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绍言又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饿了。”说着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
这孩子很少挨饿,现在恐怕真饿扁了,常生往下走:“我有头绪了,先去给你买吃的。”
古玩城外是大街,两人走过大街往后拐,杜绍言边走边问:“找什么?”
“一般这种大古玩城外都有小摊子,我们去碰碰运气吧。”常生笑着说:“少爷一向洪福齐天,最好能今天分我一点。”
杜绍言点头:“全给你都行。”
走一百米之后真的出现了一些古玩小店铺,比古玩城里的规模小得多,东西也摆得凌乱,旁边有家热狗店,常生买了一个给杜绍言:“先吃点吧。”
杜绍言接在手里,大冷天吃热乎乎的热狗味道格外好,杜绍言咬了一大口:“给你。”
“我不饿。”常生说着,只看两边的店铺。
“你一早上都在走怎么会不饿。”杜绍言边吃边说:“你再不吃真的没有了哦。”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常生一会又说:“少爷这么饿,后不后悔刚才没跟那个人吃饭?”
“我宁愿跟你吃热狗,”杜绍言三两口吃完,边用纸擦嘴,随口说:“一辈子都行。”
常生心跳加快两秒,很快平息,这孩子一定是无心的。
两人走过一家很小的店面,常生停下脚步,店前悬挂着减价的广告牌,下面堆放着一堆玉器。
常生捡着看玉器,杜绍言也学着他的样子看,他只在百货店的珠宝专卖店见过摆放在玻璃罩里的各色玉器,从没见过这种像堆杂货一样摆成小山堆的情景,他看了半天,觉得都脏兮兮的,样子也不剔透,雕刻也不精致,如果说专卖店里的玉是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深闺小姐,那么这些玉器简直就是灰头土脸的乡下大婶,不对,连女人都不是,应该是乡下大叔。
“你要干什么?”杜绍言扔掉手里的玉镯。
常生手里捏着一小块玉,看向店铺里的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撑着头,一口西安腔:“外面统一一百二十一个,货一售出概不退换。”
“这个不好看。”杜绍言瞧着那块玉,很小,也就小孩掌心那么大一块,颜色有些发黄,沾了很多灰,又旧又脏的样子。
“老板便宜一点吧。”
常生一开口杜绍言吓了一跳,他居然在说和老板一样的西安话,居然学的惟妙惟肖。
“乡党啊,”老板哈哈一笑:“我这是亏本甩卖啦,你还讲价?”
“只有这么多了,乡党。”常生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老板站出来把钱点了点:“八十就八十吧。”
常生谢过老板,拿着玉往回走,杜绍言看着他:“原来你是西安人?”
“我是扬州人。”常生边走边说:“以前在西安住过不少年。”
杜绍言咂舌:“你西安话说的真好,连那个老板都没听出来。”
“再多说几句就不行了,太多年忘了,”常生摇摇头:“实在是钱不够,不然我也不会这样。”
两人走回古玩城,杜绍言又问:“还回来干什么?难道你要把这个破烂玉卖掉?”
“少爷聪明。”
“八十块才买的能卖多少?”
“赌运气啦,玩这个就是淘宝。”
“还支付宝呢!”杜绍言不信。
常生笑笑:“看我的。”
两人上到四楼玉器区,常生指着电梯口处的一家店铺:“我刚打听过了,这家老板不错,你乖一点,等会不要插嘴。”
杜绍言忿忿地说:“喂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常生走进店铺的玻璃门,女老板抬起头:“要看什么?”女人看上去三十出头,长得一脸精明样,普通话很生硬。
“我有个东西想出,不知道您这收不收?”常生用闽南话说道。
女老板立刻笑了,也用闽南语说:“同乡啊。”
杜绍言惊得眼睛睁大,他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常生也笑了,将玉递过去:“这个,您看值多少?”
女老板收敛了笑容,仔细地看起来:“这个是玉带,玉质不错,但有黄沁,不值多少。”
常生也不着急:“这个应该是明代官饰,一般明玉刚劲有余细致不足,不过这块玉带板雕工很细,花朵雕文都很清晰,老板不妨再看看。”
女老板又看了会:“两千。”
杜绍言眨眨眼睛,刚才八十买的转眼就翻倍这么多啊!他乖乖地听常生的话,这会也不说话。
果然常生摇摇头:“老板不要骗同乡。”
“这块应该是和田玉,相类似的也很多,看在同乡份上,给你三千吧。”女老板将玉握在手里:“不能再多了。”
常生摇头:“不卖了。”伸手说:“我再去别家转转。”
“等等,”女老板对旁边的伙计叫道:“给二位客人泡茶。”她又对常生说道:“你们坐会,我拿到后面再看看,给我老公看看。”说着进入店铺后间。
伙计上了两杯茶,杜绍言低声说:“刚才你说的是?”
常生喝了一口茶,答道:“闽南语,以前我在那一带住过,会讲简单的。”
“你住过多少地方啊?”
“是挺多的。”
“看你年纪不大啊,”杜绍言又凑过去:“那块八十买的玉,真的值很多钱?”
常生轻声地说:“不算什么宝贝,不然早就被行家淘走了哪轮到我们,不过的确值个一两万块。”
杜绍言睁大眼睛:“这么好赚啊,你好厉害!”
“运气好。”常生比个噤声的手势。
一会女老板走出来:“我家老公说一万块,顶天了。”
常生站起身:“一万三,不说了,我把玉留下。”
“好!”女老板马上说道:“我给你现金。”说着急忙从柜子里拿钱,像生怕常生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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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古玩城,杜绍言笑嘻嘻地说:“这么快赚钱了,太棒了!转眼八十变一万三,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其实不止一万三,不过我觉得够了。”常生说着往刚才的小店铺方向走。
杜绍言高高兴兴地说:“还要去淘宝吗?”
“不,”常生摇摇头:“其实我不喜欢这样,像在骗人。”
杜绍言不以为然:“这怎么算骗人?你刚也说玩这个就是淘宝啦,那个老板不识货,而你慧眼识珠,赚钱也是应该的呀。”
“不是,我以前也做过几次类似的,总觉得这样不好,不到万不得已缺钱我绝对不这样做。”
正说着已经走回刚才那家买玉的店铺,常生站在门口说:“乡党我回来了,我碰到一个朋友,借了点钱,再买你一些。”
老板走出来:“行啊,自己挑。”
常生随手拿了十个,数了一千二递过去:“谢谢您了。”
老板边点钱:“照顾我生意,都是乡党不客气。”
十个玉器叮叮当当装在简易透明塑胶袋里,常生把袋子塞进杜绍言的书包,两人慢慢地走回去坐车。
杜绍言问道:“不回古玩城再看看这些值多少吗?”
常生淡淡地说:“这些都不值钱,一个最多值二三十。”
“啊?你知道还买这么多,这不是送钱给别人吗?”
“是送钱啊,但是我这样良心好过一些。”
“这和良心有什么关系,你太傻了吧,”杜绍言打一下常生的头:“双方都是诚信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愿打愿挨的事,怎么就让你觉得在骗人啊!”
常生不想再解释,他觉得自己在作弊,他更愿意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而不是他的特殊体质。
第 35 章 不要小看大叔2
有钱就方便多了,房产中介的人很快带两人去看房子,房东是位热情的五十多岁的女人,把各个房间门都打开给他们看:“我这房子就和新的一样,精装修,所有家电都有,两室两厅,一百平米两个人住还不够吗,位置也不错,出门就是超市买东西很方便,水电天然气电视都是通的,上网直插直用,楼层五楼高是高了点,不过你们两个年轻人爬还不是轻松得很啊。”
中介的人也很满意:“这房子不错,三千二一个月价格也公道,直接入住什么电器都不用买了。”
杜绍言也还算满意:“还行,虽然比不上从前住的,不过比宾馆好太多了,至少看上去像模像样。”
常生指着窗户上的喜字:“这个是?”
“这是我小儿子的婚房啊!”房东解释说:“他和他媳妇才结婚度完蜜月,他公司就把他调到外地去了,他媳妇也跟过去了,所以这房子就空出来了,我琢磨着空着也空着,他们以后回来住家里也行,就打算先把房子便宜租出去,你们是第一对来看的呢!”
“……婚房?”常生看着房子,果然不止窗户上,冰箱上门上洗衣机上橱子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这是搞什么啊,他和小少爷两个人住这种新婚夫妻的婚房?
杜绍言不介意:“好耶,沾沾喜气。”
房东笑着说:“我说和新的似的,一点不假,我儿子和媳妇前后才住了一个多月中间还出去度了二十天蜜月,而且当初装修时考虑到要孩子,所有装修材料都是环保的,对身体好,阳台上还有百年好合的花,我也不拿了送你们了……”
常生觉得头痛:“我不要了……”
“我觉得很好。”杜绍言左顾右盼:“阿姨,这个房子我打算要了。”
他相貌英俊讨人喜欢,房东太太被他一声阿姨叫的心花怒放:“好,我就喜欢这样爽快的孩子,零头抹掉,三千就行!”
中介赶紧说:“那就定了吧。”
常生还是不愿意:“婚房啊,不太好吧。”红色的喜字太刺眼了,开什么玩笑。
中介摊手:“有什么不好的,一男一女合租住婚房不合适,两男的住婚房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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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产中介签合同,中介随口问:“你两什么关系?父子的话爸爸太年轻,兄弟的话哥哥太老。”
“叔侄吧?”房东太太边签字边说。
常生想了想,只好点头,杜绍言倒是也没多话反驳。
中介把笔递给常生:“你签字吧,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我……我身份证丢了。”常生小心地说:“还没来得及补办,能不能通融一下?”
杜绍言把自己身份证拿出来:“还是用我的吧,就像之前住宾馆一样。”说着从常生手里拿下笔,刷刷地签完字。
“才十五岁,”中介看看杜绍言:“长这么高了,小大人啊。”
“早就是大人了!”杜绍言纠正:“马上马上就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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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房婚房婚房,常生满脑子都是婚房两个字,两个男人怎么能住婚房呢!可是两个男人住一个房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杜绍言显然没常生那么多想法,他推开主卧的门:“好大的床,果然是婚房。”
能不能别再提这两个字了……常生走到次卧,回身说道:“少爷住主卧吧,我住这边。”
杜绍言扭头看着他:“你不和我住?”
常生有点不自然地说:“两个房间正好一人一个。”
“我怕冷。”
“有空调。”
“我怕黑。”
“有灯。”
“我怕寂寞。”
“……”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杜绍言回过头,背对着常生:“以前也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但是感觉不同了。”
他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