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搞清楚他的名字并不难,因为他在白宫工作,我们都有照片存档。可是,这亨利·杨好像有超能力似的,不但会飞墙走壁,而且甚至可以轻松躲过子弹——没有办法,我们出动了六千名警察,三十部直升飞机,封锁了海关,截断了……”
“停、停,你不是胡扯吧,”菲利浦疑惑地看着赖恩,“我也在美国,如果你们出动这样的阵势,我不可能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只是你不知道我们干什么而已。记得两年前由白宫直接指挥的反恐演习吗?全美国都卷入其中了,也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反恐演习……”
“啊……”菲利浦嘴巴张得大大的。
“不错,那就是为了对付亨利·杨的全国大追杀行动,表面上搞成了反恐演习,也让军队和警察在其他州真正搞了些反恐演习,但都是为了掩盖我们的追杀行动。”
菲利浦鼓励地看着赖恩。赖恩盯了眼墙上的钟,只剩下十分钟了。他没有等菲利浦开口,继续快速地讲下去。
“我们使用了人海战术,一路追杀他,为了防止他使用电话和外界联系,每当我们看到他到了一个地方,就预先把那里整个地区的电话线路和卫星信号掐断。可是,有一次他还是接通了路边的电话,幸亏被我们的直升飞机发现,及时切断了信号。他一路从弗罗里达向西北横穿美国大陆,最后接近洛杉矶……”
“这一路很多不毛之地和小地方,你们出动了几乎全美的警力,竟然没有办法对付一个人?”菲利浦不解地摇摇头。
“我说过,他像超人一样,我们好多次都层层包围了他,可是他几个起落,就飞走了——我们知道,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都抓不到他,那么到了洛杉矶,就更难了,而且很难切断洛杉矶的所有通讯信号,他一旦到了那里,就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都捅给国际媒体,那我们就完了。万不得已之下,我,不是,是我们,想出了一个招数。”
“什么招数?”
“我们想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四
四个人前一晚都没有睡好,但第二天一早都准时起床出发了。按照预先计划的,四个人搭乘租借的一艘台湾渔船,前往钓鱼岛附近海域,然后,放下渔船上的充气救生小艇,把一吨炸药装到小艇上,由杨文峰和李昌威划着充气救生艇到目标礁石完成爆破任务。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蔡建瑛和魏建国在附近海域徘徊,负责任务完成后的接应。
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一眼望过去,大海蔚蓝一片,没有被风吹皱的白色波纹。四人忙过一阵子后,魏建国和蔡建瑛留在了渔船上,负责操作电子监控和联络接应工作。杨文峰和李昌威擦擦头上的汗,向渔船挥挥手,开始按照指南针指示的方向使劲划船。
二十分钟后,回头看到那艘渔船渐渐消失在海天之间,两人都有些失落。过去两个月里,他们两人虽然执行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几次任务,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险和艰难,然而像今天这样,置身于茫茫大海而不是人海之中还是第一次。李昌威在山里的河沟里学会的游泳,并没有到过大海,虽然体能和内功深厚,但还是有些头晕。杨文峰说自己会游泳,但无论是在宾馆还是在海边,他都不愿意下水,皱着眉头。这次一到海上,杨文峰的头痛毛病就发作了。
这次行动,两人都带着救生圈和潜水衣。
“昌威,”在搜寻目标中的岛礁时,杨文峰轻轻喊了声,李昌威回头看着他。
“昌威,昨天晚上,大家都说出自己的心事时,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不是说了吗——”李昌威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他盯着杨文峰那双忧郁的眼睛,同时也看出,那双眼睛看透了自己的心。于是他停了下来。
“你可以告诉我的,现在,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杨文峰鼓励地盯住李昌威。
“我——”李昌威把头转过去回避了杨文峰的目光,“我那天刺杀许长征部长,并不是林将军鼓动的,是我想杀他——”
杨文峰心头一震,想起了许长征当时谈到此事时的忧虑表情,责怪自己没有早想到这点。然而,他当时不可能想到,眼前从来没有到过北京的孩子对国家安全部部长会怀有如此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地不可。甚至听到这句话后,他仍然认为这孩子肯定搞错了。
这时,已经看到那个礁石,半个小时后就要涨潮了,必须在这之前炸沉礁石。于是他手上使劲划船,但转向李昌威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询问。
李昌威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也是古光爷爷告诉他的故事。这时受到涨潮的影响,海风渐渐强劲,为了让杨文峰听清楚自己的话,李昌威不时提高声音。海风海浪夹杂李昌威这孩子讲述故事的悲愤声音,听在杨文峰的耳朵里如泣如诉。
“他杀死了我的爸爸!”李昌威提高声音喊道。
杨文峰凝视着他,说道:“可那人只是北京逃亡过去的大学生,不是你的爸爸。”
“我没有爸爸,我一直想要个爸爸!”李昌威固执地说。
杨文峰叹了口气,寻思着,这故事听起来很离奇,毫无疑问,任何政府都会杀人,北京政府就尤其喜欢杀人。而且,他们在1989年的天安门上还创造了世界历史上空全绝后的杀人记录:一个拥有四百万军队六千万党员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政府,公然使用装甲坦克屠杀手无寸铁的年轻的学生。
不过,李昌威的故事让他疑惑。北京杀人杀得理直气壮,并没有秘密处决什么人。世界上的恶魔都杀人,但比恶魔更邪恶的是杀了人还引以为荣。更何况,听李昌威讲,当时的许长征率领一帮国家安全部特工一路追杀那位孤零零的学生,从北京到湖北,最后直到看到那年轻学生流血而死,才满意收兵。当时的许长征已经是国家安全部的局长,他会亲自带领大帮人马追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吗?于理于情说不过去。
“如果……如果我出事了,你可以帮我问他吗?”李昌威声音中有恳求但更多的是坚持。
杨文峰重重地点点头,他当然会问,他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问清楚许长征。不过,听到李昌威的话,他心情沉重之极,这孩子,话说得让人心酸,如果他出事了,自己又怎么会是“帮”他问,问来真相后又如何让他知道?
这时,小艇已经来到礁石边,这块礁石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退潮时,这礁石足足有三百平方米大,确实堪称岛礁。然而,涨潮时,露出海面的就只剩下不到十平方米的一块石头。按照国际法,确定是否是岛屿的标准是看涨潮时是否有露出海面的陆地。这个凸起的礁石以前在涨潮时,全部被淹没在海里。但日本人别出心裁,使用运送石头过来的办法,垫起一块礁石,使得这礁石在涨潮时也露在海平面上。按照国际法,在下一次勘查岛屿归属时,这块礁石附近的海域和礁石上面的领空就都是日本人的了。虽然已经开始涨潮,但还有一百多平米的陆地露在外面,两人跳上岛礁,开始把炸药搬到中间凸起的礁石下面。在李昌威往礁石四面的缝隙里填塞炸药时,杨文峰仔细观察了凸起礁石的构造。他发现许长征所言不虚,这个凸起的礁石果然是人为垫高的,此时的他,对日本人是又佩服又仇恨。
由于要造成渔民无意炸沉此岛礁的表象,所以他们不能使用军用的高性能炸药,现在使用的渔民炸鱼的炸药威力不大,于是需要的量就比较大。两人用了足足十分钟时间才把足够的炸药填好。这时杨文峰腰间的对讲机信号突然响起来。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这里的任何信号都会被日本自卫队截获,所以虽然配备了联系用的对讲机,但双方约定好,不到紧急关头尽量不用。他们两人刚刚填好炸药,紧急信号就响了。
杨文峰低头看对讲机上的信号,上面显示的是:敌人来犯!
他疑惑地抬起头,扫了眼四周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时,他突然听到风声中夹杂着“嗡嗡”的声音。
“停止行动,赶快潜水!”杨文峰喊道,两人赶紧从小艇上拿出潜水衣,匆匆套上,这时直升飞机的影子已经出现在天边,渐渐变大。两人显然没有时间给充气橡皮艇放气,杨文峰掏出匕首,刺向橡皮艇,李昌威硬生生拉起一大块礁石,搬到已经割破了正在放气的橡皮艇里。直升飞机清晰地向这边飞过来时,泄气的橡皮艇已经被那块沉重的礁石压到海平面以下。两人迅速跳进海里。
这个没有任何标志的军用直升飞机冲到礁石上空时,两人都刚好沉进海里。但直升飞机并没有离开,而是很不甘心地低空盘旋在岛礁上。
李昌威第一次潜到冰冷的海水里,紧张得闭上眼睛,但当他进入海水后,发现通过这套高级潜水罩呼吸如常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时,他看到面前的杨文峰正在挣扎——
杨文峰双腿拼命地踢着,双手绝望地挥舞,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露在呼吸面罩外的脸因痛苦而严重扭曲——李昌威以为他抽筋了,但随即想到,穿着潜水衣,有呼吸面罩,就算抽筋不能动,也不用担心。然而,他显然错了。因为这时的杨文峰竟然发疯似地往他自己身上乱抓,最后竟然一下子扯掉了呼吸面罩。李昌威暗叫不好,使劲朝他游过去,想把他扯掉的面罩重新给他戴上。
潜到杨文峰身边时,他伸手想抓住他的手,然而,从杨文峰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把李昌威推开。他再次凝聚力量,向杨文峰冲过去,可是,晚了一步。陷入狂乱的杨文峰已经脱下了潜水衣,由于他张大嘴好像在喊叫,所以,海水迅速灌进他肚子里。这并没有影响他狂乱的动作。李昌威又试着抓了两次,都失手了。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杨文峰突然向海面冲上去。李昌威大叫一声“不好”,向杨文峰脚上抓去,结果还是被他挣脱了。
李昌威透过冰冷的海水,模糊看到狂乱失去了理智的杨文峰冲出了水面,双手抓住一块礁石,向还剩一小块的礁石上爬过去。这时,还在水里的李昌威感到整个天空暗淡下来,原来,那个一直在盘旋的直升飞机静止在头上的半空中。
李昌威准备伸出一个头观察周围情况,看能不能把杨文峰拉进水里,两人可以合用一个呼吸面罩。他的耳朵刚刚露出水面,就听到了两个声音。
第一个声音是杨文峰发出的狂乱的喊叫:“儿子,儿子——你在哪里……爸爸在这里,爸爸来了——”
李昌威心里涌过一股热流,两人相处这么久,杨文峰没有结婚,更没有提起过有儿子,那么这里只有他和自己两人,他在呼喊谁?喊我吗?
第二个声音打断了李昌威的思索,那是从头顶上的直升飞机上发射出的一排机关枪扫射的声音,那机关枪正在朝在礁石上边爬边喊叫的杨文峰开火。
李昌威没有犹豫,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双脚猛一蹬,双手使劲拍向身边的海水,借助这四肢的力量,身子立即像飞一般跃出水面,直直扑向礁石上的杨文峰。
年轻健壮的躯体为身下的杨文峰挡去了二十七粒机关枪的子弹,担心这些子弹穿透自己身体而伤到失去了理智的杨文峰,小李子在伏到杨文峰身上的刹那,让浑身的肌肉绷紧,把二十七粒子弹都留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