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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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来仪-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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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尘往事,都仿佛随着她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端木蔚最后的时刻里,自己作为她娘家的唯一一个亲人,不在她身边送她。

    这是她对端木蔚,最后一次报复。即使这次,她真的是无心的。不是不知她缠绵病榻多日,心里一直迟疑要不要去探探她,只是没想到,这一犹豫的须臾里,姐姐就这样突然去了。

    宫里传来消息那日,她初闻下人禀报,眼泪倏地滑落,快到自己都没想到。捻了绣帕擦拭,又放下细看,这绿色蚕丝锦帕,是端木蔚当日赏给她的。眼泪润湿其中,渲染成寡淡的颜色。

    凄凉的浅绿,仿佛是她们姐妹菲薄生命的底色。

    今日随着苏梓昕失魂落魄地进了宫来,看到她的遗体,竟奇异地平静下来。是是非非,今时今日,终矣休。从此以后,她们,都各不相欠了。也许真的只有当生命永远地安睡过去,血液里的悲苦才能被完全稀释掉。

    拈了香拜祭,而后款款而出。从始至终,未和一身明黄形容枯槁的那人,有片刻眼神的交流。

    夜晚,来仪随了凤皇儿回了他的端宁宫。他的宫殿不似熙凤宫的富丽堂皇,是一种低调的奢华,来仪没由来地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每一寸风景和物件。

    噙着笑,看着凤皇儿向宫人宣布,以后她就是这端宁宫的女主人,眸色稍暖。想起端木蔚去的那天,慕容瞳执意要让他们成亲。

    来仪哑然,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即使很喜欢凤皇儿,但从未设想过自己要和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成亲,抗拒的心思占了六成。

    慕容冲似乎揣度到来仪心中的纠结,拉了她的手出去,来到门口的紫荆藤下,问她为何不愿意嫁给他?他的表情有若有若无的哀伤。

    来仪欲辩不能,她又如何能告诉他,成亲对于一个女子,是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在这男人三妻四妾的年代里,她亲眼目睹过苏梓昕即使待苏夫人极好,也免不了风流。凤皇儿现在是喜欢她,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如何懂得真正的爱情,如何给得起自己要的幸福?

    撇开个人感情不论,燕国的死期将至,慕容皇族的一干人等都将被苻坚所俘,凤皇儿的命运已经注定,将被苻坚充入后宫,自己届时又如何处之?

    未来是个大变数,葵杉是习惯趋利避害的人,不想牵扯进更复杂的纷争当中。

    慕容冲虽然不解她未言出口的一切,但却明明白白地看得出她面上的挣扎。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钝的痛,不尖锐,不见血,却让他眼中一片死寂。

    来仪看了不忍,她希望凤皇儿能是快乐的,毕竟从小到大,包括他不长的一生,他承担的,和要承担的,都太多太重。

    仰起脸,她望入他漆黑不见光亮的眸中,认真地问道,“凤皇儿,你对葵杉,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慕容冲不料想来仪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脱口而出道,“葵杉,若说我对你,是比皇兄对皇嫂还要深重的,生死相许的爱,你信我吗?”

    这样直白凛冽的情话,如一道闪电,劈入来仪的灵魂深处,似乎自己的一切顾虑都不重要了。

    她生生地落泪了,那一瞬间,仿佛在他脸上,看见了苏陌安,他生他世里,她的劫难,仍是他。

    看得出来仪的动摇,慕容冲抓着她的手,掏出腰上佩剑,云袖舞剑,在花藤下刻下八个字,“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竟是这样沉重的爱恋,她时葵杉何德何能,得到这么一个绝世佳人生死相许的承诺。她不过是地上的一衔春泥,时间一过,便干枯了。而他,是云深不知处的鸿鹄,如何竟衔她一起驰骋云天。

    他看着她,瞳仁灵动起来,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再度深情地说,“葵杉,能让我愿意与之执手看风景,并肩白头的人,现世唯你而已。我虽尚且年幼,但终有一日,能给你整个天下。生死不弃,这是我为你立的誓言。那么,现在,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来仪哽咽着点头,笑颜如花绽。这个已有成人高的少年,他的背脊挺直,好似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他为她立下这样的誓言,胸襟坦率,铁骨铮铮,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她无法不被打动,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是点头。

    皓月当空,年少的人儿山盟海誓,相许终生。即使知道未来定关山重重,但为彼此的沉沦,却不能幸免。

    见她垂首立于窗前发怔,凤皇儿接过宫人手中的茶,再送到她唇边,看着她抿进一口,而后自己一饮而尽。

    来仪睁圆了眼睇他,却撞入他狭长多情的桃花眼里。这个人,这个人真是个情场高手。那晚的情话,这样的眼神,方才的同饮一杯茶,若是换了别的少女,不消他那勾人的容貌,单就这几个动作,几句话,一定感动得以身相许。

    凤皇儿以头抵住她的肩,商量似的语气,“本王的王妃,既以成亲,今夜应该侍寝了吧。这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来仪瞪他,偏偏他的头正搁在她肩上,即使她瞪得再用力,他也看不到。

    其实,这朝代的人,成婚都较早,一般都是十三四岁就有了家室。

    但来仪就是觉得别扭,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现代人,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能接受九岁就许了人,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难道还要奉上自己未发育好的身体供他蹂躏吗?

    忽然想起一事,来仪狐疑地问道,“凤皇儿,你不是喜欢若奇哥哥吗?怎么现在又同我成了亲,难道你男女通吃?”

    虽不解男女通吃为何意,但那句“喜欢若奇哥哥”却让他猛地抬起了头,黑眸危险地眯起,邪魅的气息散出,妖娆如含苞待放的芙蓉,语气不善地问道,“谁跟你说,本王喜欢苏若奇的?”

    呃。他这表情,倒像是自己在诽谤他一样,来仪支支吾吾地解释自己那天下午看到的情景。

    “衣衫不整?面色通红?气喘吁吁?”重复着她用的几个词,凤皇儿稍稍回忆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那日,我是专程去苏府找苏若奇练剑的。那段时间,本王去过很多大臣的府邸,那些大臣们的子弟,武功基本都不如我,唯有苏若奇,我险险地才在最后关头胜了他。”

    来仪嘴巴张成了鸡蛋大,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这也太糗了吧。

    凤皇儿细细看着临窗而立的来仪轻裾随风,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圆脸最近瘦削了不少,眉梢眼角藏着秀色,不施粉黛,却奇异地让人赏心悦目。他上前环住她,心里是满溢的幸福感,真好,能有她在身边。

    来仪酡红了脸,承受着他对自己的浓情蜜意,思极自端木蔚逝世后瞬间苍老的慕容瞳,不经意地问,“凤皇儿,若有一日,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闻言,他的手圈紧她的腰,勒得她几欲痛呼出声。薄唇在她雪白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道,“葵杉,你是我的。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的。你若离开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会恨你。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你幸福。你给我记住了,永远都不要试图离开我。”

    察觉他微颤的身体传达的惶恐,来仪心中酸涩,这样的爱,她承受不起啊。以手代梳,在他发间穿行,她安抚性的道,“不会的,我只是问问,我不会离开你的,只有你需要,我就会在。”

    有她的保证,他心里稍安,只是仍然紧紧拥住她。他这一生,从未尝过失去之苦,他害怕那种感觉,尤其对来仪,如果没有了他,他一定会发狂的。

    偌大的宫殿里,两个人,凭阑半夜独无言。

    深知世事无常,又是未来客。来仪此时暂且不去想未来诸多变端,眼前的这个少年,她今日与之成亲的少年,她现在只想竭尽所能,陪着他,让他开心快乐,让他在以后的苦难生活中,能留得她今日给他的一丝温暖,而坚强地活下去。即使来日分别,也应不会有遗憾。

    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少年时的相恋,又经得起几度岁月的摧残。

    想起曾经在书上读过的一句话,留得初见时花开无涯的惊艳,才耐得住寂寞终老。来仪现在对凤皇儿,便是这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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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宫女七白

却说日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了几日,来仪和凤皇儿虽成亲仓促,但毕竟是皇族的媳妇,随后祭天拜祖,各路皇亲送上贺礼,凤皇儿让人把送来的礼物都放到来仪房里,无非是些珍稀古玩什么的,她喜欢的就挑几件赏玩。

    说到成亲不同房,这又是一个让来仪头痛的问题,两个十来岁的小孩能折腾啥出来。来仪坚持暂时不肯同凤皇儿同寝,推脱说现在还小,并且,他们的婚事,还没经过娘亲的定夺,等娘亲同意,她就搬入他房里。

    凤皇儿拗不过她,也不想逼她,怎好说自己夜夜春梦,对象都是来仪,现在她若真的与他同塌而眠,自己也会不好意思。

    这一日,慕容冲上朝去,慕容瞳仍沉浸在端木蔚去世的悲痛中,已连续多日未上早朝,朝中事物都是慕容冲代为打理。

    来仪正在慕容冲的书房观摩,想知道他年纪轻轻却博古通今,到底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宫人通报,熙凤宫的七白求见王妃。

    来仪连忙宣人让她来见。熙凤宫的宫人本是都要给皇后殉葬的,在慕容冲的再三劝谏下,慕容瞳考虑到端木蔚生前希望他做明君的心愿,故只下旨,凡熙凤宫宫人,都留在熙凤宫,不得调去其他宫,此生只能终老于此。唯有季嬷嬷,这位爱端木蔚如自己亲生女儿的老人,端木蔚逝世七日后,在她生前的寝宫里上吊自尽。

    来仪早先就就猜到,季嬷嬷定会陪端木蔚而去,虽吩咐宫人多照看老嬷嬷,却还是未能阻止她。感念于她对已故皇后的一片忠心,慕容瞳宣旨,厚葬季嬷嬷。

    七白在来仪跟前盈盈跪倒,叩首道,“奴婢给王妃请安。”来仪连忙扶起她,让她不必多礼,自己其实,真的不习惯让人动不动就跪。

    七白起身,来仪含笑着说,“来仪当初进宫,还是七白姐姐多多关照过,那时挨了王爷的罚,若非七白姐姐寻来接来仪,来仪都怕自己回不到熙凤宫。”

    七白扬起浅笑,轻轻点头。这个讨喜的小姑娘,从进宫就升为熙凤宫地位最高的嬷嬷,如今又是贵为王妃,她的夫君,中山王,乃天天人人赞其美貌与才智的凤凰儿,当真是命里的福分。

    “七白今日求见,是有一事相告。”她抿了抿唇道,多日犹豫,终是决定说出来,皇后娘娘生前待她,也算不薄,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害她的人逍遥法外。

    来仪好奇地看着面色凝重的她,示意她往下说。

    “那日,王妃给皇后送药,药碗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奴婢亲眼看见,丽妃偷偷地在碗里放了东西。奴婢当时以为那是王妃又要拿去浇花的药,哪知皇后那次竟然愿意喝了药。娘娘中毒以后,奴婢才想起这事,觉得真凶是丽妃娘娘。”七白说完,顿时松了口气。

    来仪大为震惊,端木蔚中毒而死,药是自己煎的,自己有洗脱不清的嫌疑,若非端木蔚向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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