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现在我们要把你拉出去批斗,让你这个资产阶级小姐交待问题。”
白七娘听了柳叶眉话害怕极了,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家中保存的那些扇子。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成为红卫兵造反派的革命对象,那些扇子是肯定保不住的,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扇子,于是她像疯了似的吼道:“柳叶眉,你什么意思?谁说我是资本家的女儿?我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我从小没爹没娘,在路边弃着,后来到老白家当童工,我和白黑娃一样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男人会叫黑娃,我会叫弃姑娘?黑娃是种地户老白的养子,老白可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啊!你问问柳家湾的人哪个不知道?在那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和泪,吃得是猪狗食,穿的是破烂衣……我叫弃姑娘,叫多了就叫弃娘了。”白七娘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平时听广播已经记下这些话了,现在虽然说了瞎话,但是她想起自己苦难的身世,想起可怜的母亲,她哭得死去活来,最后竟然哭昏了过去。
社员们觉得弃姑娘和七姑娘一个音,对白七娘的话相信了,柳叶眉却对白七娘的话将信将疑。
柳叶眉的养父柳木是个厚道人,他觉得黑娃和七娘都是苦命人,觉得女儿做得有些过分,就站出来说:“叶眉,你们不记得,我可记得,黑娃和弃娘是逃荒到咱们柳家湾的,命可苦了,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听说黑娃的养父一辈子连个女人都没有,怎么能说白弃娘是资本家的女儿?资本家的女儿会那么穷?会连娘家都没有?人家是被剥削阶级剥削过的人,有很深的阶级仇民族恨,是无产阶级,是无限忠于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可不能随便把革命群众说成是地富反坏右……”柳木的话好像更有道理,乡亲们确实没有听说弃娘有娘家。柳叶眉终于相信了,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带领她的“红星革命战斗队”雄纠纠气昂昂地到李真吾家里去扫“四旧”。
白七娘醒过来的时候头上满是虚汗,她知道只要今天虽然过关了,以后说不定柳叶眉还会来找麻烦,想到这些她又害怕了,急中生智,她想如果自己要是变成了“疯子”,不就平安无事了。于是她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有些阴森,自己尿了一裤子,把别人吓了一跳,还像老婆子念经似的唱开了:
黄鼠狼去赶集,
浑身上下一张皮,
尾巴下边露屁眼,
肚子上边露蜜蜜,
嗨嗨弥呀嗨嗨陀呀,
嗨嗨嗨佛呀嗨嗨嗨应呀,
不怕那羞呀不害那骚呀,
你说那咋的咱就咋的呀……
从此白七娘“疯”了,刚开始她钻到大队的仓库里把戏装穿上,当她出现在社员们面前的时候,把人们吓了一跳:一件大红袄上绣着绿叶黄花,青色的绸子裤,大红绣花鞋,头上插着绒线花儿,就像唱地摊戏的彩旦,自己口中还念叨着得得得得锵锵锵锵的锣鼓和啷哩啷哩的弦子声开唱了:
唱的是一个员外本姓郭,
父做高官儿登科。
四合大院他来住,
一妻一妾赛娇娥。
二百亩河边水浇地,
河边上还有龙拉磨。
高头大马槽上拴,
丫鬟仆女伺候着。
小日子他还嫌不称意,
想夫妻年年都在二十多。
官城扇 第三章(3)
白七娘这么一唱,人们说看来这老婆子是真的疯了,后来她把家中那三间大房弄得死尿横流,没法进人,一天到晚在家里装疯卖傻。为了不让别人产生怀疑,她装疯连女儿和丈夫都瞒住了,自然没有人再理睬白七娘了,因此那些扇子才得以保全。
文化大革命时期白七娘整天疯疯癫癫的,有人的时候又哭又笑,没有人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嘟囔古诗,白团扇记得母亲背诵次数最多的是这样一首诗:
团扇,团扇,
美人并来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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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憔悴三年,
谁复商量管弦?
弦管,弦管,
春草昭阳路断。
因为白七娘成了疯子,村子里那个造反派柳叶眉没有再找过白七娘的麻烦。
李风清被柳絮远那些红卫兵造反派批斗的时候是文教局的局长,那个时候时兴成立战斗队,李风清参加的是“硬骨头”战斗队,总司令是县委书记李虎彪;副局长封尘仆参加的是“井冈山”战斗队,总司令是革委会副主任柳清河,而宣传部长柳荫厚的儿子柳絮远就是“井冈山革命战斗队”的副司令,后来“井冈山”占了上风,“硬骨头”成为被“革命”的对象。柳絮远始终认为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离婚是封惜俏勾引他的父亲,其实他父亲玩弄了封惜俏的感情,最后因为成分问题没有娶封惜俏,而是娶了另一个女人柳遇秋,就是柳絮行的母亲。柳遇秋也是柳家湾的人,不过她从小就住在县城,没有怎么回去过。后来柳絮远的父亲柳荫厚把柳絮行安排完工作竟然和柳絮行的母亲柳遇秋先后不到一年相继过世,柳絮远根本就不认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柳絮行。
有一天“井冈山”战斗队司令柳絮远准备把李风清害死,一个老教师给李风清透了点口风。李风清害怕了,赶紧翻墙逃跑……
李风清不敢回自己的老家李师村,又没有地方躲避,在玉米地里藏到天黑,最后想到了白团扇,在半夜里来到柳家湾……
“井冈山”战斗队见李风清跑了,就在柳絮远的带领下到李师村来抓人,柳叶眉也积极配合,可是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见到李风清的人影。柳絮远恼羞成怒,就想起了封惜俏。当时李得叶在县城没有人照顾,就逃回老家住在母亲封惜俏那里。柳絮远本来是要批斗封惜俏的,没有想到能够抓住李风清的儿子李得叶,于是就把李得叶抓起来吊在树上打,一边打一边问:“狗崽子,说,快说你爹李风清藏在哪里?不说就打死你!”
李得叶战战兢兢地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斗私批修。我看这个小走资派有包藏保皇派的私心,挺不老实,打!” 柳絮远说了一声,队员们又开始打李得叶。
李得叶求饶道:“你们不要打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不行你们可以到我的亲戚家去看一看,找一找。”
柳叶眉说:“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立功的时候到了,你小子是和走资派、保皇派划清界限呢,还是和走资派同流合污以人民为敌,考验你的关键时刻到了!”
李得叶说:“我愿意和走资派父亲划清界限,我愿意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李风清在什么地方啊。”他吓得已经不敢说李风清是自己的父亲了。
“井冈山”战斗队副司令柳絮远看从李得叶嘴里问不出什么,又命令柳叶眉把李得叶的母亲封惜俏抓来批斗。柳絮远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亲爱的革命同胞们,站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大地主、大汉奸封福临的女儿,他们家在万恶的旧社会剥削劳动人民,欺压贫下中农犯下了滔天罪行,在东风吹,战鼓擂革命形式一派大好,帝国主义如同坐在火山口上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的今天,他们这些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一心要变天,还想过吃肉喝酒披大衣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革命群众坚决不答应!”随着柳絮远的话,战斗队员已经把高帽子戴在封惜俏的头上,不知道是谁又把两只烂鞋挂在封惜俏的脖子上,让她跪在儿子李得叶的身边。
柳絮远这时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认真搞好斗批改。现在我带头高喊革命口号,打倒地主资本家!”
“打倒地主资本家!”
“打倒汉奸特务卖国贼!”
“打倒汉奸特务卖国贼!”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打倒汉奸特务的女儿封惜俏!”
“打倒汉奸特务的女儿封惜俏!”
“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坚决把走资派打倒!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坚决把走资派打倒!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喊完口号,造反派战斗队在柳叶眉的带领下开始让封惜俏坦白交待自己的反革命罪行。
封惜俏实在没有什么说,就说:“我曾经因为思想不纯,和我的前夫李风清离婚了,曾经想嫁给宣传部长柳荫厚,是我背叛了李风清,我对不起他……”
柳絮远说:“什么?你离开走资派现在后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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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后悔……”封惜俏很害怕的赶紧改口。
柳叶眉又问:“当初你嫁给李风清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是不是因为大走资派刘星辰?”
“我没有任何动机,我们是自由恋爱的,我根本不认识刘星辰……”
“什么?自由恋爱?资本家的女儿也配自由恋爱吗?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想混进革命队伍中去的?你是不是个国民党女特务?”
“不是,我不是特务啊,我就没有见过国民党。”
“什么?你没有见过国民党,你父亲不就是国民党吗?”
“见过,见过,见过国民党。”
“战友们,封惜俏见过国民党还不老实,你们说怎么办?”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只有对国民党特务分子封惜俏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了!”
“打,打,打!”
接下来封惜俏就被柳絮远和柳叶眉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了,她急忙说:“是,是,我是想和进革命队伍,可惜阴谋没有得逞。”封惜俏的女儿李牡丹当时还小,不停地在一边啼哭。
柳絮远又指着牡丹说:“封惜俏,你要老实交待,这个姑娘是不是走资派的野种?听说你当初和保皇派柳清河也有关系,这个野种是不是柳清河的?”
官城扇 第三章(4)
“你们胡说,我根本不认识柳清河,不是,绝对不是,你们就是打死我也不是……他是我第二个男人的,我第二个男人是贫农,不信你们问一问。”封惜俏十分恐惧地说。她真想告诉柳絮远,牡丹就是他的妹妹,可是她没有敢那样说,她怕柳絮远打她。
“听说你公公李二喜是你折磨死的,你是不是怕他交代当年和大走资派刘星辰的关系?”
“没有,我公公是被李虎彪他们打死的,就是因为他为刘星辰收尸那个事情,我真的不知道经过,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李虎彪,那个事情真的与我没有关系。”
“什么?你还想陷害革命干部?刘星辰是畏罪自杀,根本不干李书记的事!”
“是,我说错了,不干李书记……”
“同志们,封惜俏诬陷革命干部为走资派刘星辰鸣冤叫屈,怎么办?”
“打,打,打!”
造反派在柳絮远和柳叶眉的鼓动下又开始打人了。打在封惜俏身上,疼在立在一边的李冬阳心头,可是他不敢说一句话,只有眼睁睁看着姨妈在受折磨。
社员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自发地组织起来,也喊开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