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北启副统帅居然不是北宫宰，而是一个叫周宪的二十来岁年轻人，倒有些古怪！”武匡沉吟，“俞凤，你可曾派探子打探过？”
涉及到正事，俞凤收敛起笑容，肃然道：“我已派出了探子，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
又接着道：“自从大帅您上书告老，回平京养病之后，黑衣军就被调到南方，一直在跟南蛮作战，对于北启的情报已经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北启南疆统帅一直是北宫宰！”
听完帐下大将的报告，武匡直觉这个周宪有问题，眯起了眼睛，喝道：“俞凤！”
“末将在！”俞凤单膝跪地，大声道。
“我命你全力关注这位征南副帅，一有情报立即呈报！”武匡勒转了马头，厉喝道。
“诺！”
俞凤站起身来，淯水关的轮廓已经遥遥可见了。黑衣军并无喧哗，而是继续默默赶路。武匡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全军中也只有武匡骑着马。
这倒不是武匡苛待军士，而是南贲缺乏战马的生产地，战马稀少，也只有驻扎在淯水边的军队有着一定战马。平京的高门士族出门也是用牛车，这匹来之不易的战马，还是公孙荣见武匡年老，特意从皇家御马中调出来的，价值千金。
继续急行军了一个时辰左右，黑衣军终于抵达了淯水关。验过信物，淯水关守将连忙把这支劲旅迎进关内休整。
第二天，淯水关议事大厅内。
“横行北疆、被誉为‘天将军’的猛将？”听到探子的回报，武匡眯起了眼睛。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这个周宪只是单纯的猛将，就可以通过激怒他的办法，来将他引入陷阱。
“周宪在北疆用过计没有？”武匡和蔼地询问着眼前的探子。
“没听说过，只是他在北疆作战，每次都身先士卒，曾经用六千弓箭手大破东狄两万精骑！”探子受宠若惊，忙恭声答道。
“哦？”武匡觉得这敌人比较扎手，以少胜多，这就是有勇有谋的智将了。
“你下去休息吧。”武匡柔声吩咐，心中却开始算计着对付周宪的计策。
武匡对手都知道这位游侠出身的名将好出狂言，但很少有人知道，武匡其实是一个心思异常缜密的人，对敌放出狂言，也是心中有了对敌的腹稿，而麻痹对手、振奋士气却是个意外收获。
北启境内，同样有一支军队向着淯水方向急行军。
“踏、踏、踏”马蹄急速扬起的声音显示这是一支清一色的骑兵，比起南贲步兵总动员的寒酸，北启军方的动员就显得气派多了。
被不世名将武匡惦记上的征南副帅周宪也在这支队伍中，大将军审延率二十余万大军押后，而周宪则统领着一万骑兵先行前往淯水，掌握战场主动权。至于大将军审延有没有眼不见为净、不想看见这位曾打败过自己的年轻人的想法，周宪就不清楚了。
骑兵沿直道迅速奔过，仿佛一道黑色的旋风刮过。同南贲的黑衣军差不多，北启的这支骑兵也是黑衣黑甲，但服饰仍有着明显不同，北启占据中原之地，更接近大汉传统，轻甲为玄色，而南贲靠近南蛮之地，受到南蛮崇尚玄鸟的风俗影响，服饰则带有暗红色。
周宪没有同南贲作战过，当然不知道这些。迎着细雨奔驰，他正思考着这支轻骑兵的来源，有近四千是从其他驻军中抽调的，并不算熟悉，要在战斗中磨练，使这些人能够融入这个集体中，而还有五千却是他一手建立的虎贲营部队——永安帝夏侯明特意从北疆调过来的，这五千人就是此次作战的中坚力量了。
想到这，即便在寒风凄雨中，周宪心中也升起一股暖意。这五千同甘共苦六年、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袍泽，还没有认真见过礼呢。
奔驰中，狂风迎面扑来，周宪却并不觉得寒冷。这是佳人的功劳，周宪轻甲下穿上了柳轻絮亲手织就的黑色袍衣。
想起离别时柳轻絮的如水双眸，还有陆静女始终不肯松开他衣角的小手。
周宪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这一战，我决不能输！
第二十四章 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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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日的奔驰，在傍晚，周宪率着一万骑兵抵达了距离淯水关有一百里的地方。
天上还飘着丝丝细雨，军中有人开始喧哗起来。
“怎么不走了？”
“快点前进，袭破淯水关！”
“兵贵神速，代将军不要错过了战机！”
周宪皱了皱眉头，冷冷地凝视着这些调过来的杂兵，没想到这些杂兵的素质如此之差，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谈何破敌？
“虎贲营帐前都尉邵毅何在？”
“末将在！”
“有敢喧哗者，立斩之！”
“诺！”
邵毅驾马从队形中出列，眼神凶狠，手里拿着一杆丈八钢矛，配上一丈余的魁梧身材，即便在马上也高出众人一大截，果真是凶神恶煞。
喧哗的士卒在周宪冷冷凝视的时候，就变得稀稀拉拉，再见到邵毅的凶恶模样，就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言。
见军容稍稍齐整了，周宪下令安营扎寨。
在周围巡察着地形，周宪将四周险恶之处一一收入心底。突然，在扎寨士卒中，周宪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却不是虎贲营将士。
周宪心中疑惑，当即走到了这个人旁边。
“你是谁？”周宪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问道。
“禀将军，小人是二胖！”这个人抬起头来，看见周宪有些吃惊，连忙行礼。
“我见过你？”周宪看着这个裹在轻甲中仍略带肥胖的人，越看越是熟悉。
“禀将军，小人原本是陆府家丁，后来话多被家主给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就投了军！”二胖恭谨地答道。
“原来是你！”周宪笑了起来，记起了这个口若悬河、有着陆家前家主一两分风采的陆府家丁，没想到这家丁居然会投军。
“将军记得小人，是小人的荣幸！”二胖谄媚道。
“以后大家同为生死相依的袍泽，不用称呼自己为‘小人’！”周宪皱了皱眉，沉声道。
“是，小人······我知道了！”二胖低眉顺目。
周宪目力极好，远远见前方有着骏马奔驰的身影，知晓先前派出的斥候回来了，就拍了拍二胖的肩膀，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斥候骑马来到寨前，少年模样，身体看上去极是羸弱，正是陈邈。
“禀将军，淯水关中已有大军驻入！”陈邈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周宪面前，大声禀报。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是陈邈几日的心血，武匡不愧是名将，将驻军痕迹抹得非常干净，如果不是他太过细心谨慎，根本就发现不了淯水关已驻入一支大军。假如粗心的将帅冒然率军深入，恐怕会遭到武匡的雷霆之击。
对于陈邈的能力，周宪自然非常信任，温言道：“陈从事辛苦了，去休息吧！”
“诺！”陈邈完成了任务，早已疲困不堪，找到虎贲营将士为他搭好的营帐就睡了下去，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淯水关已有大军驻入，这简直是惊天动地的消息！
刚刚被呵斥的士卒带着敬佩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主帅，然后慢慢消去了脸上的不平之色，营寨的建立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在沙场征战中，士卒们都朝不保夕，能够追随一位料敌先机的将军，显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淯水关内，武匡也正听着斥候的报告。
“禀大帅，淯水关二十里内无驻军痕迹！”斥候恭声道。
“哎，辛苦你了，下去吧！”
武匡叹息一声，算了算日子，北启先头部队应该到了，但二十里内无驻军痕迹，说明北启的先头部队在二十里之外。
二十里，是一个最佳夜袭劫寨范围。过了二十里，则驻军同样成了远行疲惫之师，就失去了以逸待劳的优势。
他将淯水关内驻入大军的痕迹抹得非常干净，但这统帅先头部队的人却没有来袭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统帅是个庸才，不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二则是这统帅深明用兵之道，是个难缠的对手。
武匡用自己领兵多年的经验断定，第二种的可能性极大。
那么，来者就是此次征南副帅周宪了。武匡眯起了双眼，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不要让老夫失望啊，小子！
周宪并不知道百里外武匡对他的期望，他正在主帐中夜读兵书，虽然没有柳轻絮红袖添香，但周宪仍认真品读，感悟书中的道理。夜读书，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习惯。
读书暇余时，他心中就会泛起柳轻絮端庄秀美的玉容和陆静女狡黠的月牙大眼，不知两人现在可好？
没有佳人在怀，周宪孤枕难眠了。
第二日，营寨已经扎好。周宪留下一千虎贲营将士守寨，率着神完气足的九千轻骑朝淯水关进发。
而路上，武匡令俞凤领着五千军先行哨探。
然后，两军相遇了。这个地点，大致是在离淯水关十五里之处。
两军都摆开了阵势。
俞凤见北启军中有一个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着护躯银铠，弓箭随身，手持画戟的英武青年，知晓这恐怕就是武匡念叨多时的征南副帅周宪，回头道：“谁敢出战？”
后面跃出一名大将，挺枪立马，却是黑衣军中骁将昌奇，大喝道：“不过黄口孺子而已，某来会他！”
然后纵马直取这英武青年。
俞凤猜得不错，这位英武青年正是周宪。在北疆，他可没这么风光过，此时，他正有些苦恼地看着自己英武非凡的形象，正考虑要不要退回淯水太守北宫宰赠送的金冠和银铠。
见对阵中冲出一名持枪武将，周宪波澜不惊，也纵马而出，两马相交，他一戟突刺，方天戟神出鬼没，瞬间就到了昌奇眼前，将这位赫赫有名的骁将刺于马下。然后周宪挺戟直冲过去，俞凤措手不及，被一戟砍断了手腕，南贲军登时大乱，四散奔走。
周宪扬戟一挥，身后同样目瞪口呆的轻骑兵顿时反应过来，向前冲杀，只是调来的杂兵有些散乱，不及虎贲营秩序井然。
但不论怎样，北启对上南贲的第一战，就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发生，周宪大破敌，将一身勇武展现得淋漓尽致，自此，杂兵们才真正归心，对这个新组建的短暂集体有了向心力。
北启这边，周宪大胜，好处极多。
南贲这边就不免凄凄惨惨戚戚了，等俞凤强忍断腕之痛，收集残兵，才发现五千兵马，如今只剩下一千余人，还有很多带伤的。他只能黯然转回淯水关，路上遇见了前来接应他的武匡，一名豪勇过人的大将，就这样痛哭起来。
“大帅，末将折了这么多兵马，真是罪该万死！”说完，俞凤拿起一把利剑，就想当众自刎。
武匡眼明手快，用手中大枪一把就挑飞了俞凤手中的利剑，厉喝道：“俞凤，你还算是我一手带出的兵吗？失败了就自杀，你还不如不要当这个兵！当初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俞凤喃喃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接着又是一阵痛哭，道：“大帅，我拖累了你！”
虽然不太懂得什么大道理，但俞凤也清楚，自己这次兵败，会极大地拖累武匡。这次武匡出山，南贲上下都指望着他抵挡北启倾国大军，结果第一战就败了，震动之大，可想而知！
武匡厉声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