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他觉得父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你饿了吧?”父亲问。
“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
“那就睡觉吧,翻山越岭跑了一天,挺累,睡吧,明天还得早起。”疲倦如同烈性白干,使他们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儿子想麻袋里的刺猬,打开一看,刺猬没了。
“刺猬呢?爸爸,刺猬呢?”
“跑了吗?找找。”
车上车下没有,四下里找找还是没有。“跑哪去了?这个家伙。”父亲不打算再找了,“耽误事儿了吧?你看!小刺猬是白搭了。”
“胡乱跑!”儿子有些愤恨。停了一会儿,他问:“小刺猬好喂吧?”
“问那个干什么?也可能没事儿。”
儿子点点头,怀着一腔惋惜,不再说话,黄昏时分马车终于返回小村。儿子跳下车,跑去看那三只小刺猬。
“爸爸!”儿子惊叫道,“大刺猬回来了!”
“是吗?”父亲慢慢走近,“哪里?真是它吗?”
“是!是它。”
“像!”父亲伸手捧起刺猬,“咦?它怎么回来的?百十里山路啊!”
“血!爸爸你看它肚子上有血。”
“对,它是爬回来的,磨破了。也不知道回来多久了。百十里地,翻山越岭,连滚带爬啊!这家伙真厉害。”
“它怎么认路呢?这么远,还在麻袋里。”
“就是呀,怎么认路呢?奇怪,就是人,也没这种好记性。它牵挂着几个孩子———小刺猬啊。想它们,想着想着,就回来了。”父亲边寻思边解释。
“再远它也能认得路吗?”
“嗯。当娘的就是这样,真不孬。”父亲只顾感叹,没留意儿子俊秀的双眼已波光粼粼。
狼的爱情
作者:梨花盛开
1963年的额伦草原是那样美丽,碧绿的草场像修剪过的草毯子,远处,一层一层的山浪漾向云天交接的地方,绿草青山蓝蓝的天空,羊群和马群像大朵牡丹花一样盛开在草原上。
三个着蒙古装的猎人骑着快马急驰过一座山包,他们在追赶两只溃败的狼。三天里野狼和他们一直像捉迷藏一样,时隐时现,作为经验丰富的草原猎人,还是从狼的粪便足迹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于是他们一直紧追不舍。
这天他们终于赶上了狼,在那道高高的山梁上,两只狼跌跌撞撞跑上了山脊,三个猎人兴奋异常,从下面慢慢靠近山脊,近了距离他们才看清,两条狼一公一母,公狼毛色银灰,体格健壮,母狼同样有一身银灰的毛,她身材矮些,有些消瘦,她的一只前腿蜷缩着,是一只受伤的狼,瘸了前腿的母狼是跑不快的,所以他们能够撵得上这对狼夫妻。
猎人从三面慢慢地向狼包抄过来,公狼领着蹒跚的母狼向更高处爬行,母狼动作很缓慢,公狼不得不停下来等等她,焦急的眼光望望逐渐接近的猎人,而猎人已经举起了猎枪,突然公狼撇下了母狼跑开了,山脊上公狼跑的很快,他要把猎人引开,三天来,他完全可以抛下受伤的母狼自己逃命的,他没有,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还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猎人一迟疑,母狼钻进一个最近的山洞,公狼冲到断崖顶部,转过身来背对悬崖,寒光闪闪的狼眼凶光毕露,他直着身子,高昂着头,两眼逼视着逼近的猎人,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银灰的狼毛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猎人停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举起猎枪瞄准目标,扣动了扳机,枪响的同时,狼冷不丁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像狼牙山五壮士一样跳下悬崖,一切的发生的太快,快到深深的悬崖下没有传来任何声响。猎人们遗憾地去找那只母狼,母狼钻进了一个风化了的洞穴里,猎人找来干的和湿的柴草堆在洞口,点火熏烟,他们把股股的白烟往洞里扇,不一会,洞里传出母狼咳声,烟越熏越大,母狼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仿佛患气管炎的病人,咳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猎人紧紧握住枪,紧张地盯着洞口。
突然哗啦一声响动,风化的洞穴突然塌方了,石缝中冒出白烟股股。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停止。
母狼自己扒塌了洞穴,她把自己埋葬了!
这天晚上,清冷的月亮升上了山脊,山风吹动着那只悬崖下的公狼,公狼醒了过来,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受伤了,悲壮的跳崖伤了他的头和腿,浑身血淋淋的,他那浸透了鲜血的毛贴着身体弄的他很不舒服,他试着往前爬了一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的他难以忍受,他望着山脊,咬着牙开始了艰难的爬行。
几天后有人在山脊上发现了一只公狼,狼已经死去了,伸直了四肢微闭着双眼,像睡着一样,也许他在做梦,梦中和自己的妻子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妻子是那样灵巧,他是那样威猛,他们是一对自由的草原狼。
死去的公狼身体很轻很轻,他爬到山脊,这段路程耗尽了他身体里的鲜血。人们可以顺着一路的血迹清晰找到公狼的爬行路线。
公狼死了,他的身体正下方的沙土中长眠的是自杀的母狼。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准确地找到土层下的母狼葬身地的,没有人知道狼是以怎样的毅力爬上山脊的。
失去伴侣的鹅
作者:邓笛/译
一只鹅站在父亲的卡车后面,全神贯注地看着保险杠上自己的映像。建华,它整理几下羽毛,或者对自己的映像嘎嘎地讲话。我被眼前这一幕逗乐了。四个小时后,当我注意到这只鹅还站在那儿时,我就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了,于是我就这奇怪的问题向父亲请教。
“爸爸”我说,“那只鹅整天都站在你的车后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哦,我知道。”父亲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一只公鹅。一年前,它的伴侣死了,它从此就孑然一身。整整有一个月,它每天都到处寻找那只母鹅。后来有一天,它经过我车后的保险杠时,看到了自己的映像。我猜,它肯定认为它看到的是那只母鹅。这以后,它天天都要与它的伴侣在一起。
其实这只鹅并不孤单。父亲的农场里还有十几只鹅。但是,这只鹅更喜欢与它的伴侣在一起。父亲的车停在那儿,它就急急地走到哪儿,然后深情地注视着保险杠上的映像,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
我被这只鹅忠贞的感情打动了。这是多么强烈的感情呀,甚至在伴侣离去后,它还坚定不移地徘徊在与伴侣貌似的映像旁边。“爸爸,”我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认定它是思念母鹅呢?”
“这很自然,”父亲说,“世上万物生来都需要一个伴。生活,因为需要想着别人,因为有人分享快乐、分担忧愁,从而有了意义。”
我相信,许多动物与人一样也需要有同甘共苦的知音和为之牵肠挂肚的伴侣,也会因为痛失它们而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那只公鹅是把保险杠上自己的映像当成了故去的伴侣,所以生活依然有着幸福和希望。可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父亲卖掉了卡车,换了一辆小汽车。“爸爸,”我向父亲打听,“那只公鹅还到你新车的保险杠前表达爱情吗?”
“哦,”父亲答道,“新车的保险杠涂了玻璃纤维,没有光泽,它又一次失去它的伴侣了。执政一周,它一直寻找不辍,走遍了农场的每个角落,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它再也没有找到。”
那么,它有没有努力和别的鹅融洽相处呢?我问。
“没有。”父亲说,声音有些苦涩。“它对感情太投入、太执着了,在哀痛中度过了几日,然后就死了。”
是的,没有伴,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恶”的化身
作者:'日'芥川龙之介
雌蜘蛛沐浴盛夏的阳光,在红月季花下凝神想着什么。
这时空中响起了振翅的声音,突然一只蜜蜂好像摔下来似地落在月季花上。蜘蛛猛地举目望去。寂静的白昼的空气里,蜜蜂振翅的余音,仍然在微微地颤动着。
雌蜘蛛不知什么时候蹑手蹑脚地从月季花下边爬出来。蜜蜂这时身上沾着花粉,向藏在花芯里的蜜把嘴插了进去。
残酷的沉闷的几秒钟过去了。
在红色月季花瓣上,几乎陶醉在花蜜里的蜜蜂后边,慢慢地露出雌蜘蛛的身子。就在这一刹那蜘蛛猛地跳到蜜蜂头上。蜜蜂一边拼命地振响着翅膀,一边狠狠地螫敌人。花粉由于蜜蜂的扑打,在阳光中纷纷飞舞。但是,蜘蛛死死咬住不松口。(文*冇*人-冇…书-屋-W-R-S-H-U)
斗争是短暂的。
不久蜜蜂的翅膀不灵了,接着脚也麻痹起来。长长的嘴最后痉挛着向天空刺了两三次,这就是悲剧的结束。是和人的死并无不同的残酷的悲剧的结束——一瞬间之后,蜜蜂在红月季花下,伸着嘴倒下去了。翅膀上,脚上,沾满了喷香的花粉……雌蜘蛛的身子一动不动,开始静静地吸吮蜜蜂的血。
不知羞耻的太阳光,透过月季花,在重新恢复起来的白昼的寂静中,照着这个在屠杀和掠夺中取胜的蜘蛛的身子。灰色缎子似的肚子,黑玻璃一般的眼睛,以及好像害了麻风病的、丑恶的硬邦邦的节足——蜘蛛几乎是“恶”的化身一般,使人毛骨悚然地趴在死蜂身上。
这种极其残酷的悲剧,以后不知发生了多少次。然而,红月季花在喘不过气的阳光和灼热中,每天仍在斗艳盛开。……过了不久,蜘蛛在一个大白天,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钻到月季的叶和花朵之间的空隙,爬上一个枝头。枝头上的花苞,被地面酷热的空气烤得将要枯萎,花瓣一边在酷热中抽缩着,一边喷放着微小的香味儿。雌蜘蛛爬出这里之后,就在花苞和花枝之间不断地往还。这时洁白的,富有光泽的无数蛛丝,缠住半枯萎的花蕾,渐渐又缠向枝头。
不一会儿工夫,这里出现了一个好像绢丝结成的圆锥体的蛛囊,白得耀眼,在反射着盛夏的阳光。
蜘蛛做完了巢,就在这华丽的巢里产下无数的卵。接着又在囊口织了个厚厚的丝垫儿,自己坐在上面,然后张起类似顶棚的像丝一样的幕。幕完全像圆屋顶,只是留一个窗子,从白昼的天空把凶猛的灰色的蜘蛛遮盖起来。但是,蜘蛛——产后身体瘦弱的蜘蛛,躺在洁白的大厅中间,月季花也好,太阳也好,蜜蜂的拍翅声也好,好像全忘记了,只是专心致志地在沉思着。
几周过去了。
这时蜘蛛囊巢里,在无数蛛卵中沉睡着的新生命苏醒了。对这件事最先注意到的是在那白色大厅中间断食静卧的、现在已经老了的母蜘蛛。蜘蛛感觉到丝垫下面不知不觉地蠢动着的新生命,于是慢慢移动着软弱无力的脚,咬开把母和子隔离开的囊巢顶端。无数的小蜘蛛不断地从这儿跑到大厅里来。或者不如说,是丝垫变成了百十个微粒子在活动着。
小蜘蛛马上钻过圆屋顶的窗子,一哄拥上通风透光的红月季的花枝。它们的一部分拥挤在忍着酷暑的月季的叶子上,还有一部分好奇地爬进喷着蜜香的层层花瓣的月季花里去,另有一部分已经纵横交错于晴空之中的月季花和月季枝之间,开始张起肉眼看不清的细丝。如果它们能叫的话,在这白昼的红月季花上,一定会像挂在枝头的小提琴在风中歌唱那样,鸣叫轰响。
然而,在这圆屋顶的窗前边,瘦得像影子似的母蜘蛛,寂寞地独自蹲在那儿。
不只这样,而且过了好久,连脚也一动不动了。那洁白大厅的寂寞,那枯萎的月季花苞的味儿,生了无数小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