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愕之余,想当然地认定,准是被沈志远及五梅门那一伙人赶尽杀绝了。
少林寺藏经阁首座仁慈大师是何许人?华山派名宿辣手书生是何等人?恒山派青莲师太又是何许人?
他们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无一不是名门大派中的顶梁柱。可是居然被人杀害,尸骨无存!
少林寺在诵经、恒山在礼佛、华山在披麻戴孝,三派全都在超渡亡魂,激励生者,誓报此血海深仇!
江湖沸腾了,武林人颤栗了。
五梅余孽,手段残酷不减当年,一场腥风血雨已经降临,武林人士将怎处之?
同仇乱忾、风雨同舟?
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看风使舵,趋炎附势?
谷分五类,人分九等,岂能一概而论?于是反对者有之,投靠者有之,远遁者有之,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令人奇怪的是,鼎鼎大名的无影侠医李剑心和武林一丑关村夫一伙人,也是三大派第二拨人马遭袭后的第二天从南京城消失了,也许是畏罪潜逃,也许是迁往他处,好继续为恶。
只有苍山独夫伍云、金笔秀士沈志远依然留在沈府,似乎对将要大举而来的三派人众毫不畏惧,要不就是故伎重演,以沈府为钓饵,诱使三派人众入钩。
这使得三派之外的正直人士十分恼怒,有那胆大不怕死的,居然闯入沈府。大兴问罪之师,以匡扶正义。
第一个到沈府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亲眼目睹仁慈大师受伤遁走的武当新秀玉哪咤彭俊。
这天上午,彭俊从“济世堂”大门气势汹地闯入。从南道冲进沈家大院。
正好伍云正在指点沈竹青练功。
彭俊旁若无人,声扬大院:“武当玉哪咤彭俊,特来兴问罪之师,沈志远出来答话!”
伍云和沈竹青相视一愣。
沈竹青叱道:“狂妄小子,私闯民宅,有何企图?”
沈志远、任继发闻声走出小楼。
彭俊侧目一看,是个小美人在向他发威。
“这个丫头是何人?也来岔话,快叫沈志远出来!”
沈志远向他走来,边道:“彭少侠,久闻大名,今日幸会,不知少侠找老夫何事?可否进厅奉茶,在下洗耳恭听。”
见人家彬彬有礼,自己也不能太过份了,便答道:“尊驾可是沈志远沈老板么?”
“不错,老夫正是。”
“你我并无冤仇,但你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今日本侠特来向你讨回公道,代三派索你项上人头!”
“好大的胆啊!”伍云从一旁踱了过来,“你小子年纪轻轻就活得不耐烦了?我老爷子问你,武当玄清是你何人?”
彭俊道:“玄清道长是本侠师兄,你又是何人,敢来管此闹事?大约也是同党,那就一并来领死!”说着抽出背上长剑。
彭俊人称玉哪咤,除了武艺高强,自然因人长得英俊、倜傥风流的缘故,他这一亮剑动作,干净利落、潇洒飘逸。
伍云瞧这小子果真胆大包天。不禁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正要令你通名!”
沈竹青气得粉睑通红,抢上前道:“你不长眼睛的东西,连苍山独夫伍老爷子都不认识,还敢上门来叫字号?”
彭俊一听,愣了,旋即定了定心神,道:“苍山独夫虽是前辈,但背叛侠义道,与五梅门余孽同流合污,本侠已将列为敌人,今日一并讨教吧!”
大凡目无余子的人,也瞧不惯眼高于顶的人。彭俊如此托大,不把苍山独夫放在眼里。让伍老爷子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于是当场就暴跳如雷,喝道:“小子,玄清见了我老爷子,也不敢如此说话,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你!”
沈志远忙道:“伍老爷子息怒。彭少侠误听传言,中了五梅门挑拨离间之计,老前辈千万不要计较,待在下好言与之说明就是。”
彭俊喝道:“休要花言巧语,本侠是非分明,岂容你狡辩!”
沈竹青再也忍耐不住,她适才在练灵蛇十三式,用的正好是剑,当即把剑一扬,道:“臭小子,看招!”一招“青蛇出洞”直向彭俊胸前刺来。
彭俊叫声:“来得好!”手中剑一招“单凤展翅”,不躲不闪,剑注真力,欲将竹青宝剑震飞。
沈竹青本是虚招,一见对方动作,立即变招换式,由“金蛇摇尾”又突变成“金蛇狂舞”。一只宝剑,宛如百十条灵蛇,舞起一片寒光,将彭俊罩入剑网。
彭俊大吃一惊,未料这磁偶似的小美人。居然使出这样怪异的厉害剑招,但他不愧为武当掌门的小师弟,武功已得武当真传。当下立即施展武当剑法,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慢击快,抽、带、提、格、击、刺,将沈竹青的剑招—一破解,但灵蛇十三式是苍山独夫得异人的真传,剑招灵若青蛇,步伐灵活轻捷,身形滑溜利索,在各派剑法中独树一帜。彭俊急切中想占上风却是不能。
他二人这一交手,倏忽过了三十招,直打得势均力敌。
沈志远一旁瞧得呆了,这彭俊武功不凡,就是自己要接下来也只怕十分吃力,想不到竹青学艺不到半月,武技增长如斯,真是名师出高徒。再练以时日,定然出类拔萃,使家中凭添一高手,在对抗五梅门的争斗中,多了一份自保能力,不过,沈志远也看得清楚,青儿内力不如对方,时间一长就会落败。
此时,双方又交手二十回合,果如沈志远所料,沈竹青渐渐力不从心,动作剑招都慢了下来。而彭俊依恃内功深厚,逐渐加力,三尺青锋,剑芒吞缩,犹如灵蛇之七寸,直逼得沈竹青娇喘吁吁,一连后退了五步之多,这时伍云喝声道:“住手!我老爷子有话,要是不听,休怪老爷子以大欺小!”
彭俊和沈竹青收了剑招,倏地两分。
沈竹青面如桃花,娇喘连连,两只眼睛饱含嗔意,狠狠瞪着彭俊。
彭俊见她貌美着花,一副娇嗔模样,心中不禁一动,心想,此女貌若天仙,若要不是生在此等人家,那……
没等他浮想联翩,就被伍云喝声惊破了。
伍云喝道:“小子听着,我老爷子收徒不满半月,内功自不如你,今日且让你回去,一年后再与你比试,那时不把你打趴下才怪!”
彭俊心念陡转,连这个小姑娘都不易对付,这怪老头子可想而知,今日若不依他所言,定是讨不了好去,于是双手一抱,“明年彭俊再来候教,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你问名姓何用?姑娘是五梅门余孽,是妖魔鬼怪,不怕玷辱了名门大派子弟的牛耳?明年你要是不来,姑娘自会到武当山找你算帐!”
彭俊被戗得面红耳赤,只好讪讪离去。
沈志远叹道:“如此纠缠不休,这如何是好?今日又开罪了武当派,他日不知还有多少人上门兴师问罪!”
伍云阴沉着脸不出声,像在思忖什么事。
沈竹青道:“管他什么门派,上门来取闹的,一律该杀!”
沈志远道:“你懂什么?只知道成天喊杀,武功还未练成,杀得了人家吗?”
沈竹青无话可说了,今日连武当派一个小子也打不过,还夸什么海口?
突然,伍云似已下了决心,道:“收拾东西,离开南京,暂避一时,我老爷子带青儿找个老伙伴,一年后再回此地相见。”
伍老突然改了主意,使沈志远大为高兴,他原就主张远走避祸,待风声平息,再图今后。
一经决定,便悄悄做准备。
第二天,沈府便成了一所空院。
沈竹青跟着苍山独夫去什么地方,找的又是什么人物,这没有人知道,只有沈志远知道,而沈志远和二位总管以及夫人、红蕊、绿萼却出了江苏省,躲到远处去了。
这些,自然已成了南京城内的谈话资料。
第八回 救人质
李剑心和金丽姝、高威、舒萍那夜从沈家出来,行经承恩寺广场时,忽地从一条巷中闪出了五个黑衣蒙面人,一字排开挡住去路。
李剑心冷笑一声,刚想举步硬闯,中间的一个蒙面人就开口说了话。
他声音苍劲,略带嘶哑:“你就是李剑心么?”
李剑心道:“不错,阁下找对人了。”
“听说你治好了沉志远的伤,这话确实否?”
“确实,再确实不过了。”
“你医道很高明?”
“不敢,略知一二罢了。”
“你跟谁学医?”
“这个,恕难奉告。”
“你不说?”
“不说。”
“你非说不可。”
“为何?”
“事关重大,你还是说了好。”
“哦,在下跟谁学医,竟然事关重大?”
“你不明白?”
“不明白。”
“年青人,你心里最明白。”
“哦?”
“为了你,也为了倪秀娥、金天祥,还有金汉斗以及站在你旁边的金丽姝,就为这些人,够了么?”
此话一出,四人大惊。
金丽姝失声叫道:“就是你们,抓去我娘,我哥哥……”
那人道:“不错,想要你娘你哥活命,找到了倪浩那老儿了么?”
“没……没找到,他老人家……已不知去向,你们……到底为何要为难我金家,你们……”金丽姝泪水夺眶而出。话也说不出了。
那人道:“李剑心,看见了么?快说出你师门来历,或可救出那母子二人。”
李剑心心痛如绞,他怎能违背师训说出古洞秘密,又怎能说出《宝鼎神丹秘籍》?但是,他若不说,金家母子将岌岌可危。
他定了定心:“歧黄之术并无固定师从,除了家传,遍访方圆百里内的民间郎中……”
那人冷笑一声:“治好五梅阴阳掌的毒伤,也是民间单方吗?”
剑心道:“药物加以针灸,不过碰巧治好而已。”
那人冷哼道:“别人又非三岁小孩,岂信你信口胡诌之言。今日若不说出实话,你四人休想离开此地。”
“真的么?在下有些不信。”
“不信可要试试?”
“在下就要试一试!”
最后一字刚落音,李剑心双掌倏出,用的是伽叶伏魔神功,两股巨大无匹的阴劲,无声无息涌向对方。
那黑衣人并不惊慌,双掌一挫,回了两掌、“嘭、嘭”两声大震,黑衣人被震得倒退了三步,而李剑心动也未动一下,不待黑衣人站稳。李剑心又击出四掌,两掌袭向两旁黑衣人,两掌直击中间黑衣人,他决心示威于敌,出手再不留情,四掌过后,未容对方反击,陡将功力提到九成,再次击出三掌。对方五人合力打出劈空掌相抗,被震得气血翻滚,连退七八步,一个个惊得连忙带伤窜逃。
李剑心扬声道:“告诉‘四凶禽’,李剑心总有一日找他们算帐!”
高威激动得一把抓住他:“大哥功力深不可测,小弟又一次开了眼界!”
金丽姝又钦佩又安慰,有这样的高手,何愁救不出母兄?
李剑心道:“快走,小心生变!”
四人展开轻功,瞬间回到了“道义宅”。
关爷听了整个晚上的情形以后,叹息道:“敌方主局之人多谋善断,这一着先打乱了各大名派的阵脚,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如今你我已背上黑锅,要是还呆在这里,那不成了春蚕吐丝——作茧自缚了吗?”
李崇白道:“兵不厌诈,我等不该坐困此地,也该来个金蝉脱壳,让对方摸不到行踪。”
剑心道:“金伯泰山之约还有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