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想了想,点头。
杜绍言觉得有点不快:“你前妻是怎样的女人让你念念不忘决定下半辈子都打光棍?”
“她是,”常生想了一下:“非常好的女人。”
杜绍言追问:“怎么个好法?”
“非常好就是……温柔,善良,心地好。”
这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杜绍言又问:“她是不是特别漂亮?”
“在我眼中她非常美。”常生有点奇怪:“少爷怎么突然问这些?”
“没什么。”杜绍言低头看书,他不想他看出他越来越明显的不悦,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
“少爷学习吧,我去把碗洗了。”常生说着离开客厅的书桌,走向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碟交叠的清脆声响,其实声音并不大,却让杜家少年感到心烦意乱到书上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非常好的女人,温柔善良心地好,在他眼中非常美,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非常好的男人,温柔善良心地好,非常英俊还不用特地说明限定词,我还会切葱姜蒜,还会拉大提琴弹钢琴,还会打游戏,还会跆拳道,还会英文法语会读也会听,还会……不过我干嘛要和那个女人比呢?
杜绍言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他是个男的而且是直男,虽然曾经鬼上身搞得失身过一次,之后他一直很控制自己不要太接近常生,但平心而论他很想和他亲密,看到他嘴唇会想吻他,看到他在面前会想抱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插他,这太奇怪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常生正在厨房的水池边洗碗,背影纤细单薄,杜绍言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股冲动。
我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冲动,这是不对的,我是直男就算我有冲动我也是直男!不信试试看!
常生正专心地冲着清洗干净的碗碟,突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的人就抱住他,还把头在他颈项处蹭来蹭去。
“不要捣乱。”常生往一旁避让。
杜绍言不说话,双手搂着常生的腰不准他躲,他低下头亲着男人白皙的脖子。
常生觉得全身一颤,他下意识地推开他,杜绍言强硬地把他扳过来,正面吻他的嘴唇。
外面夜很深了,城市的万家灯火都渐渐点亮,室内明亮的灯光照下来,水龙头还没有关,清澈的水流冲击着洁净的碗碟,溅起细小的水花。
常生反抗着,他努力地去推杜绍言的肩,力气上他不是他的对手,杜绍言越搂越紧,他低着头用力吸吮着男人微凉的唇,他的手按着他的背,将他更近地贴向自己。
常生开始觉得意识有些模糊,规矩家训似乎都远远地丢开了,只有面前这个热切吻他的十六岁少年,将他的世界全部占满。
他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任由这个任性的少年肆虐着他的唇齿,杜绍言毫不客气地深入着,探入他的牙关,深深地亲吻纠缠着他的舌头,同时少年的手探入他的上衣,他感到火热掌心触碰着他的肌肤,引起一阵阵的战栗。
然后杜绍言喘息着松开手,他舔着嘴唇说:“我,我是直男。”
常生被他吻得头昏,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他看到少年的眼睛有些充血,面色潮红,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也是这样,欲望骗不了人,头脑也清醒不过来,他甚至愿意现在和他一起沉沦。
杜绍言又再次亲吻了他。
然后他又松开手,后退了一些,看着常生的脸,重复道:“你看,我是直男,我没感觉。”
常生回不过神,杜绍言又说:“我真的没感觉,我试过了,亲你这样的男人就像亲石头一样……”
常生忽然明白过来。
这个少年只是在试探,试探着他的感觉他的底线,那并不是真正的亲吻。
身后的水仍然流淌着,冰冷地像流淌过他的心脏。
杜绍言笑了:“你也没有吧,你也是直男……”
“玩够了吗,”常生突然打断他的话:“玩够了就走。”
杜绍言愣了一下:“你在生气吗?”
“我不想看见你。”常生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还有事要做。”
“你生什么气,”杜绍言也有点生气:“我是在做实验,但实验结果对你我都有好处,你怎么不理解我……”
“你不走我走。”常生没等他把话说完,他关上水龙头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杜绍言顿时觉得颜面全无,也大声叫道:“你发什么脾气,莫名其妙!你是十几岁小姑娘吗!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做个实验那么放不开,当初和我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
常生愤怒地用力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将所有的声音锁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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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常生真的非常愤怒,也没法真的去责怪杜绍言什么,没感觉不好吗,难道还要杜绍言亲完他之后说有感觉继续做吧。
可是这种实验性质的试探算什么,耍他玩吗?游戏吗?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好吧他是无心的戏弄,可是他不是,他一大把年纪经不起这种伤筋动骨的游戏,他要玩去找别人吧,他不想奉陪了。
常生真的生气了,所以他第二天早上故意起得很晚没给杜少爷做早饭,不过他早就习惯天亮起床,所以要在床上睁着眼睛躺到八点起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听到关房门的声音他才穿衣服起床,打开门一看,杜绍言真的已经背书包上学去了。
不管他了,让他自己去买早饭吃吧,他十六岁了又不是六岁,自己照顾自己还不会么。
常生胡乱吃了点早饭,收拾完屋子,决定继续找工作,不管对他的同居人多么气愤,日子还得往下过,每个月三千的房租还在给,剩下的钱已经不多,再找不到工作下个月房租付不出来就要流落街头了。
他这段时间也面试了一些工作,对方往往一开口就要身份证明,或者相谈甚欢之后再要身份证明,完全不提身份证明这样东西的也有,那种工作就薪水太低了。
常生自己花费很少,如果是从前他不会介意做怎样的工作,但是现在不同了,就算他吃的少,他的同居人可是完全不能马虎,毕竟是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穿的用的都要好的,出门三分钟等不到公交车就要打车……养个这样的小鬼真是太吃力了,还要被做实验,除了长得帅点完全找不到优点,常生摇摇头,自我安慰道,他好歹会切葱姜蒜,拉大提琴弹钢琴,会打游戏,会跆拳道,还会英文法语会读也会听……唉,怎么成了在给他找优点?
常生按照报纸的地址去了面试地点,不出意外地,又被要求出示证件,在他结结巴巴地说出证件遗失之后再次被婉拒。
城市很大,做公交车绕一圈天色就晚了,还得回家给那孩子做晚饭,不知道他早饭怎么解决的,中饭在学校吃的又怎么样,外面东西不干净千万不要吃坏身体,他边骂自己是个操心的命边往回走。
这时街角的一家店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玻璃橱窗里挂了大大小小的毛笔,背景纸是淡黄宣纸的《兰亭集序》。
常生停下脚步,看向店里,店面略显狭小,进门是一张水磨石的桌子,桌面很大,寥寥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店内没有太多物品,墙壁上挂了满满的各类字帖,只有黑白双色,素净地与店外的繁华城市格格不入。
常生犹犹豫豫地走进店里,他觉得这个地方像他一样不真实,简直像是穿越,他走到墙壁边看字帖,毛笔字一笔一划一横一捺如静止的舞流动的诗。他面前是颜真卿的《争座位贴》,颜体雄健,楷书端正,他看了很久。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常生转过头,一个男人从店后的门里走出来,见到常生也愣了一下。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瘦高身材,他明显不是用俊美这种词来形容的年纪,也没有穿很高档的衣着,但常生只觉得他气度风雅,顿时有几分敬仰。
男人看了一眼常生:“你是买字帖的?”
“哦,不是,”常生赶紧摇头:“我在外面看这里很特别,看到这幅颜体忍不住看了半天,打扰您做生意了,抱歉。”说着准备离开。
男人却叫住了他:“这幅字帖只是节选,你能看出是颜体,你是不是学过书法?”
“学过,后来生疏了。”常生老老实实地点头,他从前学过很多年毛笔字,钢笔普及之前他都是写毛笔字,的确写了几百年,曾经替人写过书信谋生,困苦时还写过春联卖钱。
“我一看你就觉得你会写,”男人微微地笑:“而且应该相当不错。”
常生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只是写过很多年。”
“哦?不知师承哪位?”
常生心想如果我说我受沈度学士指点过会不会吓到你,边说:“那是小时候跟着父亲,还有父亲的朋友学过,主要学楷书。”
“不妨来试一下吧。”男人指着水磨石的桌面:“以字会友,那边纸笔都有。”
常生其实也很多年没握过毛笔了,写惯了钢笔水性笔再握湖笔的纤细笔杆不自觉有点颤抖。
男人站在他旁边看:“没事,只是写几个字,我感觉你应该是行家。”
徽墨的淡淡墨香萦绕在鼻尖,常生定了定神,凝墨下笔。
他自幼身体虚弱,直到十三岁才开始学写字,他在薄绢上临摹王献之的《洛神赋十三行》,父亲在一旁看,一会突然伸手抽出他手中的笔,皱眉说道:“笔力尚且不够。”
他点头,重新临摹,他对面台子同样在练字的弟弟比他小两岁,已经能写出工整的小楷。
母亲端了茶点进来:“先歇歇吧,不急于一时。”
弟弟高兴地放下笔去吃点心,父亲仍然站在他身边:“这贴先临完。”
他并不埋怨父亲大人的严厉,就像很多年之后也不会埋怨父亲不肯见他最后一面。
常生放下笔,看向男人:“就写了这么一些。”
“王献之所书的《洛神赋》?”男人仔细看了起来:“果然是小楷,王献之的字秀美洒脱,你这小楷倒是有几分他的风骨,只是更娟秀圆润了。”
“很久没写了。”常生也看着那些字:“从前写得还要工整些。”
“不错,”男人抬起头:“其实我这间店铺只是个爱好,店后是我的书法教室,平时教一些毛笔硬笔,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做事?”
“啊?”常生立刻反应过来:“我身份证丢了。”
“那种东西无关紧要,”男人笑笑说:“你的字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第 37 章 真心话1
杜绍言放学回到家,上楼时还在计较昨晚的事,他觉得常生很不给他面子,居然当面叫他走,还不听他把话说完就大力关门。不过自己说没感觉,也是骗人的。
事实上常生一进房间他就去洗手间自己弄出来了,他不明白自己反应怎么这么大,又好像有点明白。
以至于今天一天课都没有上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会对一个男人有兴趣显然不是直男的特征,难道自己已经不是直男了?
杜绍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明明喜欢那个像天使般的Angela,就算他后来没什么兴趣了也不至于把兴趣转移到一个男人身上,还是个结过婚丧过妻三十多岁相貌平凡的大叔。
常生对他是很好啊,可是好归好,要他为此以身相许却是万万办不到,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已经失身过一次了,而且还是自己强迫他的……杜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