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装想了想,回忆道:“老长时间了,记不太清楚,看着四五十岁一男的,跟我差不多高,头发剃的很短。”
林言咽了口口水,把地址输进手机导航,绿色的路线图一段一段显示出来,朝西北角一路延伸。
没错了,林言盯着左上角那个表示目的地的红点,在心里轻轻念道,找到你了,庙主人。
36
汽车在五环上飞奔;车里一遍遍播放着往生咒;就像萧郁跟随他上电梯的那个晚上,林言烦躁的加大了音量;从记忆深处开始搜索跟 小庙有关的一切。
那天凌晨林言在灵异爱好者云集的BBS发帖子描述自己遇上的问题,很快就有了回复;或者说太快了,简直像从一开始就等着他似 的。先是被安排好的实习;然后是萧郁的出现,阿婆被篡改的死亡时间和突然消失的档案;林言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时至今日他虽然 还没弄清那庙主的目的,但接踵而来的恶性事件告诉他;这人的存在绝非善意;并且他一直试图让自己隐匿于黑暗中不被发觉。
天天在楼下徘徊的红衣女孩和莫名卷入其中的阿婆跟他有关系的么?林言目不转睛的盯着挡风玻璃,他第一次发现,相比自己的 窘境,萧郁似乎更处在危险之中,那庙主人第一次捉鬼已经毫不掩饰违背还是雇主的自己而痛下杀手,可惜由于阿颜的干涉没能成功 。这之后萧郁慢慢恢复意识,阿颜说纯阴体质适合养鬼,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事情急转直下,不仅自己不再想杀他,萧郁也开始护着自 己……
“只要他在你身边就会越来越强,现在普通阵法已经没办法收服他了。”阿颜在医院时曾经说过。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也许正因 为如此那红衣女孩才突然引他跳楼,林言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鬼,诧异的想,难道从一开始就错了,最近一启启灵异事件的矛头并非 自己,而是萧郁?
“你回家等我,凭我现在会的那点东西等会护不住你。”林言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僵住了,直视着前方的公路,面无表情的 说。
萧郁轻轻笑了一声,侧身靠在椅背上休息。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屑,跟你说真的。”林言气呼呼的腾出一只手在萧郁脑门推了一把,“我现在是你在阳间的唯一监护人,你 得听话。”
那鬼丝毫不介意,双手撑在椅子上,变本加厉地凑过来吻了吻林言的脸。
“吱――”猛地一个急刹车,汽车在路边停下了。
林言摸着被萧郁亲吻的一小片皮肤,感觉体温正慢慢上升,真见鬼了,他深吸一口气瞪着萧郁:“你打定主意不走?”
萧郁摇摇头,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好,等会被抓去炼长生不老药喂猴子别怪我。”林言愤愤地掏出手机,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玩不过你们这些 邪门歪道。〃说着按下三个数字,110。
〃您好,我要报警,有人用封建迷信诈骗,地址是西山区XXX……”
“对,半个多月前付过钱,现在没有一点消息了,不是,不仅是我,很多人都反应被骗过……我姓林,哎好,我现在正往那边赶 。”
挂断电话林言在心里默默念叨,我需要尽量多的人,什么阴气阳气,人气最管用,人多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接着拨通了尹舟 的号码,未立案急需调兵遣将的事一般得靠这家伙神通广大的父上大人帮忙,想了想又加了句话,“有空帮我去医院看看阿颜,别告 诉他我在哪,有什么不对的事先拖时间,两个小时后到。”
一个混沌的漩涡,所有事情都静悄悄围绕某个中心发生着,处在事件中心的人反倒无知无觉的被洋流推着转圈。林言咬了咬牙, 事到如今与其在家再等待一次莫名其妙的杀人事件,不如亲自冲进漩涡中心看个究竟。
到达西山时暮色已经降临了,山间古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林言把车停在小庙不远处,坐在车里朝庙中眺望,跟上次不同的是院 子没有点灯,门口两盏白灯笼暗沉沉的,院中一棵歪脖子树,上次来时挂着招魂幡,现在被撤了下来,只剩树杈横在水井上方。
又回到这鬼地方了,林言强压下心里的紧张,转头跟萧郁交换了个眼色。警车随即赶到,山路黑暗,显眼的蓝色警灯在路边闪个 不停,林言深吸了口气,拔下了车钥匙。
“你好,我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跑一趟。”
“林先生吧,叫我小李就行。”赶来的小警官很年轻,说话十分客气,尹舟应该打过招呼了,林言默默的想,体制存在的意义就 是给特权阶级提供便利,不得不说有时候确实好用。小警官跟林言握了握手,带着同行的两人一起往院子走,趁这机会林言大致解释 了一翻驱鬼的缘由,警官听完看看林言又看看黑漆漆的小院,忍不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老人迷信非要请人,这不惹麻烦了,花钱不讨好。”林言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的解释。
院子寂静的像从来没住过人一样,一行人在小庙门口站定,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轻轻一推庙门就开了,屋里漆黑一片,借着 几支手电筒的黄光,只见屋里的陈设跟上次驱鬼时并无区别,简单的木桌上摆着供果和香炉,一盘苹果脱水起皱,馒头放久了硬邦邦 的,成片绿霉从表面冒出来,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朽味,似乎上次点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人?”李警官疑惑道,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把,薄薄的灰尘印着手指痕迹,这座城市以尘土和干燥出名,房屋不住人没几天就 遍布尘埃,手电筒的侧光往桌面一扫,警官皱眉道:“快一个星期没人住了,溜的真快。”
人去楼空么,林言有些失望,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几个人摸黑在屋里翻腾了一阵,从香案后找到不少驱鬼用的道具和符纸,庙 主离开时似乎很匆忙,几乎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这玩意是拍电影用的吧。”李警官从桌下抽出一把桃木剑,凌空一劈,剑尖穿过尘土飞扬的空气,发出嗖的一声响,“真有用 ?”
同行的几个人哄笑起来,老式木结构房子经不起人声,房梁吱嘎吱嘎摇动,落了一地灰尘。
“别乱动。”林言蹙起眉头。
“咝……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冷?”跟小警官来的另一位警员突然倒吸了口凉气,摩挲着半袖制服露在外面的胳膊,剩下两人 在屋里环视一圈后也纷纷应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山里天气真不一样。”
一只冰凉的手拽了拽林言的手腕,萧郁蹙紧眉头,抿着唇道:“离开这。”
“怎么了?”林言尽量不发出声音,用口型问道。
“死气,这屋里有死气。”萧郁轻轻说,指尖划过墙上贴的钟馗像,“天晚了,先回去。”
林言把目光投向窗棂,旧时糊着白纸,现在改成玻璃,木窗框不结实,风一吹哐哐作响,慢慢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漆黑的视 野里出现大量飘摆的青色人影,在窗前往来穿梭。林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还不到八点,怎么这么多。”脊背一阵冰冷, 古书讲破庙聚阴,这里毗邻乱葬岗,平时有供奉还能够束缚阴魂,现在庙主人不见了,再拖延下去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现在为止只有您一个人报案,数额暂时达不到要求,这样,我们先把东西带回去,有线索会再通知你。”小院门口,小警官客 气的对林言说。
林言点点头,简单填了笔录和个人资料,跟警官握手表示感谢,闪身进了车。
…………………………………………………………………………………………………………………………………………………………………………………………………………………
赶往医院的路上林言的手机短信铃声催命似的响个不停,把车停在路边一条条翻看,全部是尹舟发来的。
“人呢,怎么还不来?”
“喂帮你看人也给个理由,我和那死道士现在大眼瞪小眼没话说,再不来天花板要被看出洞了!”
“医院快赶人了,哥们拜托注意效率……”
“……”
林言把车扔在住院部楼下往小道士的病房一路狂奔,偏偏电梯维修,强忍着身后的疼痛爬楼梯,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滚,林言一边 扶着楼梯扶手一边怨念的朝身边的人狂甩眼刀,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泄愤……
“林言。”萧郁拽了拽他的胳膊,“我背你。”
“不用。”林言揉着酸痛的后腰,朝楼梯间看了一眼,深吸口气继续往上爬。
萧郁不依不饶的捉着他,两个人在楼道中僵持,走廊的声控灯灭了,夜晚住院部少有病人下楼,四周很快沉入漆黑与寂静之中, 那鬼的眼睛格外深邃,轻轻抿着下唇:“没多少时间了。”
林言不明所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口道:“还早,没事。”萧郁摇摇头,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手从膝下穿过去,不由 分说把他横抱起来,沿着楼梯往上走。林言想挣扎,但萧郁的表情说不出的严肃,每一步都像在履行一个古老的誓约。林言被他的神 态吓得不敢说话,半晌放弃了,抬手搂住萧郁的脖子。
那鬼走路悄无声息,黑暗中林言能听见自己被放大的心跳,靠近萧郁胸口时却是寂静,像一个被摆在橱窗中的瓷制人偶,精细, 冰冷,没有生命。
从安全通道拐进四楼时周围又恢复了光明,林言从萧郁怀里挣出来,贴墙走到小道士病房门口,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里一片安静,一切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尹舟正坐在小沙发里撑着笔电打游戏,不时打个哈欠,小道士背对房门蜷在被子里。 林言走过去推了推他,阿颜转过脸,见是林言便赶忙爬起来,把枕头放在床头靠着,脸红道:“我、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都过饭 点好久了。”
林言不知道怎么开口,拎了把椅子坐下,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轻声道:“阿颜,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刚从庙里回来,你师父不见了。”
37
夏夜的风蒸腾着潮湿的水汽;清新的泥土腥味如一只刚剖开的西瓜;月光照着医院花坛的老松树,一条木头长椅上两人并肩坐着;阿 颜用胳膊肘撑着膝盖,把脸埋在手心里;林言点了根烟,一边听小道士说话;时不时想起来抽一口。
长椅后悄无声息的站着第三个人,双手扶着林言的肩膀;月光径直照下来,他的脸没有阴影,玉似的皮肤格外澄明。
“遇、遇见师父时我十五岁;读高一。”小道士说;“我很小父母出车祸去世,靠家里教的风水术数帮人净屋除秽赚钱。有、有一 次接了宗生意,屋主刚搬家,新买的房子是栋凶宅,我赶过去时发现那房子不久前吊死过人,鬼魂不愿轮回,一直住在生前用的衣柜 里,屋主见我年纪太小信不过,又请了除鬼的高人,就是我现在的师父。”
“我用家里的道术把鬼魂送走了,整个过程师父一直在旁边看,结束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徒弟,那时我交不起学费,师父说以 后有超度和驱鬼的生意都带着我,可以赚钱,我、我就答应了。”小道士的视线盯着鞋尖,回忆道:“师父很严厉,但教了我很多东 西。”
“你来庙里驱鬼之前一段时间师父一直很奇怪,经常一连消失几天又不告诉我在做什么,我们老行当拜师有严格规定,师父的事 徒弟不能随便打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