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倒不算什么,没有东西吃才是最辛苦的,我本以为能像平时一样,趁苏大哥睡着后再去看望他,结果在计划还没实施之前,我就先失去了知觉,其原因不说自明──一半是颠的,一半是饿的。
“小绿,小绿…… ”
听到有人在叫我,我迷迷糊糊睁开眼,马车好像已经停下来了,苏大哥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咦,苏大哥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扭动了一下身子,因为一直蜷在狭细的货物之间,我觉得很不舒服,正考虑着要不要答话,忽听苏大哥叫道:“刑小绿,马上给我滚出来,这么久都没吃东西,你就不饿吗?”
怎么会不饿,没见我都饿晕过去了吗?
为了避免有饿死的可能,我立刻从货物堆里窜了出来,本来我是打算离苏大哥远一点的,可谁知刚一露头,就觉脖子一紧,我被苏大哥握住揪了过去,紧接着脑门上挨了重重一计爆栗。
疼啊……
没等我委屈地叫出声,眼前就跟着一黑,苏大哥把我塞进了他的怀里,来到他乘坐的马车上。
整个身子顿时变得暖暖的,还有那久违的心跳声,让我兴奋得一时忘记了不该跟苏大哥多做接触的事,我用脑袋用力蹭着他的胸膛,只听苏大哥笑道:“小绿,在行李车里躲了一天,浑身脏兮兮的吧,还敢往我身上蹭,别闹了,马上出来吃饭。”
“要不是小飞差人给我送信,说可能你又跟着我跷家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躲在货物堆里,你这条笨笨的小蛇,要躲也要躲在我的车里啊,躲在装货物的马车上,多不舒服。”
看着我风卷残云般地吃着食物,苏大哥在一旁哭笑不得地说。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是大家逼你吃小白鼠,还是逼你吃青蛙?”
我立刻摇摇头,从我跷家回来之后,主人就再没对我做过那些无聊的事。
苏大哥奇道:“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嘛,人家想每天都看到你……
看到苏大哥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我就气得连摇了几下尾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吃饱喝足,我突然想到柳大哥的话,便连忙身子一跃,游到了车厢的最角落处,苏大哥被我激烈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道:“你吃饱了吗?干吗躲那么远?”
因为怕你中毒嘛,笨蛋!
我不断摇头摆尾,希望苏大哥能明白,谁知他在盯着我看了半天之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小绿,你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在货物箱里憋得太久,憋得全身抽筋?”
我翻了个白眼,差点晕过去。
这个大白痴,有谁见过蛇抽筋的?
“好了,小绿,不要闹了,听话啦。”
苏大哥不顾我的抗议,把我抓到他面前,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不是因为生气才跷家,而是想跟我一起出去游历?小绿,你想跟着我是不是?”
嗯,这个答案对了一大半,可是我不能点头,因为那样的话,会害了苏大哥,而且,我也不太好意思点头,说什么想跟着他的话,那多难为情……
看到我没动,苏大哥的眼睛亮了亮,笑道:“没摇头那就是代表我猜对了,那之前一见到我就躲开,是不是怕我中毒?”
啊,不摇头还有承认的意思?
我很吃惊苏大哥能猜中我的心事,因为就连主人有时也不明白我要说什么,为什么苏大哥会一猜一个准呢?
“哈哈,小绿,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怪不得会躲到床底下不见我,别担心,我已经好了,上次只是意外,因为是突然和你混在一起,所以身体才会一时之间受不了,但只要慢慢适应下来,就不会再有事,相反的,我的体内已渗有你的蛇毒,以后普通的毒药便毒不倒我了,说起来这还是好事呢。”
原来是这样?
我将信将疑地看看苏大哥,见他的脸色确实很健康,不像之前那么苍白虚弱。
这样说来,那以后我不是都可以跟苏大哥在一起了?我一高兴,忍不住猛地扑到他面前,用力舔了舔他的脸颊,苏大哥哈哈大笑着把我抱进了怀里。
就这样我跟着苏大哥开始了第二次的跷家之旅,之后苏大哥还修书一封给主人他们,告知了我的情况,不过这次主人的回信里并没有骂我,只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让苏大哥不必留情,好好教训我等等之类的话。
路上苏大哥告诉我这次他去江南的目的,一是为了生意,另一方面也想借此机会去苏州祭奠一下他的父母,我这才知道苏大哥原来是江南人,跟主人是同乡,江南人杰地灵,难怪主人和苏大哥都长得一表人材呢。
12
去风景秀丽的江南比去寒风萧瑟的关外要舒服得多了,一路上又有美食佳肴,吃得我不亦乐乎,到达苏州城后,我们在城里最大的来升客栈住下,苏大哥命伙计们清点货物,然后便买了冥香纸钱和点心瓜果,带着我到他父母的坟前祭奠。
苏伯伯和苏伯母的墓地砌在城郊城隍庙附近的一片茔场里,苏大哥顺弯曲小径来到其中一个墓前,将点心瓜果一一摆上,又将冥香纸钱点着,然后在墓前跪了下来。
墓地周围收拾得很干净,看来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可是这片茔场却一眼忘不到头,坟头一个个接连着延伸到远方,甚至有些连墓碑都没有,只是一个矮矮的土坡,远处杂草横生遍野,说不尽的荒凉,即使是白天,周围也游离着阴森萧瑟的凄凉气氛。
苏大哥跪在墓前,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慢慢烧着冥钱,他的手有些发颤,呼吸也很粗沈,只见墓前徐徐飘起缕缕轻烟,轻烟中苏大哥的脸庞显得异常黯然。
感到苏大哥气息非常紊乱,我知道他现在很不开心,可我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不是说人死如灯灭吗?死亡本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啊。
“小绿,这就是我父母的墓地。”
可能是苏大哥看到我一直在探头探脑的看个不停,所以便开始解释。
“十七年前的夏天,苏州城久旱不雨,结果引发一场大瘟疫,当时几乎家家每天都有人被横着抬出来,官府为了避免瘟疫扩散,便封了整个苏州城,本来我们苏家是可以离开的,但父亲说医者,乃以医为本,怎能临阵退缩,他坚持留下为大家诊治,我娘便把我一人送出去,她自己却留了下来,我那年才六岁,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更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诀……”
苏大哥好可怜啊,我的族人不是说人类都是自私贪婪的吗?那为什么苏伯伯会为了医德连命都不要?而苏伯母为什么明知是死路,还要留下来陪伴自己的丈夫?
我弄不明白苏伯伯他们的想法,但却能感受到苏大哥此刻心里的哀伤,这让我也伤心起来,我眼泪汪汪地仰着头凝视着苏大哥,却被他轻轻弹了一下脑门,微笑道:“小绿,你越来越像人类了,竟然能明白我的感受。”
那以后呢?为什么你又会去京城?
我很想接着问下去,可惜苏大哥不会蛇语,而这句话要转换成人类的语言,实在有些难度,我摇头摆尾了半天,在发现苏大哥仍没有明白时,只好彻底放弃。
不行,我一定要学说话,这样才能跟苏大哥正常交流,只能听不能说,就像哑巴一样,我不喜欢。
“小绿,你看,这遍野的坟地都是当年过世人的乱葬岗,其实里面大多数是没有尸骨的,为了控制疫情,染上瘟疫的人大都会被焚葬,甚至有些是全家尽殁,所以就连立碑的人都没有……”
苏大哥一边烧着冥纸,一边将当年的往事缓缓道来,直到冥纸全部燃尽,他又连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返身回去。
感到苏大哥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这才放下心,将头又缩回他的怀里。
城里的街道热闹繁华,跟刚才凄凉的景象完全是两个天地,我缩在苏大哥怀里,听着各种吆喝叫卖声,不禁跃跃欲出。
“小绿,不要胡闹,你突然蹦出来会吓着人,等回到客栈,我会给你买最好的果酒让你喝个够,不过前提是,你要乖乖的听话。”
噢,那我一定乖乖的。
苏大哥已经将我的脾气摸得透透彻彻的,他这个诱饵下得很好,让我立刻停止了蠢动,开始周而复始的睡眠计划。
迷糊中,只听到苏大哥的轻笑。
“你这条小碧噬,是完完全全被小飞同化了,好的地方没学会,吃和睡倒学了个十足。”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哩,算了,等睡醒以后再慢慢想吧。
“浣花,你实在太见外了,我们两家是表亲,又有婚约,可你每次来苏州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的,这次要不是我硬逼着诚伯告诉我你的落脚处,只怕又要错过去了……”
好吵啦……
我很不高兴地翻了个身。
你要套近乎倒无所谓,拜托不要这么大嗓门好不好?这里又没人耳背。
只听苏大哥淡淡地道:“二表叔,我在苏州的生意太过繁忙琐碎,所以每次都没时间去登门拜访,还请见谅。”
“唉,你这孩子,大家都是自家人,说话何必这么客气呢?雁儿,快过来见过你表哥,你们是表亲,又是指腹为婚的姻缘,那可是亲上加亲啊。”
指腹为婚?
这四个字立刻成功踢跑了我所有的瞌睡虫,我马上昂起头。
指腹为婚,那就是说这个叫雁儿什么的是苏大哥的未婚妻了,就像主人是公子静的妻一样?
好讨厌,苏大哥是我的,谁都不给,未婚妻?咬你一口看你还敢不敢自称未婚妻?
我脑袋一动,还没想到要不要钻出去吓唬吓唬他们,就被苏大哥按住又送了回去。
没办法,就好像苏大哥什么事都瞒不过我一样,我的任何小动作也瞒不过他,所以我只好做起了缩头乌龟…不对,是缩头蛇……
只听一个很妖娆的声音娇笑道:“表哥……”
好香的脂粉气啊,连上次那位莺儿姑娘都比不过她,我差点呛得背过气去。
果然,苏大哥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雁儿表妹。”
“浣花,这就是你的雁儿表妹了,你们也有多年不见,你看,当年你们成天玩在一起,可亲密得不得了,怎么长大了反而生疏了?”
“二表叔,如果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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