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无政府主义者?”庭长问。
”如果这个词意味着可以生活在一个没有领袖、没有等级制度、没有人操纵你的思想、没有加薪的许诺、出没有死后进入天堂的幻想的社会中。那我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实际上,真正的无政府主义就是公民意识的最高境界。要知道,长期以来,蚂蚁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
旁听席上人们的意见各不相同,有的人在吹口哨,也有的人鼓掌叫好。陪审员们在作着笔记。
检察官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说道:“其实,你的这些推理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把蚂蚁社会作为要模仿的榜样,是不是?”
“我们当然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的确,从某种意义上说,蚂蚁对于我们这个什么都研究过了却仍在原地打转的社会会有所帮助的。只要我们去尝试,就能看到结果。如果这并不可行,那就再尝试其他的社会构成方式,也许会是海豚、猴子或者椋鸟来教会我们更好地生活在一起。”
瞧,马塞·沃尔吉在那,他居然也有亲临现场的这一天。朱丽暗想他是否已经改变了对他那条名言的看法,“当我们不了解某种事物的时候,我们能更好地去谈论它。”
“但是,在蚂蚁社会中所有的蚂蚁都必须工作,你是如何把这与你的自由意志统一起来的呢?”庭长问她。
“这又是一个谬误。在一个蚁城中,只有50%的蚂蚁在有效地进行劳动,30%的蚂蚁在进行无生产力的活动,比如自我清洁、讨论等等,另外20%则在休息。这正是奇妙之处。没有警察,没有政府,也没有什么5年计划,而且有50%的蚂蚁闲着没事,蚂蚁的效率却比我们来得更高,而且更能使整个蚁城和谐相处。蚂蚁是值得我们钦佩的。因为它们向我们表明了一个社会的良好发展是不需要任何强制措施的。”
旁听者中响起了一阵赞同声。
庭长捋了捋胡须。
“蚂蚁并不是自由的,从生物学角度而言,它不得不回应气味语言的召唤。”
“那您呢?您不是有手机吗?有了它,您的上级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给您下达命令,而您必须服从这些命令,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庭长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对蚂蚁社会的辩护就至lj茨元止吧。这些已经足够让腑审冈再:这问题L形成自已的看法了,你可以坐下_『,小姐,下一一个被告址……”
法官紧紧盯着卷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道:
“崔……姬……雄。”
那个韩国人站到了被告席上。
“崔姬雄先生,你被控建立了信息网,四处传播你们所谓的‘蚂蚁革命’的破坏性思想。”
姬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倒引起了那些女陪审员的注意。病休的小学老师再也不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而地铁司机的手指也不再敲打桌面了。
姬雄说道:“好的思想应该被尽可能地广泛传播。”
“是‘蚂蚁式’的宣传吗?”检察官问。
“不管怎么说,从一种非人类的思维方式中受到启发来改革人类的思想,这还是让许多与我们有联系的人士感到高兴。”
检察官又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说:“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清楚地听到了。被告竟然还打算传播那些荒谬的思想来破坏我们社会的基础。蚂蚁社会如果不是一个等级社会那又能是什么呢?蚂蚁一出生就是工蚁、兵蚁或者有生殖力蚁,在任何情况下,它们都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社会没有多变性,立了功也不可能得到晋升,这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世界。”
姬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在蚂蚁社会中,当一只工蚁想出一个主意,它就会告诉周围其他蚂蚁。它们就去尝试,如果它们认为是好主意,就会付诸实施。而在我们的社会中,如果你没有文凭,如果你没有达到一定的年龄,如果你不属于一个好的社会阶层,没有人会让你阐述自己的意见。”
庭长可不想把法庭变成这些小暴民的论坛。陪审团以及法庭内所有的人对这个年轻人的论据都听得太过仔细了些。
“带下一个被告,弗朗西娜·特内小姐,是谁唆使你支持‘蚂蚁革命’?”
那位金发姑娘努力克服着自己的羞怯情绪。法庭要比音乐会给人的感受更加强烈。她朝朱丽瞧了一眼,以此来给自己增添勇气。
“和我的朋友们一样,法官大人……”
“再大点声说,让陪审团也能听到。”
弗朗西娜清了清嗓子:“和我的朋友们一样,法官大人,我也认为我们需要向别的社会模式学习,来拓展我们的思路。研究蚂蚁是让我们了解自身世界的绝好途径。观察蚂蚁就好像是在观察被缩小的我们自己。它们的和我们的极为相似,它们的道路也和我们的道路极为相似。它们能让我们转换思路。就是因为这,我才喜欢‘蚂蚁革命’的。”
检察官从文件中抽出厚厚一沓纸,满怀自信地挥舞着说:“在听取被告人的陈述之前,我曾向研究蚂蚁的一些真正的科学家请教过。”
他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蚂蚁绝非如被告所说,是一些友好大度的生物。恰恰相反,在蚂蚁社会中始终都存在着战争。一亿年来。它们在世界各地不停地扩张。它们已经占领了各个大陆,只剩大浮冰它们还无法移民了。由此我们甚至可以说蚂蚁已经成为地球的主人了。”
朱丽在辨护席上站了起来。
“检察官先生,也就是说您承认蚂蚁没有什么再需要去征服的了,随便那是什么?”
“的确如此。另外,假如地外生物突然来到我们的星球上,那它们遇到蚂蚁的机会要比遇到人的机会大得多。”
“……于是地外生物会把蚂蚁视作地球居民的代表。”朱丽补充道。
法庭里笑声不绝于耳。
庭长对这种你来我往的辩论早已感到厌烦了。自从庭审开审之后,大家讲来讲去总离不开蚂蚁和蚂蚁社会。他更希望审讯能回到具体问题上来——对学校的破坏、骚乱,尤其是3名警察的死亡。但检察官已经落入了那些小孩奇怪思想的圈套中,而且陪审团好像也对这场奇特的辩论颇感兴趣似的。另外,他的检察官同事从专家那里搞到这些资料显然是花了不少气力的。现在他正打算妤好炫耀一下这些新学到的知识呢。
”蚂蚁到处都在与我们为敌,”检察官激动地说,“我这里有资料表明那些蚁窝正在集结在一起。书记员,请将这些复印件分发给陪审团及新闻界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现像产生的原因。但很显然,这种联盟并不仅仅是为了增强它们的帝国。蚂蚁窝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地出现,到处都可以看到蚂蚁的踪迹。它们甚至能够在钢筋混凝土中挖出巢穴来,我们的厨房将无一幸免。”
朱丽又开口说:“我们厨房里的东西部是来自于大地的,大地从来也没有明确过它的财富是专门留给它孩子中某一个的。它没有任何理由只把自己的财富给了人类而不给蚂蚁。”
“一派胡言乱语,”检察官大叫道,“潘松小姐现在想要谈到动物的所有权问题……但为什么不想想植物和矿场。当你还是……不管怎样,蚂蚁到处都在入侵!”他节省时间地说道。
朱丽同样简洁明了地反驳了他:“它们的城市是值得钦佩的。那里虽然没有交通规则,但却不存在交通堵塞。每只蚂蚁都能感觉到其他蚂蚁的存在,并且尽可能少的干扰它们。如果这还不行,它们就会再挖一条新的通道。那里不存在不安全因素,因为大家都互相帮助。那里也没有贫困的郊区,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贫困,谁都不是一无所有的。那里没有污染,因为蚂蚁三分之一的精力花在了清洁和再循环上。那里也没有人口过剩的问题,因为蚁后可以根据蚁城的需要调整它产印的质量和数量。”
椅察官针锋相对地说道:“昆虫什么也没发明过!书记员,请记下这句话。”
“请允许我说,书记员先生,正是得益于昆虫才能记录您的话。因为是一种昆虫发明了纸张。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向您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在公元一世纪的中国,当时有一位宦官名叫蔡伦,他发现胡蜂用被它们咀嚼过、涂抹上唾液的小树枝筑巢,这才想到去模仿它们。”
庭长实在不愿让审讯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我提醒你不要忘了,你们的蚂蚁杀害了3名警察?”
“它们并没有杀害警察,我向您保证,法官大人。我在金字塔中的监视仪上看到了全部过程。那些警察看到自己身上爬满了蚂蚁才被吓死的。是他们自己的想像杀了他们。”
“你不觉得在人身上爬满蚂蚁这很残忍吗?”
”残忍是人类的专利,人是唯一毫无理由就让别人痛苦的动物,仅仅是为了满足看着别人痛苦的欲望而已。”
陪审团对此深感同意。他们也模糊地感到蚂蚁不会为了欲望而只是出于需要才杀牛的。但他们并没有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因为庭长在这一问题上正式告诫过他们。他们绝对不能流露出丁点感受,不能多说一个字,不能表示赞同或反对,否则诉讼可能被取消。陪审员们必须保持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庭长用肘推醒了那两位昏昏欲睡的陪审官,和他们商量了一会。然后他传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警察局长出庭作证。
“局长先生,在向枫丹白露高中和金字塔发起攻击时,治安部队都是由您指挥的?”
“是的,法官大人。”
“3名警察死亡时您也在场。您能时我们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吗?”
“我的部下被一大群充满敌意的蚂蚁给淹没了。正是那然蚂蚁谋杀了他们。实际上,罪犯并没有全部到庭受审,对此我深表遗憾。”
“您是指纳西斯·阿尔波吧,但这可怜的孩子还躺在医院里呢。”
局长脸上露出一副奇异的表情:“不,我所指的是真正的凶犯、这场所谓革命的真正策划者,我指的是……蚂蚁。”
法庭里顿时一阵喧哗。庭长皱起了眉头,然后敲着象牙槌让大家保持肃静。
“您能把您的想法说得更具体些吗,局长先生?”
“在金字塔的占有者投降之后,我们把在犯罪现场的蚂蚁装了好几袋回来。是它们杀害了3名警察。所以它们自然也应该到庭受审。”
法官们讨论起来,好像是在诉讼程序和裁判惯例的问题上各持己见。
庭长向前探出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您还拘押着那些蚂蚁吗?”
“当然,法官大人。”
“难道法国的法律也适用于动物吗?”朱丽诘问道。
警察局长看着朱丽,提出了他的根据:“过去有过关于动物诉讼案的先例。我还带来了判例原本以消除法官在这个问题上可能存在的疑虑。”
他把一份厚厚的卷宗放在了法官面前。法官们看着面前这叠厚厚的卷宗又商量了许久。最后庭长又敲响了象牙槌。
“里纳尔局长的要求被批准了,现在休庭。明天将继续审理此案,被告将包括蚂蚁。”
216、百科全书:动物诉讼案
长期以来,动物一直被认为可以接受人类法律的审判。
在法国,从十世纪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