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来到少林,已是晌午时分。
只见大门紧闭,寂无人踪。
吴平道:“这些和尚,怎么早早就把门关了?小子们,捣门去,捶他个震天价响。”
王震坤应声前往,抓住铜环猛敲几下。
空山寂寂,果然十分响亮。
稍停,门“咿呀”一声开了条缝。
“施主有何事?”门里问,显然透过门缝在审视来人。
周达海上前道:“烦报方丈,金算盘吴平老爷子、无影侠医李剑心李大侠,九华四剑周达海等拜谒方丈!”
“施主稍待,贫僧立即通报。”里面答应着,又把门缝关严了。
“咦,这些和尚发疯了,竟敢把我老爷子关在门外,我老爷子可要从房顶上进去了。”吴平说着,当真双肩一晃,在墙头上一顿,旋即不见了。
立刻,就听到里面大乱起来。
一阵喝斥声直传出门外。
“何方神圣。竟敢越墙而入,这不是太小瞧了少林么!”
“站住,不然休怪得罪了贵客!”
“喂,来呀,光头和尚们,有本事就来捉我老爷子啊!……嘻嘻,没抓着……哈哈,扑了个空……”这分明是吴平的声音。
李剑心笑道:“吴老爷子惹祸啦,这下该怎么收拾?”
周达海道:“没想到此老性如顽童,有何办法?等见到方丈,多说几句好话吧。”
“抓住他!”
“别让他跑啦!”
“哟,这小子比老鼠还灵!”
“呀,在这里,在……”
“快捉啊,喂,快呀快呀!嘻嘻……”这是吴平嘻闹的声音,显得兴奋之极。
蓦地一声佛号,声如洪钟:“阿弥陀佛,吴施主,久违了,你们还不快快退下。”
李剑心道:“好啦,这是达摩堂首座仁善大师的声音,吴老前辈没法子闹啦。”
又听吴平道:“仁善,佳客来临,却吃了闭门羹。我老爷子略施薄惩,以示警诫!”
仁善道:“只因非常原因,不得不多加小心,方丈已知佳客远来,命贫僧先来迎接,方丈随后就到。”
这时,大门全开,仁善已至门前。
双方行礼问候,便由仁善带路,行至二进,方丈已至,重又见礼寒暄,迎入方丈堂。自有小沙弥献上香茶。
方丈大师年已古稀,白发播然,精神奕奕,满面慈祥。
大师开言道:“李施主救了仁善仁慈二位师弟,老袖感恩戴德,却无以为报,惭愧之至,请施主原宥则个。”
李剑心道:“大师言重了,侠义道彼此救助,实属平常,何来恩惠之说,倒使在下汗颜了。”
吴平不耐听这些繁文俗套,道:“得啦、得啦,别再掉文啦,说些正事吧,老和尚,紧闭大门却是为何?”
仁智方丈道:“不瞒各位,昨日夜间,有人闯进少林,伤我护寺僧众十人,留下了一封书柬,意在警告少林,明年不得参于正道人士围剿五梅门之役,否则血洗少林,并限三日后作出答复。若是少林遵守警告,便于第四日早晨辰时起,连敲大钟十二记,书信落款并无签名,只画有四只禽爪。来人身手十分了得,护寺僧众无一能敌,只好听其来去自由,故尔今日老衲令关大门,加强戒备,妥商应敌之策,不想吴施主、李施主来访,以致慢待了。”
吴平道:“原来如此,这‘四凶禽’可是厉害得紧,少林寺要遭殃啦,糟极糟极!”
李剑心问:“敢问大师作何处置?”
仁智方丈道:“想我少林一贯维护正道,我佛慈悲为本,以济世度人为宗旨,五梅门滥杀无辜,屠杀武林袍泽,少林岂能置身事外?今四凶禽已然登门挑战,少林也不便示弱,当倾全寺之力,与魔道一较高下。”
吴平高兴得直拍手:“妙极妙极,我老爷子又有热闹瞧啦,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李剑心暗笑,这吴爷怎没个正经进修,人家大敌当前,无限烦恼,他却十分高兴,要瞧热闹,这热闹是瞧得的么?
周达海此刻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递交方丈大师,道:“家师书信,敬请收下。”
大师拆开书信,匆匆读了一遍道:“九华正义凛然,愿与武林正道同进退,令师识得大体,剔除门户之见,实令人感佩。”
又道:“当今魔道气焰高涨,中原武林未能敌忾同仇,有的大派至今态度暧昧,希图置身事外,不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之古训,实令老衲扼腕。”
藏经堂首座大师仁慈道:“魔道人物老谋深算,一开始就诱使三大门派走入歧途,以致武林正道互相猜疑,乃至拼斗,做下仇者快、亲者痛之憾事,至今想来仍然汗颜,幸李大侠不念旧恶,救出老衲与师弟,才使正道人识破妖邪之诡计,可一些帮派会道,至今执迷不悟,观望徘徊,坐山观虎斗。不知大祸将临,故少林决不以一己之利,屈服于强敌膝下,决心背水一战。以张正义!”
李剑心听了,很受感动,道:“只要少林维护正义之旗不倒,天下武林幸甚。在下不才,愿助一臂之力,共抑魔焰。”
吴平笑嘻嘻道:“我老爷子最喜热闹,自然留下看看稀奇。”
周达海也表示愿与少林共拒强敌。
方丈大师大喜,连连称谢。
当天便在少林歇宿,两个女娃也只好破例接纳在厢房净室。
晚间,李剑心独处一室,想起白日方丈大师与仁慈大师的话,四凶禽威吓少林,意在割断各派之间的联结,少林若被吓倒,则各派必被各个击破,由此类推,其他派必然也受到此类警告,那么,他们是否都如少林一般深明大义呢?要是明年西湖孤山的会盟失败,这局面就当真难以驾驭了。
因此,明年摧毁五梅门势在必行,而且一定要大获全胜才能重申正义,但五梅门其实不足患,最厉害的敌人是四凶禽,其手下至今露面的最高人物是黑衣使者。黑衣使者的武功已非泛泛,那在他之上的蓝衣、白衣、红衣使者,武功自不必说,那么,究竟在使者之上的还有什么人物呢?护法么?或许是什么别的,武功更是高不可测了。
对四凶禽,江湖上传说纷纷,也不知真是当年的四凶禽呢,还是他们的后人,不过,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黑道巨擘愿供驱遣,当是四凶禽本人无疑。可是,当世对四凶禽几乎毫无所知,对其一伙人也不甚了了,彼暗我明又怎能战而胜之?
明年与五梅门的决战并无必胜把握,自己此次远行,无论有多辛苦。也要设法找到一些稀罕药物,使弟妹们增加功力,自己定要将掌中赤阳练成,以应付未来的决斗。
想到这些,深觉重任在肩,江湖路难行。必须勤勉谨慎,丝毫自满不得。
于是盘膝打坐,修习元阳神功。
三天过后,四凶禽所限时间已到。
少林寺全体僧众秩序井然,并未耽搁诵经念佛的功课。只有奉命戒备的弟子,逡巡于寺内,方丈大师与各堂首座大师,则会聚方丈室,与客人们品茗闲谈,坐等剧变。
前殿诵佛之声隐隐传来,这出家人清修之地瞬间将变为刀光剑影、鲜血飞进、遍地尸横的争斗场所。这又是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
少林绝技,享誉天下,执武林牛耳,自古至今,有多少人胆敢到少林寺门前耀武扬威?又有多少人敢对少林寺扬言要血洗?
因此,真敢这么做的人绝无仅有,一旦有了,来者决非泛泛之辈。这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尽管方丈大师表面从容镇定,内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
一天就在紧张的期待中过去。
这一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八天,依然不见敌方的动静。已燃尽的半往香。
原来如此!
来人将散功香掺和到普通香里,点燃后插在窗台,却及时遁走,让你找不到人。
当真是防不胜防。
他急忙又到马厩去看马,马儿已倒毙。
他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第二天,他买了第三匹坐骑。
两天后,他出了潼关,在一个小镇上打尖,晚上,没有睡,百倍警惕。
到三更天,他又听到了外间的衣物悉悉声,立即一按床边,人已飞身出外,只见房顶上人影一闪,便立即猛追,那黑影功力不弱,轻功极好,追着追着,他跃下屋面,李剑心再也找不到他,只好回来。
一进入室内,又是一股异香,他连忙闭气,点上灯盏,却在椅背上的裂缝处发现插着一只快燃尽的香。
好高明的手段。
他又盘膝运功,以元阳神功驱毒炼毒。
这是第三次对他下同一种毒。
换了人,必然中了毒计,功力尽失。
幸亏是他,能炼毒化毒。
这一次未击毙他的坐骑。
接着两天并未发生什么事,当他出潼关以后,才被这伙人截在半道上。
大雪飘飘,朔风怒号,这样冷的天气里,哪里见得着几个行人?
李剑心赶路心切,想到华阴后歇宿。
突然,前面有四骑横在道上,挡住去路。
李剑心自有了警觉,不慌不忙仍往前走。
四骑不动,毫无让道的意思。
李剑心一打量,四人皮衣皮帽,年龄都已不轻,似以一老者为首。
李剑心道:“借光,让让道。”
那老者鸠形鹄面,相貌奇丑,满脸凶气。
他将李剑心上下端详个够,冷声道:“就是这小子么?”
左骑一人答道:“正是。”
老者一摆头:“拿下!”
三人立即从马背上落下,朝李剑心扑来。
剑心也从马上离鞍,往地下一站,道:“你们何许人?要抢人么?”
扑上来的三人将他围住,也不答话,同时出手,向他抓来,三人使的都是擒拿。
李剑心见他们出手迅快,无一人是庸手,当即不敢大意,施展幻影迷踪左闪右晃,三人招式全部递空。
“咦!”三人大感惊异,随即又施出了第二招,同样是擒拿手法,一个抓他肩膀,一个抓手腕,一个抓后颈。
李剑心等他们将要触及衣服的刹那间失去踪迹,当真如影子般抓拿不着!
三人大吃一惊,倏地撤招换式,后跃三尺,却瞧见李剑心骑坐在自己马上。
“他未丧失功力!”其中一人叫道。
“不对,散功香对人人有用!”另一人反驳。
李剑心心中好笑,轻轻从马上跃下,道:“散功香有无用处,再试两招不就知道了么?”
“正是如此!”最先出声那人“呼”一声击到,劲势极强,李剑心存心伤他,立即以六成功力一掌迎上。
“砰!”一声,将地上的雪泥也卷了起来,四处飞溅。
那人一连退了四五步,喷了口鲜血才站稳,急忙坐下运功调息。
“怎么样,在下的功力丧失了么?”李剑心笑眯眯问那两人。
骑在马上的老头,突然翩若惊鸿,刹那间从马上跃下,劈空一掌,向李剑心击来。
李剑心不甘示弱,右手一扬,也打出一劈空掌,两股劲风相撞,卷起了一团旋风,将地上的雪泥卷起,地上露出了个大黑洞。
老头轻巧落地,点尘不惊。
剑心肩不摇,脚不动。
两人这一掌势均力敌。
老者面露惊诧,随即双目凶光四射,肩一晃,一掌又击了过来。
李剑心提起八成功力,一掌迎出。
“砰!”
两股掌风激起了更大的旋风,将地上覆盖的雪又卷走了一大片。
老者双肩微摇。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