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报案,发现墓园有不知名的死者。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猝死,死亡原因是心脏病发作,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天前。
季蕴倒在墓碑前,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日记。
楚乔别开目光,抬着担架的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
那黑色塑胶袋里,装的就是季蕴的尸体。
“权少!”
有人过来打招呼,在他身边道:“既然人已经找到,那我们就回去销案了。”
权晏拓薄唇轻抿,点了点头。须臾,大部分人都撤离,只有少许工作人员还在取证。
楚乔走到墓碑前,掏出手帕将乔婉的照片擦拭干净。她知道妈妈喜欢干净,不想有人弄脏妈妈的墓碑。
“妈妈,一切都结束了。”
楚乔蹲在她的照片前,轻声呢喃。
随着季蕴的死亡,这场悲剧,终于可以划下句号。
寻找合适配型的工作仍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留给季司梵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病房的阳光充足,中央空调的温度恒温。
“季先生,您的所有财产已经清算出来。”律师打开文件夹,将资产汇总表给他。
季司梵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他抬手接过去,苍白的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律师拿出他之前要求的遗嘱,将不妥之处告诉他:“季先生,根据遗产继承法规定,继承人需要年满十八周岁才能行使权利,那么在您的孩子成年之前,那么大笔的财产,需要有人监管。”
季司梵薄唇轻抿,深邃的双眸动了动。
“您想要选定谁来监管?”律师挑眉看向他,试探的问道:“是您的太太吗?”
孩子跟在亲生父母身边,才是最幸福的。季司梵黯然的眼底沉了沉,低低应了声,“嗯。”
律师见他应允,便将楚乐媛的名字添加上去。
“我名下的所有不动产,两栋房子还有三间商铺,也都归于我太太的名下。”季司梵仰起头,薄唇勾起的弧度凛冽。
律师怔了下,按照他的要求记录下来,准备重新拟定遗嘱。
窗外的阳光明媚,季司梵似乎还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午后,他处心积虑靠近楚乐媛,然后看着她泥足深陷。
如果可以选择,他绝不会与她有任何的纠缠。可命运没给他这样的幸运,他选择复仇,同时又给他身上加诸一道罪孽。
他从她手里无情的拿走全部,如今理应把他夺走的,还给她。
楚乐媛,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
再多的,他真的给不起。因为他早已把生命中的全部,交给那笑起来,脸颊边有浅浅梨涡的人。
楚乔推门进去的时候,季司梵正对着窗外发呆,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头。
阳光晕染开的光晕,洒落在楚乔的肩头。她迎着那抹绚烂,勾唇浅笑的模样,一瞬间让季司梵仿佛回到校园的树下。
他手执铅笔,在素描本上卖弄。楚乔看得专心致志,完全没有发觉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偷瞥着她,他薄唇一点点儿上扬,目光落在她脸颊边泛起的梨涡,再也移不开眼睛。
“季蕴死了。”楚乔站在病床前,沉声道。
季司梵收敛起心底的涌动,内敛的双眸幽暗。他已经接到警方的电话,心情异常平静。
动了动嘴,楚乔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瞧着季司梵日渐消瘦的脸,难过的别开目光。
扣扣扣——
病房的门叩响。
季司梵挑眉扫过去,“进来。”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
看到病房里站着的人,楚乐媛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坦然面对。
“你终于来了。”楚乔蹙起眉,语气阴霾。季司梵病情这么重,可她却连探望都没有。
顿了下,楚乔眼波微动,视线顺着她的脸下滑,见到她平坦的小腹后,大惊失色,道:“你,你的孩子呢?”
随着她的惊叹,季司梵也将目光落在楚乐媛的小腹上。当他看到白裙下的平坦后,脸色刷的一变。
“没有了。”
楚乐媛抬手落在腹部,回答的很平静,“我把他打掉了。”
打掉了?!
楚乔只觉得脑袋一炸,完全不敢置信。
“为什么?”男人平静而颤抖的声音响起,带着绝望的逼问。
“为什么?!”楚乐媛笑着反问,看向季司梵的目光冷冰冰的:“季司梵,你真以为我会给你生孩子吗?真是笑话!在你对我做过哪些事情后,还指望我为你生儿育女吗?你做梦!”
“楚乐媛!”季司梵额上的青筋凸起,眼底深处一片腥红,“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当然是无辜的。”楚乐媛嘲弄的笑着,“可他是你的孩子,我恨你,自然也不会要他!”
“你——”季司梵咬着唇,俊脸痛苦的垂下。
“司梵。”楚乔急忙伸手扶住他,想要把医生叫来,但被他拦住。
望着他煞白的脸,楚乐媛眼眶渐渐酸涩,她咬紧唇,补上最恨的一刀:“季司梵,你都是快死的人了,谁会那么傻给你生孩子!我还年轻,我可不想为你守寡一辈子……”
啪——
楚乐媛的脸被煽偏过去,楚乔掌心震的发麻,心底的怒火翻涌。
“滚出去!”
反手擦了擦嘴角,楚乐媛笑吟吟的盯着楚乔,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还想跟他再续前缘吗?”
打开皮包,楚乐媛从里面掏出离婚协议书,反手丢在病床上,漠然道:“请你尽快签好字,让律师通知我。还有,你必须支付我一定的赡养费,如果数目我不满意,我会让律师起诉你!”
楚乔脸色铁青,抬手指着大门口,吼道:“楚乐媛,你怎么不去死?!”如果不是顾及到季司梵的病情,楚乔真要抽她!抽死她!
转过身,楚乐媛笑着走出病房。背对过脸的那一刻,她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倏然滚落。
“医生!医生!”病房里传来楚乔的惊呼声,医生护士快步往这边赶过来。
楚乐媛怔怔停住脚步,眼见医生指挥护士,为昏厥的季司梵进行检查。眼前的景物全都模糊起来,氤氲的水雾迷蒙着她的双眼。
司梵,如果恨也是一种感情,那我愿意让你恨我。
至少这样,你还能永远都记得我,不会把我忘记。
三天后,季司梵的情况平稳下来。同时医生也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与他相匹配的肾脏已经找到。大约一周后,就可以进行手术。
人们都说绝处逢生,楚乔听着这个消息,欣然落泪。
这几天,楚乔忙着安排季司梵手术的事情,多半都是下午才能去时颜。
送走权晏拓,楚乔站在厨房里煮粥。医生特别叮嘱,病人在手术前不能感冒,各项指标都要在合格范围内,才能进行手术。
楚乔帮他请了个看护,人很细心,照顾的还算周到。煮好粥,她要亲自送过去。
叮咚——
家里的门铃响。楚乔关掉火,走到监视电话前,看到大门外站着人,眼神霎时一沉。
原本不想搭理她,可转念一想,楚乔又抿着唇走出去。打开侧门,楚乔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厌恶的盯着她。
楚乐媛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张笑脸,“还以为你不在家。”
这么没营养的话,楚乔懒得回答,眼睛盯着脚尖。
“这件裙子,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楚乐媛将手里的袋子抬起来,道:“我看这衣服,我是没机会穿的,所以拿来还给你。”
楚乔认识那件连衣裙。她妈妈有一件,江雪茵也有一件。按理说应该丢掉,但裙子是妈妈最喜欢的,她勉强接过去。
“楚乐媛。”
楚乔挑眉盯着她,眼神阴霾,“我原本以为,你对季司梵的感情总是真的。可我现在才知道,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有感情!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知道什么叫夫妻吗?”
“他好的时候,你就死抓住他不放。他生病了,你就一脚把他踢开?!楚乐媛,你跟你妈妈一样恶毒,你也会有报应的!”
楚乔盯着她空荡荡的小腹,眼神越发晦暗:“有多少人想要孩子都没有,可是你竟然忍心把他打掉?楚乐媛,你怎么能这么狠毒?那么一条无辜的小生命,你怎么下的去手?!”
楚乔骂的不解气,眼神透着诅咒。
“骂的好。”楚乐媛低低一笑,眼神里不带半点怒气,“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今天才知道吗?”
“死不悔改!”
楚乔俏脸生寒,恶狠狠的瞪着她,“楚乐媛,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季司梵,已经找到匹配的捐献者了吧?”
闻言,楚乐媛似乎微微惊讶了下,而后笑道:“是吗?那我还真是……没想到。”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楚乔抿起唇,锐利的眸子扫向她。
楚乐媛躲开她探究的目光,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祝他长命百岁。”
这话听不出好坏,楚乔提着袋子,不想再跟她浪费半句话。
“姐姐——”
楚乔转过身,却听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她怔了怔,并没有回头。
“我知道,关于我妈妈做过的那些事情,不是道歉就能赎罪的。可我还是想跟你一句,对不起!还有以前,我曾经对你的那些伤害,对不起!”
“这二十几年,我们从来都没有亲近过。”楚乐媛盯着她的背影,眼眶逐渐湿润起来,“无论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此时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她用力吸吸鼻子,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道:“姐,我祝你,从此后心想事成。”
楚乐媛缓缓弯下腰,对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姐姐,对不起。
楚乔秀气的眉头紧锁,等她转过身,身后的人已经走远。方才那一刻的错觉,为什么她好像听到类似心碎的声音。
楚乔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带着东西回到屋里。随后,她将煮好的粥装好,开车赶去医院。
病房里开着窗户,季司梵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站在窗口,深邃的眸子望向远方的某一处,许久都没有移动过视线。
楚乔将东西放下,站在他身后良久,可他看得入神,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医生特别交代过病人不能感冒,楚乔走过去,将敞开的窗户关上。
“这里风大,容易着凉。”楚乔关上窗,挑眉看向他。
季司梵菲薄的唇瓣透着青白,他敛下眉,沉声道:“你说,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楚乔怔了怔,秀眉紧锁:“也许有吧。”
老人常说人死后灵魂并不散去,会徘徊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阴曹地府。
“楚乔,如果我被打入地狱怎么办?”季司梵勾起唇,俊脸透着迷茫。
他的语气含着几许惧怕,楚乔心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盯着季司梵泛白的俊脸,玩笑道:“放心,地府里装的坏人太多,像你这种的恐怕不会收。”
季司梵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还在为这种事情思考。
牵起他的手握在掌心,楚乔乌黑的双眸清澈豁亮,“司梵,你不用担心,手术成功的几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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