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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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鬼-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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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戴碧珠是绝对赞成张少廷去追求曼丽的,不仅因为曼丽优雅得体的举止和高而不傲的气质,而是曼丽能够让张少廷变乖。这段时间张少廷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从没见他回来休息的时候也穿着军装,更不可能没事就在房里看书。以前是中午出去,第二天中午才回来,问去哪里也不说,其实就是去那些酒吧、欢场,有时候喝醉了就乱打乱砸,旁人也不敢惹他,谁叫他是斧头帮帮主的外孙。那次张少廷在外面喝酒,带着一帮朋友跟几个有名的交际花,觥筹交错之际,声音越发大得厉害,说到高兴的地方,张少廷喝多了,就站在凳子上唱起歌来。因为在露天,人特别多。旁边那桌就不乐意了,“你他妈的给我下来”。叫喊的那男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大名阎超,乃父也是在南京做官,这次跟上海青龙帮几个头目在联络感情。在上海混黑社会的几乎人人都认识戴士魁、戴玉龙,但因为张少廷也没正式出来混,平时出来得并不算太多,所以并不为人熟知。
 张少廷正爽歪歪地唱《天涯歌女》,哪里管旁人叫喊,依旧唱着。说实在的,有点吵,因为喝醉了,听起来走调,让人有打他的冲动。
 阎超一脚把凳子踢飞了,张少廷扎扎实实在地上摔了个仰八叉,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张少廷酒立即醒了,爬起来操起酒瓶往桌上敲碎,准备扎阎超的脑袋。
 旁边青龙帮外号叫鸡丁的赶紧夺过张少廷手中的半个酒瓶。瓶口都是锐利的玻璃,张少廷拼命扭手,结果鸡丁猛的一用力,旁边一个交际花躲闪不及,瓶子直接扎到她眼珠子里。张少廷生平最恨别人对女人下手,又拿起凳子砸向阎超。
 这阎超可是青龙帮各头目预备巴结的对象,老爸还是个大官。一帮人赶紧把张少廷这一桌十几个人堵了。
 张少廷的手被按在桌子上,骂道,“你他妈的有种就让我放一个兄弟出去,你敢吗?”那阎超也是超级嚣张的一个阔少,“好啊,我看你有多大本事”。那扎中眼球的交际花痛得在地上打滚,没人管,滚到众人视线之外,赶紧爬起来跑了,那白色长裙上血痕斑斑。
 张少廷这边一个小弟跑到戴玉龙正玩的赌馆,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一说。戴玉龙把桌子都打烂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肩膀剧痛,那一下可真用力。不过也值,当时有几个不服他领导的,心都寒了,我靠,一掌拍碎一张桌子,跟功夫电影里似的。
 那小弟只说了一句话,“青龙帮带人在打少廷少爷”。阎超他们继续吃喝,张少廷的头被死死地按着,眼睛里满是桌上的油腻,脸上是火锅的底料。张少廷想,还好早就冷了,不然人间又将少一个绝世美少年。
 到了这个时候张少廷还在玩自恋。一个字,服!
 周围的人见风波平息,也就继续大吃大喝,划拳敬酒各得各的意。也有人转头嘲笑张少廷,指指点点的。
 过了一会儿,远远的听到汽车的声音,戴玉龙先下来,接下来的二十台车里陆续下来带着斧头的男人,统一白色上衣,黑裤子,平头,个子都是一米八上下。
 戴玉龙见这么多人,心想,还好今天多带了些手下,一声令下,“统统不许走”。他把吃饭的也看成是青龙帮的。不管男女老少,一顿乱砍。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在地上哭爹叫娘。把张少廷给乐坏了,抓着阎超的头发,“我就这么有种”。后来上海这边高层出面摆平了这件事,两帮派的帮主也第一次正式会晤,处理结果是青龙帮不对,人家在凳子上唱歌是人家的自由,虽然难听了点但也不至于要打人家。嫌大排档吵可以去西餐厅弄个包间,绝对安静。先动手的理亏,于是青龙帮赔斧头帮十五箱金条,其中五箱是替斧头帮付给那些错砍了的吃饭及围观的无辜群众做医药费。还好没砍死人。这些打手都是有分寸的,上头没说砍死人,就不能砍死人。
 张少廷后来经常得意洋洋地在外公和舅舅面前说,“看我,年纪轻轻就知道帮你们赚钱了,还赚了面子。对了,别告诉我妈啊,否则我会挨打的”。这件事被戴碧珠知道了,发了火,扎扎实实把他揍了一顿,然后才送去军校读书。
 看来张少廷认识曼丽以后性格大变。
 戴碧珠忽然觉得带这个儿子很累,如果有个女孩来接手,自己就有更多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了,比如出国买衣服、美容等。
 这么一想,更觉得曼丽可爱。
 “妈咪,在想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捶背啊?”张少廷穿着军装的确很帅,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肯定以为他是个好人。当然,他也不至于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因为生得好看,许多错误都可以得到原谅。
 戴碧珠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有什么事快说,无事献什么殷勤”。张少廷赶紧绕到母亲身后,声音又有点带撒娇的样子,“妈咪,我没钱了”。“你要钱干什么?”“最近在筹备一个计划,跟曼丽小姐有关的。资助点嘛,要不我问外公去”。张少廷知道夏天是徐曼丽的生日,这对于自己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真的那么喜欢她?”戴碧珠心里怪怪的。
 “不会,我心里最喜欢的是妈咪,第二才是她,但我不能跟妈咪结婚对吧,因为如果这样张定邦长官会拿枪砰砰我的脑袋,呵呵”。张少廷的手殷勤地敲着戴碧珠的肩膀。
 戴碧珠笑了,她一笑就好说话。她一边从包里拿支票一边说道,“唉,我说你,把泡妞的劲头拿到学习上就好了”。“学习?我都是黄埔军校军官精英班的第一名了,你要我怎样?”张少廷鼓起腮帮,停了手。
 “哦,对对对”。戴碧珠抱歉地看着他,“乖儿子,第一名,从小到大都是耍赖第一,撒谎第一,打架第一,这次弄了个考试第一,真是不错。捶啊,继续捶”。张定邦因为这个骄傲了很久,逢人就说这件事,这事也为自己增光不少。张定邦晚上回来时很晚了,戴碧珠已经睡了,张少廷在沙发上等他,也问他要了一张支票。
 廖金兰跟君初说到十二点,不外乎就是八字不合,天煞配之类。
 君初起先还认真地敷衍着。当,当,当,墙壁上的挂钟敲了十二声,君初彻底绝望了,也不好反抗兴致勃勃的母亲,只得以后再说。晚了,就睡了。
 曼丽搬了条凳子坐在阳台上等,她以为痴心地等,就能等到自己应该等到的人。到了深夜两点,月亮都打了哈欠,女人还是不肯相信现实,但还是抵抗不住现实,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自己都没发现眼角的那滴眼泪,枕头吸取了过去。曼丽在睡梦中喃喃自语,“也许他是有事,也许他忘记了,也许他不爱我,也许……”
 君初白天在电影厂拍东西心不在焉,王颖跟他说话,几次都要等十秒钟左右他才反应过来。王颖休息的时候拍拍君初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闹相思病了?”君初笑了笑,“没有,今天想早点回去”。王颖以为他不舒服,便点头答应了,摄制组有两个摄影师,君初是一流的,但替补的那个也不错,这几天的戏份也不算那么重要,干脆放他三天假,让他调整下状态。女主角钟淑琴过来问候,君初说自己没什么毛病。
 钟淑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解,没什么毛病请什么假?八成是女朋友要吹了。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机会,钟淑琴拍哭戏的时候怎么都哭不出来,心里高兴啊。后来擦了点生姜在眼角,辣得要哭晕过去。
 老张看见君初过来,做了个免打扰的手势。电梯口的警卫跟君初聊天,“今天早上曼丽小姐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你们吵架了?”君初想,这警卫还挺八卦的。只得应付道,“没有,没有”。“怎么没有,今天曼丽小姐火气大着呢,把茶杯都摔碎了”。警卫指了指墙角那堆碎片。
 其实那是早上曼丽洗手的时候有点滑,没拿稳。
 许多自己不小心而为的事情,在别人看起来截然不同。
 君初点点头,嗯,看来昨天自己真不该失约。对警卫道,“她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下班吧?”警卫说,“是啊,早着呢”。君初到好好百货公司卖首饰的那层转了一圈,卖首饰的店员特别殷勤——一看他那时髦的打扮和挑选的眼光,八成是潜在客户——拿出一屉子的宝贝让君初挑选。
 对于这些,张少廷似乎更在行,但君初没有几次恋爱经验,也是第一次给女人送这些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店员是个年轻女子,试探地问道,“是送给女朋友吗,先生?”君初点点头,“她生气了,不知道送点什么好”。“项链嘛!这里有新款的,白金链子配个菱形蓝宝石”。店员指着那条单独放在一边的项链,“她是瘦还是丰满?”“有点瘦”。君初想起曼丽的脖子,嘴巴咂了咂。
 “嗯,那这个最合适了,菱形的坠子配上她细致的锁骨,相得益彰,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看见这条链子就没脾气了”。店员极力怂恿,因为她自己也很喜欢这条。
 后来证明店员说的是对的,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君初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曼丽背对着他,没有察觉后面有人站着。
 君初把项链拿出来,手绕到曼丽的胸前,迅速地把项链给曼丽戴上,然后乘曼丽手足无措的时候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昨天失约了。火车晚点,回来的时候帮他们收拾东西,陪母亲说话已经十二点了,怕打搅你休息……送你一个礼物,表达我的歉意”。曼丽低头看了看项链,又看了看君初,说道,“你真是够慷慨的,一道歉就送链子,下次失约了送什么?”君初见她说话开起了玩笑,也就放心了,“下次?没下次了”。“我倒是希望有下次,这样耳环也就有了”。曼丽忍不住笑了,又说道,“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伤心”。厨师上了菜。这是一家俄罗斯餐厅,新开张的,干净的桌布,陈设十分具有异国情调。曼丽尝了尝伏特加,辣得直掉眼泪,“哎呀,简直比辣椒还辣”。客人很多,餐厅老板叫来演员跳舞助兴。中间有块空地,几个穿着俄罗斯蓬蓬裙的女孩出来跳舞。乐队是现场演奏的,手风琴欢快地拉着。不一会儿,几个俄罗斯小伙子也出场了。其中一个拉着曼丽的手要一起跳,曼丽愣了一下,君初笑着点头。
 舞曲是康康舞的调子,曼丽以前读的学校是女校,有舞蹈兴趣班,刚好也跳过这个舞,曼丽穿的是白色裙子,下摆很宽松,在欢快的节奏里,旋转起舞。回头时对着君初笑,君初呆了,相机还在身上,赶紧拿出来,咔嚓咔嚓,将这舞姿和笑容统统装到那个小匣子里。
 吃完饭,下午两人都有空,曼丽提议去爬山玩。君初答应着,一路上在车上说笑,到了山顶时发现,山顶上的人并不多。
 “我给你拍几张照片怎么样?”君初拿起相机晃晃,“我可是上海最优秀的摄影师,错过可惜哦”。曼丽打着他的背,“吹牛不打草稿的”。“信不信等洗出来了再说”。君初一脸不服气。
 春天的阳光,还有空中飞翔的鸟,啾啾地叫着,更显得山涧宁静。绿色叶子舒展,发出植物的清香,肾蕨虽然是陪衬,也还努力地在石头缝隙里坚强地抬起头。几只黑黑的山蚂蚁辛勤地搬运着死去的蝗虫的尸体,它们可没时间来当看客,吃饭重要。犹如黄浦江畔的挑夫,从来不会停下脚步,放下肩上的重担,去感慨外滩多么美丽,夜景多么辉煌。
 倒是小松鼠们不知忧虑,从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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