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少爷,我们快送常叔叔去医院吧……”小夏抓住杜绍言的胳膊:“常叔叔的命要紧,以后的事再说,救人耽误不起时间!”
杜绍言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杜绍博:“你车在哪里?”
从校园后门到最近的医院,路不太多,道路两边路灯惨淡的光照进车里,隔着车窗在他们的脸上明暗交替。
杜绍言紧紧地抱着常生,他低下头靠近男人昏迷的脸,低声地说:“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甚至是恳求。
急救室的灯还没有熄灭,杜绍言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像一座沉默的俊美雕像。
小夏哭了一会也擦掉眼泪,安慰道:“应该没事的,我们没有耽误时间马上就送医院了,医生会救好常叔叔的。”
杜绍言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小夏看着他的侧脸,又想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不是,”靠站在两人身边的杜绍博突然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动手,绍言,对不起。”
杜绍言咬牙切齿地抬头:“对不起?我杀了你!”
他突然地站起身,一拳重重地打在哥哥消瘦的脸颊上。
杜绍博被他打倒在地,他低头擦了一下唇角,有血的颜色,杜绍言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小夏也没有扶他。
杜绍博默默地站起身:“对不起……”
他的话没有说完,他的弟弟又一拳打断了他的话。
小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连劝架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少爷需要发泄,他明白。
旁边路过的护士跑过来制止道:“这是医院!”
杜绍言收了手,他回到长椅边坐下,表情没有变化。
杜绍博掏出手帕擦着唇角的血迹,他多少有些明白了他的弟弟和那个佣人真正的关系。
急救室的门开了,常生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杜绍言立刻冲过去,男人还没有醒,昏迷的样子苍白虚弱。
医生跟着走出来:“谁是家属?”
杜绍言抬起头,焦急地说:“他怎么样?”
“动过手术,取出了腹部血块,”医生挠挠头:“家属和我来一趟,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护士正把常生往病房推,杜绍言吩咐小夏:“你跟医生去一下,我先陪常生。”
小夏点头,跟着医生往办公室走,杜绍博不放心他年纪小,也跟着他走过去。
医生走到办公室,指着椅子:“坐吧,你是病人家属?”
小夏嗯一声:“请问常叔叔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医生想了想:“我已经取出了他的腹腔积血,但问题是,我没有找到腹腔内的出血点。”
小夏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杜绍博明白了,他在制药公司做事,对医学常识比普通人了解得多得多,他反问:“什么叫没找到出血点?”
“就是有血,却不知道血是从哪出的,出了车祸撞破内脏有内出血是概率很高的,可是内脏都没有问题,倒有点像内脏出血后自己痊愈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医生摇摇头:“我想不通,不过病人没大问题,外伤也处理过了,没事。”
小夏只听懂最后一句话,他舒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医生又说:“我刚才就在想怎么回事,可能是撞击不重本来内脏就没撞破吧,出血可能是渗血或者其他原因,总之病人身体还很虚弱,你是家属要好好照顾。”
小夏又点头:“谢谢医生,我去看病人了。”
说着往办公室外走,杜绍博跟过去,小夏走在走廊里,他就一直跟在后面,半晌轻声说:“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小夏停下脚步:“幸好常叔叔没事,不然我一辈子也不原谅自己。”
杜绍博摇摇头:“你不要自责。”
“都是我你们才会打架,常叔叔才会被车撞,”小夏回过身:“绍博少爷,我觉得你人很好,你肯定也不想看到现在的状况,可是少爷现在一定不想看见你,我也不想,所以请你回去吧。”
杜绍博望着他,他的面貌秀丽纯净,却冷淡地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小夏摇头:“别骗自己了,你能和我做朋友吗?不如早点忘记我。”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杜绍博望着他的背影,他没有再跟过去。
小夏回到病房,杜绍言正坐在床头望着昏睡中的男人,注意力全在常生身上。
“医生说没事了,”小夏挑重点的说:“说外伤处理好了,内伤也弄好了,不过他说很奇怪没有出血点。”
杜绍言抬起头,有如释重负的表情:“没事就好,其他的无所谓。”
小夏坐在床边:“对不起,少爷。”
“瞎说,关你什么事。”杜绍言握着常生的手,长长地叹口气:“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夏觉得少爷的表情仍然不轻松,他想了想问道:“怎么我觉得少爷还是很难过?”
“难过吗?”杜绍言望着他:“原来连你都能看出我很难过啊。”
小夏不知道说什么,一会想了想又安慰:“常叔叔已经没事了,医生说要好好照顾。”
“没事?呵,”杜绍言突然笑了:“常生又救了我一次啊。”
小夏点点头:“以前少爷溺水常叔叔也救过,常叔叔对少爷,那是真的好。”
“何止是溺水那次……”杜绍言轻轻地摇头:“如果不是他,我早就不能站在这里。”
“少爷,我知道你很担心……”
“不,我不担心,我知道他一定会没事,”杜绍言望着常生紧闭的眼睛:“因为他说,他会一生一世陪我。”
杜绍博情绪十分低落,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在车里呆坐了很久,夜里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明白自己的内心,但也不想一味地强迫小夏做怎样的决定,他很想和弟弟和解,但从目前来看根本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他整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精神也一直不太好,不过他一贯是个勤奋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把父亲的产业放到一边。
他从家开车来到公司办公大楼,进门正碰到陈医生走出来。
“正好大少爷回来了,我有事情找您。”陈医生看着他说道。
杜绍博带他到办公室,关好门:“您说吧,您是我爸爸私人医生又是公司前辈,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是这样的,”陈医生坐到他对面的皮椅上:“我打算离开公司一段时间,希望您能批准。”
杜绍博十分意外:“为什么?薪酬问题还是工作压力问题?”
陈医生摇头:“都不是,我本来就是杜先生的私人医生,既然杜先生不在了我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至于我是公司的实验室负责人,那个本来就是挂名的,除此之外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现阶段也感到身体各方面都很疲惫,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杜绍博诚恳地说道:“您过去对父亲对杜家都有很多功劳,需要多少假期我随时批准。”
陈医生点头,站起身:“那谢谢大少爷,我先走了。”他说着准备离开。
杜绍博却突然叫住了他:“有件事想向您请教。”
陈医生回过身:“不敢当,什么事?”
“我昨天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是一辆面包车撞人,车子速度很快,踩了急刹车之后还是滑行了一段,那个人当时站在车前方,被车子正面撞击,”杜绍博用手势演示道:“之后车子滑行时又将他推到在地,他当时倒在车下,我亲眼看到外伤很严重,流了不少血。”
当时杜绍言是被推开的,小夏也在侧面,只有他清楚看到了车祸的全过程,有些疑惑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医生听着点头:“这么说那个人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外伤倒是其次,被车正面撞击会伤到内脏组织,引发严重的腹腔内出血,抢救稍微不及时就会丧失生命。”
“是的,我当时立刻把那个人送到医院急救,我也非常担心那个人的生命安全,经过抢救之后那个人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说没事了,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奇怪的是,”杜绍博说道:“医生说病人腹腔有内出血,内脏却都是完好的,他找不到出血点。”
“啊?”陈医生立刻摇头:“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医生的确是这样说的,他也觉得奇怪,他分析可能不是内出血而是渗血,可是我在车祸现场亲眼所见,那种程度的撞击绝对不可能不引发内脏破裂,不是我希望他出事,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陈医生低头想了一会:“那个人是谁?”
杜绍博犹豫了,陈医生却说道:“是不是常生?”
“你怎么……”
陈医生反问:“是不是你家从前的那个佣人常生?就是和小少爷一起离开的那个人?”
杜绍博点点头,陈医生稍微想了想:“能告诉我他们在哪家医院吗?我想去了解一下。”
杜绍博报出了医院地址,又说:“您也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陈医生不愿多说:“医学有很多种可能,都要等调查之后才明白,说实话我对这个人很有兴趣。”他说着急急地要走,走两步又回过头:“大少爷怎么会见到他出车祸?”
杜绍言含糊地说:“昨天我见到绍言了,他和绍言在一起,出车祸时他把绍言推开结果自己不小心被撞到,是我送去的医院。”
“哦?那请问车上有没有沾到他的血?”
“应该有吧,他有外伤。”
陈医生点点头:“那能否让我先取一点大少爷车上的血样?”
“嗯?”杜绍博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不过他仍然同意道:“当然可以。”
第 49 章 大少爷的疑惑3
有那么些年常生一直在睡觉,整年整年地睡过去,无梦,也难得醒,开始是因为太疲惫,后来则是不愿意醒,他不想看到残酷的画面泣血的同族,不想看到故国山河变成了别的模样,因此那么些年一直沉睡着,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可是现在他不想再睡了,有人在等他。
有一个少年,今年十七岁,很英俊,很任性,常说让他脸红的话还不自觉,有时做让他心跳加快的事,嗯,偶尔还有让他羞愧难当的时候,少年性格恶劣,从小被惯坏了的少爷脾气,却喜欢对他笑,他的笑很值钱,一笑就是五万元,以至于他有时候会想这自己得付多少钱给他啊,难怪总像欠他的一样掏心掏肺地对他。
不过少年没有父母,他靠在车窗上的脸像有泪痕滑过,让他仅仅是看一眼都觉得很难过很难过,所以他给了他一个承诺,要陪他一生一世。
不是少年的一生一世,而是他的永远。
所以要快点醒过来,他在等,等不到的时候是孤单的一个人,答应过他的事要做到,要醒过来醒过来……
常生睁开眼睛,房间的日光让他有片刻的晕眩。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想了一下,想起自己把他推开,被车撞倒,那是晚上,现在是白天,那么自己是睡了一夜,还是更久?
他看了看身边,杜绍言趴在他的头边睡着了,样子乖乖睫毛长长的样子让人想起温顺的小狗。
这是假象,这孩子是匹小狼!早就把自己吃的只剩骨头,常生又好气又心疼地摸了摸杜绍言的头发,少年立刻醒了,他揉着眼睛:“啊你醒了!”
常生先说:“是啊,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