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不解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逐波颇为犹豫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说,还是不说。
“是五年前的三月初三……”
这一句话如同雷霆暴雨突然让甘草剧烈摇晃起来……五年前……五年前……三月初三……
那不正是她初来异世第一天醒来的日子……
她揪着胸口,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麽,而逐波的声音依然继续。
“那一天,师父失魂落魄的回来,关在房里哭了一大场,然後跟我说,她的女儿……死了……”
“我从未见过她那般难过,你知道的,师父那般要强的女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都以为小时见过的那个小师妹死了,哪里知道,你竟然会是当年师父的那个女儿,而且活到今天……”
甘草不知作何感想:是了,五年前,她第一次醒来,竟然忘记了,一个瘫傻在床十三年的女孩,怎麽可能一开口就会叫娘,一开口就会说话,一开口就思维清晰?
但是当时沈玉萝什麽都没有问,而是立刻把她嫁了出去:许是惩罚?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恐怕沈玉萝从未错把她当做女儿吧?
沈玉萝照料痴女多年,确实因为失望将感情寄托在养女身上。
但是她一定也是爱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吧?即便是一个傻子。可是有一天却发现连那个痴女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被别人魂魄寄居的身体,她自然憎恨那个“杀死了”她女儿的人──即便她的女儿从来没有醒过……
她自以为那是她和岳洛水的骨肉,再是迁怒,又怎麽可能恨得起来呢?
这麽想的明白,甘草心中最後一丝被辜负的难过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些怜悯和怅惘。
她不清楚那个痴女的灵魂有没有存在过,又是否曾经听得懂沈玉萝床畔温柔私语,不过,她却有一丝能理解沈玉萝的恨意,或许是既觉得放不下女儿的身体,又仇视鸠占鹊巢的灵魂,所以才千方百计把她找回来,一面教导她,一面又折磨她。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沈玉萝即便想杀了岳洛水也好,却从未想要甘草死。
她突然想起,她倾城法力大成的那一天,沈玉萝见她的样子,那副憎恨又厌恶的模样,一定不仅仅是因为岳洛水的画卷,可能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终於不得不承认:“她女儿”已经消失了,连身体也不曾剩下。
连甘草也不禁疑惑起来:那个女孩真的存在过吗?还是一直都是一具空虚的身体呢?
但是不管怎样,她忽然有些嫉妒起那个或许从未来过世间的女孩来……
☆、(11鲜币)205。立派
“师姐……如今……你都知道了,你……”她低了头,“你会……怕我麽?”
她说罢局促的抬头,希冀又忐忑的看着逐波:这话若是问岳洛水和小川,她根本不曾烦恼,可是师姐是异世第一个对她那般温柔的女子,她分外珍惜和在意。
逐波淡笑,握住她温热的双手,“若是怕,是不是该在你法力大成的时候就该远离?你当时可是把师父吓得半死……”
甘草舒了口气,头轻轻靠在她肩头,“我就知道,总还有人心疼我的。我有一些解释不了的事,师父恨我,设计我,我都无所谓。但是师姐不会因此疏离,那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师姐对师父的感情胜似生母,我已经不那麽恨她了……如果,如果师姐日後想照料她方便,我是不会插手的,要我放过她,可以,”她想了想,眉间隐忍,又道,“但是要我赡养她,却是做不到。”
逐波心疼的为她理好发丝,“师父如今有人陪护,想必暂时不会有问题,我会尽快找到她的。倒是师妹你,回来跟我一起住吧?”
甘草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一声呼气声,忍不住偷偷掩口笑道,“师姐安排的极好,我也正想回来凑凑热闹,好少想那些烦恼的事。”
“不如咱们夜夜睡在一起吧,我最近连番变故,总是噩梦连连。有师姐你哄着我,再好不过啦!”说罢,她亲亲热热款上逐波的手臂。
“圣女大人,你最近身子劳累,还请早些歇息吧。媸妍姑娘的房间已经备好了,还是她原先偏殿的厢房,想必用惯的器具也顺手些。”郎阿木等不及站在门外朗声道。
逐波一副气恼脸红模样,斥道,“师妹怎可住的那般远,我同她一起住。”
郎阿木哽了哽,“可是,你最近身子太过操劳了……”
逐波被恼的说不出话来,怒道,“要你一再说那麽多?快下去!”
郎阿木不甘不愿的走了。甘草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师姐,您身子最近可真是‘操劳’呀……”
逐波忿忿道,“哼,都是他,下的那个好蛊,若不是他最近帮了我甚多,我扫平鄂南在即,才不由着他乱来!”
甘草不由故意道,“可是师姐,我可记得你的武功那麽好,手段也有的是,再说还拿捏着他们族隐秘,怎会拿他一个小小的蛊没有办法?我看,你可是乐在其中吧!”说罢咯咯笑起来。
逐波捶打了她半天,又羞又恼没有办法,却是又释然笑道,“你说的也对,我确实是现在懒得解蛊,不过是瞅着这个男子真心爱我,身子又还得我欢心,想着陪他继续玩玩好了。”
逐波见她不语了出神,又道,“你不知道,我才明白,原来房事与房事也是不同的,同仰慕你的男子行房,和同爱慕你的人行房,滋味全然不同。原来被需要的感觉那麽好,我也不愿意总是做女王似的,偶尔陪男人玩一玩,也是挺好的。”
甘草却是没听出来哪里不同,不过她却是觉得,男子对女子如何,自己若是全无所谓,真的会不同吗?怕是……女子还是心里对那个男子也有了爱慕吧?不然怎会体味出不同且乐在其中呢?
她又愣愣想起为岳洛水的那次心痛来,直到逐波来邀她同寝,她才缓过神来:“师姐,我差点忘记了,我今日来还是同你说:我要自己开山立派了,府第名字都选好啦,就叫莲华阁。”
逐波这下愣了,“师妹,你……我倒是忘了你的仇恨,可是你在这里很好啊,师父如今不在了,无人薄待你。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好嘛?我做圣女,你便是门主。或者反过来都好。还分什麽你我呢?”
甘草再次叹息师姐的恩情,“师姐,我这次是奔着报仇去的,实在不想连累旁人。再说师姐你有你的野心,我却也有我的苦衷,咱们在一起安乐,却难免各行其是,其实,我还担心同你在一起太开心,会忘了仇恨呢。”
逐波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一心想照顾甘草,本欲再想办法挽留,可是想到日後将师父找回来,恐怕师妹日日相见也是烦恼,便不再提,只点头道,“也好,日後你的门派出世,缺银缺人只管说,我们两个是姊妹,门下自然也合该如此,你瞧,芙蕖门,莲华阁,这麽一听还真是一对哩。不如,我今儿给你先送些资质好的传功弟子过去吧?”
甘草先是听得频频点头,又婉谢道,“多谢师姐美意,不过芙蕖门门下多是鄂南你们的信众,真正得授师父真传的却没有几个,我这次想开山立派,却是想将倾城法力广授下去,也好便宜那些可怜的女子。”
逐波若有所思,“倾城法力倒不是师父不愿意传授,而是要十年八年的功夫,你现在教授,又有什麽用呢?哪个能有你那样的根骨和机宜?”
甘草成竹在胸笑道,“这你却外行了。师父当年传我便是速成之法,不过是会自损衰弱而已。”她顿了顿又苦笑道,“她如今会疯癫崩溃,只怕也是她自己修习‘移花接木’自食其果。不然,她那样要强的人,怎会把自己弄成这般潦倒?”
“什麽?!”
“师姐勿要担心,我已经阴差阳错找到了化解之法。”是的,同小川双修之後,二人的内力渐渐调和重组,浑然一气,倒是奇迹般找到了不再重蹈覆辙的治愈法,不过她不恨沈玉萝和韩云胜是一回事,让她出手却是不行的。
她将双修之事略讲一遍,“而且以我现在的内力修为,可以确保修炼安然无虞。”她背过身去,“想要报仇,我想不出什麽法子更快了。况且,虽说这是邪法,但既然会有一本《枯木逢春术》,可见或许,当年祖师婆婆本意就是如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但是对我来说,倾城法力却不是求取夫君垂怜的武器,我现在觉得,再没有比女人自己再好的武器了。”
逐波怔怔的看着师妹神采飞扬,仿佛看见刚做了圣女的自己,不由道,“师妹,凡事适可而止,量力而行。不要误了大好年华……”
毕竟,有很多事,是更加重要的。
正说着,殿外不客气地走来一个清俊的缁衣男子,微微不耐地牵住甘草的手臂,“说好了麽?我们回去吧。”
甘草笑点点头,任那男子牵引了离去。
逐波看着她二人和谐的背影,微笑释然:是我多虑了,她如今身边有这样几位小郎君,怕是行事不会太远。
作家的话:
接下来接连三章免费番外了,写的是耿少爷的结果和甘草弟子的事
☆、番外三之狐仙传说(免费赠送)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但是对於香川来说,冬也好春也好,似乎都影响不到这里的夏意。
香川乃是定柔和鄂南交际之处的一方三不管地界,只因这里湿热比之鄂南有过之无不及,山峦耸翠,并无险峻的地势,但是却处处是毒蛇瘴气,还有些吃人的沼泽。
从开国以来,除了老把式的采药人和捕蛇者,几乎无人会来这种地方找死。
然而最近,却传出这样的传闻:据说有人在香川看见山中修炼的狐仙现身了!长的跟仙女下凡似的……还说道有那穷根究底的风流子跟狐仙走了,却没再回来。
传闻归传闻,却没几人傻到真的去香川探险,毕竟那是九死一生的事。
但是赵丹元却信了。
赵丹元是承了异姓王侯爵的逍遥侯,同当今少年丞相也是交好的,原本皇帝允诺把天山王封地给他,但他生性喜爱风流,便四处行商,顺便帮小皇帝做些不能摆到明面的商事。例如定苍山那件事之後,处理忠义侯上缴账本上那些地下商家的事便是交给他来办。
不知从哪听来这市井胡诌,这种狐仙的传说最是对了他的胃口,於是他便拉上交好的耿天赐一起来踏青。
俊逸的少年丞相颇为心烦,嗤道,“也就你会信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又没有武功,搞不好,咱们俩都要死在这里。”说是如此,却没有一丝害怕,反倒有些要命一条满不在乎的模样。
赵丹元又去扯他袖子,“怎会,好歹咱俩王侯将相,这命可贵着哪。放心吧,我好歹轻功内功都有些根基,护住你还是可以的。”说罢继续唠唠叨叨,“趁着皇上肯给你休假准备聘礼,好歹出来走走吧,回去还不是被那些国事家事的烦死……”
耿天赐摇摇头,也不拆穿他的武艺几斤几两,不知想些什麽,问道,“丹元,我上次托你找的女子你找到了吗?”
赵丹元道,“你说那个叫甘草的女子?不是跟你说过,从三年前天山王谋逆之时失踪了,再无人有她下落,”他说罢,神神叨叨凑近耿天赐身边,“不过,听说京师的白侠客也在找她呢……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女子长得有多美?”
耿天赐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