿洛尔等待他的协助,但是他仍旧记不起一个对他最重要的人。他没有心。

所以,他的力量并不完整,虽然狂王剑替他赶走了魔鬼,可那只是无意识的唤醒,只要宾布找不回那深藏的记忆,他就永远无法用剑。

老爹由孩子们搀扶着,大口喘着气,余怒未平,但是最让他纳闷的当然是傻子的变化。

“你……你不是傻子?”

“我不是。”宾布平和地望向老爹,“我倒真的希望我是。”

宾布也望着这三天来朝夕相处的孤儿们,给了他们一个正常的笑容。

“你们还可以叫我傻子,真的,这几天和你们相处得很愉快,我会记住你们——现在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几?”

眼前的改变让老爹一时无法接受,老爹感到莫名的怅惘,因为他意识到傻子马上就要离开农庄。老爹慢吞吞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用最原始的方法计算日期,终于答案出来了:“星期五,我的孩子。”

“谢谢,老爹……”宾布仰头看见天空上微微发亮的启明星,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最后一天!”

第五十八章誓言

伯日丁被攻占了。

亚西顿、达尼、拉何尔本部,三路大军涌入了千塔之城。

天空是那么阴郁,死气沉沉,云层后面只有微弱的光,这似乎是暴风雨之前,但又好像会永远如此沉寂下去,没有改变。苍天啊,哪怕是几条闪电也好,为什么不能把这个漆暗的宇宙照亮?即使是转瞬即逝的一刹,为什么不能让人们见到这世界的真正面目?轰隆隆的响雷,你们去了哪里?怒吼的狂风,你们又在何方?现在,灰暗成了圣城的主宰,这些为世界带来光明的战士安息之所,圣武士的最后归宿,竟然是如此的苍凉凄苦!

这里也将是阿洛尔的埋骨之地,站在自己的誓言之塔上,难道阿洛尔要用如此的方式和兄弟们重聚?

萨刚没有参战,受了箭伤的他正在亚西顿城休养将息,拉何尔方面索斯朗也没有亲自出战,黑魔法师莫奈代替索斯朗指挥最后一批可以使用的魔鬼。这些被魔鬼附身的教团骑士面目狰狞可怖,其他两方的士兵都对他们敬而远之,就连拉何尔临时招募来的人类弓箭手都对这些怪物感到畏惧,不敢靠近。

在拉何尔的部队里,莫奈的副手——阿尔汉佐对自己的职位忿忿不平,他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这场战斗中立下大功,好让最高军团长对自己刮目相看。出于这种想法,阿尔汉佐非常关注战事的进展,他一会自做主张地命令拉何尔弓箭手调整队形,一会又跑到达尼指挥官那里,对友军指手画脚。

阿尔汉佐有时也会往亚西顿军队那边瞅上两眼,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看体壮如熊的格龙德。

让阿尔汉佐管不住自己眼睛的原因是格龙德的妻子夏露丽丝。说真的,阿尔汉佐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现在他心里想的不外乎是怎样害死格龙德,好把亚西顿的公爵夫人搞到手。不过一只小老鼠可没有胆量去惹红毛狮,阿尔汉佐还得把和莫奈争宠当作第一要务,对于他来说,贪欲的满足和索斯朗的赏赐是分不开的。

夏露丽丝决定陪丈夫一起出征,这是个近乎荒唐的决定,她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战场刀剑如丛,凶险异常,这实在不是一个要当母亲的人来的地方。格龙德当然也这样认为,但是领主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夫人——如果夏露丽丝决心要做一件事,谁也无法阻止。

为了什么?夏露丽丝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来到这里,格龙德就会有所顾忌,冲锋时不会冲得太前,用这种方法,她能够保证丈夫的安全。可是就在几天前,她不是回答宾布“如果格龙德不幸战死,那也是他的光荣”吗?为什么突然间就胆怯了呢?

也许,也许还有更隐秘的理由,她无法舍弃,无法忘怀,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她亲眼目睹了战斗的整个过程。

大军压境,黄金骷髅虽然勇猛,但是他们只对邪恶挥剑的准则束缚了手脚,再加上莫奈趁火打劫的黑魔法,圣武士英灵一退再退,终于城门失守,三路大军一拥而入。

在伯日丁城内,双方环绕着一座座誓言之塔展开了白刃战,莫奈狡猾地让魔鬼军团躲在后面,而亚西顿军冲在最前。这样一来,黄金骷髅们只能徒劳地怒视亚西顿军队后面的魔鬼,无法接近它们半步。格龙德手中的魔法剑放射出光辉,带领他的士兵勇往直前,一具具黄金骷髅倒在亚西顿的冲锋之下,只有金光闪闪的圣十字剑斜插在土地上,宛若他们的墓碑。

夏露丽丝为这些圣武士英灵感到伤感,但是她又不能去责怪自己城市的士兵,双方都不是为自己而战的,他们都在为了心目中最神圣的目标而战,圣武士要守护心中的正义,亚西顿士兵要保护自己的家园……如果说有谁是可憎恨的,那么拉何尔,索斯朗,挑起战争的刽子手,在这累累罪行面前,难道你们可以完全心安理得?

硝烟已经平息,夏露丽丝拽着马缰绳,跟随在丈夫的战马右侧。格龙德警觉地向四周看,准备随时挡住向夫人袭来的危险,他要尤其小心弓箭,阿洛尔前日在萨刚身上露的那一手至今让格龙德心有余悸,何况夏露丽丝身上只是象征性地披挂了简易的轻甲。

“我们要特别小心,战斗还没结束……”格龙德叮嘱自己的夫人,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了阿洛尔的声音,这让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他紧张地回过头去。

阿洛尔站在自己的誓言之塔上,高处的风让他的金发狂乱地舞动,虽然只剩下自己一人,圣武士傲然挺立在伯日丁的最高处,站在弓箭无法企及的地方,他高声喊道:“索斯朗!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要的东西在真理之堂里!你不会不知道在千塔之城每一座塔都是一个结界,无论用什么法术你都无法转移到塔的内部。我现在就要上到誓言之塔顶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进入的口令,如果你不随我来的话,你就永远得不到恐惧之石了!”

这时阿洛尔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格龙德吃惊地发现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竟然是宾布·安赛托,格龙德胸中一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夫人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回头,他的勇气好像已经被那个人影抽干,不剩下一丝一毫。

当面对自己真正珍视的东西时,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得胆小?

在伯日丁的高处,宾布和阿洛尔只能望见脚下密密麻麻的军队。他们已无法分辨对方的旗帜和身份,在这曾经记载了无数丰功伟绩的圣城伯日丁,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在为不被理解的正义浴血奋战。

“是三个。”阿洛尔提醒自己,他知道现在拿慕鲁一定会挣扎起来,想要和自己并肩作战,而仅存的几个圣武士英灵也一定会替拿慕鲁守住守墓人小屋,不让一个敌人进来。阿洛尔的眼前几乎立刻就出现了拿慕鲁老泪纵横的脸,拿慕鲁在责备自己不能为朋友出力,不能和他们一起奋战到最后,当冒险者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只能死在床上。

“你是真正的冒险家,勇气之神撒克丽尔会为你骄傲。”

宾布虽然回来得很晚,但是他回来了,即使他已经帮不上忙,圣武士还是会从心底感到感激。

如果你的朋友千里迢迢地赶来与你一同赴死,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

所以阿洛尔对宾布说:“等在这,我会设法和索斯朗同归于尽。”

完全不加修饰,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一句话,这就是圣武士的决心,这就是圣武士准备交代宾布的最后一句话。

阿洛尔感觉一只手搭在自己后肩。

“告诉我口令,只要索斯朗进入真理之堂,我就跟进去和你一块对付他!”

阿洛尔迟疑了一下,低声告诉宾布:“真实。”

他挣脱了宾布的手。

阿洛尔拾阶而上,伯日丁林立的石塔宛如长矛直指云天,这仿佛是登天的路径,世人在下面显得无比渺小,向来只有抛弃了私欲的人才能到达誓言之塔的顶端。

宾布守在石塔中途,他坐在石阶上,两只手按住膝盖,架式很随便,但即使是最鲁莽的士兵也能隐约感觉出通向誓言之塔顶层的道路绝非坦途,要通过宾布这一关必须以生命作赌注!

“阿洛尔也在赌……”宾布想到,他俯视脚下的人群,为圣武士感到些许伤感,“他在赌命,为你们这些攻击他的人……”

真理之堂,一张圆桌,七只圣杯,七把剑。

这是被舍弃了的世俗之剑,圣武士们把它们放下,拿起圣十字剑。

阿洛尔站到圆桌后面,他把圣十字剑伫立在身前,默默等待着,并深深沉浸在故去的怀念里。

“那是多么美妙的日子,七个兄弟,亲密无间,我们的剑挥向同一个方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受到何种伤害,我们从没有后悔过……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的样貌,山一样的福克法,削瘦的埃弗拉,总是陷入沉思的基瑞斯,喜欢活动手腕的肖森,还有一脸神气、总要和别人争个胜负的飞毛腿费劳恩……当然,我们的队长,柏西巴恩,我忘不了他浓重的胡须,他的强壮和坚强永远须我仰视……”

即使阳光微弱,十字光线仍然将恐惧之石结结实实地囚禁在光的牢狱内,恐惧之石黑色的光芒没有一毫能够放射出来。

直觉告诉阿洛尔:索斯朗就要来了,如果这处心积虑的野心家来迟一步的话,恐惧之石就会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真理之堂的门大开着,阿洛尔在等待,他当然可以关闭这层门,让恐惧之石就此消失,但是愤怒的圣武士却选择让门开启。神的正义和人的正义会毁灭人间的恐惧,阿洛尔也要向这逝去的十年讨还自己的正义!

索斯朗,你这个杀害六名圣武士的凶手,让世界陷入危机的罪人,在这真理之堂,我和我的六个兄弟就要给你审判!你将和你的野心一起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阿洛尔期待地握紧双拳,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一丝担忧。为什么?是因为索斯朗难以估测的实力吗?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力量不够完整,时至今日队长柏西巴恩也不肯承认阿洛尔的资格,将自己最后的赠与交给他的兄弟?

不!还有更深的,更深的恐惧,阿洛尔说不出,在不祥的预感中他只有等待。

索斯朗终于出现在门口。

索斯朗走进真理之堂,沉重的室门在他身后关闭。

如往常一样,白色的战甲,傲慢的姿势,只不过唇间没有那支苍白的玫瑰。

索斯朗的眼睛瞟过圆桌上的恐惧之石,他轻轻哼笑,仿佛那已经是囊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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