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黄绍竑点了点头,叼上一支粗大的雪茄,心想,这小诸葛装的倒很象,连我这局内之人都以为他是嫌“剿总”的官小,不愿干呢,原来他早有打算。
“我准备将桂军的张淦兵团和徐启明兵团抓到华中,直接掌握。”白崇禧说道,“另外,抓住河南的张较,黄埔系在华中的带兵将领,李默庵、刘嘉树、黄杰等都是湖南人,要抓住他们,必须初色一个信得过的黄埔出身的湖南人,这个人,我已经想好了,就是陈明仁。陈明仁在东北四平街对共军作战时,颇能接受我的意见。后来,陈小鬼对其打击报复,撤了陈明仁的职,陈明仁对此愤恨不已,从此不但对陈小鬼,便对老蒋也心怀不满。到上海前,我曾去看过他,他穿着长袍,说誓不作军人,对蒋、陈愤恨之色,形于言表,对我则极有好感。我准备把陈明仁带到武汉去,让他先当武汉警备司令,同时为他编练部队,升他为兵团司令。然后,把砂他派回湖南去,让他为我们看守湘桂大门,如此,不但抓住了华中的黄埔将领,而且战可进出中原,守可回保广西,这样无论对付共产党和老蒋,我们手头都握有硬通货啦!”
白崇禧真不愧小诸葛的称号,他在躲到上海十多天的时间里,虽然每天游玩看戏,赴宴打牌,暗地里却早已把桂系的下一步棋路想好了。他不但迷糊了蒋介石,也迷糊了吴忠信、何应钦这样老练的党政要员,甚至连桂系内部精明的黄绍竑也摸不透他的老底,真可谓城府之深,机谋之巧矣!
“你这诸葛亮,实在是太亮了!太亮了!”黄绍竑听白崇禧如此这般一说,不得不钦佩地伸出大拇指来,“我这回真的是‘三顾茅庐’了,可惜,这不是为老蒋而顾啊!哈哈!”
第二天,白崇禧便返回南京见蒋介石,答应赴武汉就职,对白崇禧的要求,蒋介石也只得答应,六月十六日,白崇禧怀着诡秘的心机,飞赴汉口就任华中“剿总”总司令之职。
第七十七回 统一指挥 何应钦借重白崇禧 总裁独裁 蒋介石谋杀李宗仁
国防部兵棋室。国防部长何应钦正亲自主持为白崇禧召开作战会报会议。参谋总长顾祝同,次长刘斐,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均出席会议,白崇禧坐在何应钦旁边,听着国防部第三厅第二处处长曹永湘在标明国共两军态势的十万分之一地图上报告华东战况:
“共军方面:三野所属十六个纵队,二野所属七个纵队,加上华东、中原军区及冀鲁豢军区的地方武装共约六十余万人;我军方面:徐州、蚌埠一带,有三个绥靖区的五个军,四个兵团的十二个军,加上直属部队,交警总队,炮兵、工兵、通讯、辎重、战车等约七十余万人。”
白崇禧两眼盯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红、蓝箭头和表示国共两军集结位置的红、黑圆圈,心里在不断地盘算着。他时而算计着共军,时而算计着蒋介石,在这两者之间,他如何攻?怎样防?现在,他的地位已经和诸葛亮差不多了。他坐镇武汉,总领华中军政,颇似三国中的蜀国,南京的蒋介石好比孙权,北方的共军便是曹操。国军在北方的地盘己经丢得差不多了,东北的锦州、长春先后易手,精锐的廖耀湘兵团已经覆灭,只剩下一个孤岛般的沈阳。华北傅作义的几十万大军,龟缩在平、津一带,战乎?守乎?退乎?皆令人感到沮丧。华东和中原的两支共军——陈粟大军、刘邓大军,已经耀武扬威地向南京大门口挑战。蒋介石刚刚在北平指挥东北会战残局,连吃败仗,心慌意乱地电令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即赴蚌埠统一指挥徐州和华东两个“剿总”,进行“徐蚌会战”。白崇禧带着几名幕僚,于十月三十日由汉口飞南京,国防部长何应钦见白崇禧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
“我还真怕请不动你这诸葛亮呢,你再不来,徐埠就要变成第二个东北了。
白崇禧当着他的老朋友拿了拿架子,说道:“有刘‘福将’坐镇徐州,还怕陈毅和刘伯承吗?”
“快别说了,刘经扶在你手下当过师长,他那两下子你还不清楚?”何应钦慢慢地摇着头,埋怨道:“我不知蒋总统是怎样用人的?他命经扶当徐州‘剿总’总司令时,许多人对我说:‘徐州是南京的大门,应派一员虎将把守;不派一虎,也应派一狗看门,今派一头猪去,大门如何守得住’?”
“嘿嘿,敬公,你这国防部长,为何不向蒋总统建议呢?”白崇禧明知故问地说道。
“嗨!健生兄,你是做过国防部长的,对蒋总统的脾性和国防部长的职权难道不清楚吗?”何应钦摇着头,诉起苦来,他摇头也和常人不同,不管事情怎么令人气急,他摇起头来都象打太极拳似的圆活自然。“这事顾墨三曾对我说过,徐州‘剿总’的人选,曾考虑过蒋铭三①和刘经扶,后来蒋总统圈定了刘经扶。可能是蒋铭三夜嫖日赌,不理公事,比较起来还是经扶好些吧!”
①蒋鼎文字铭三。
“敬公,你要我来统一指挥徐州‘剿总’,是把我往火炕里推呀!”白崇禧也摇着头,“五个月前,我就提出过,把我的总部放在蚌埠,以重兵运动于江淮河汉之间,确保京俄中枢的防卫。可蒋总统只是哼哼,后来还是划成了两个‘剿总’,如此分兵使用,前途不堪设想。现在,调整态势的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时间还是来得及的,只要你来了就好办。”何应钦从容不迫地说道,“‘徐埠会战’的方针,第三厅已经拟好,蒋总统审阅同意了,就等你来挂帅啦!”
“这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吧?”白崇禧见何应钦如此推重他,心里自然高兴,看来老蒋这回在东北弄得焦头烂额,“徐蚌会战”这出戏,不得不由他白崇禧来唱主角了。
“是呀,是呀,”何应钦不住地点着头,他点头也和常人不同,仿佛脖颈上装着只不够滑润的轱辘一样,脑袋久久才动一下。“就等你上南屏山啦!”
何应钦虽然是个慢性子,但蒋介石对“徐蚌会战”的事抓得紧,在白崇禧由汉口飞到南京的当天,蒋介石也由北平飞返南京,因此,何应钦不敢怠慢,在白崇禧到京后,立即召开作战会议,由主管作战的第三厅第二处向白汇报情况,以促白尽快走马上任,到蚌埠统一指挥华中、徐州两“剿总”,与共军在徐埠地区决战。
“……以一部分兵力凭借既设的坚固工事防守徐州,以主力置于徐、埠之间,吸引共军陈毅野战军的主力于徐州,消耗其兵力。然后以主力实行大规模的反包围,强迫共军陈毅野战军的主力及可能来参加会战的刘伯承野战军主力或一部进行决战……”
白崇禧听着曹永湘阐述经蒋介石审定了的“徐蚌会战”方针,心中不由想起民国十七年夏北伐时,蒋介石率军攻打徐州,他胡乱指挥,败下阵来,逃回南京后,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前敌总指挥王天培枪决,将战败之责任完全推到王天培身上。“老蒋是做圈套让我来钻!”白崇禧在心里嘀咕着,他一边听曹永湘汇报,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十万分之一的地图:老蒋把徐、埠地区的国军统统摆在陇海路和津浦路上,象一个不样的“死十字”,这两条交叉的长蛇,极易被腰斩。再看共军陈毅的野战军,已在鲁南和鲁西南以整然的态势集中好了,看来战略展开已经完毕,随时可以挥刀斩“蛇”……白崇禧皱着眉头,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上指挥这样毫无把握的战略决战。侥幸打胜了,桂军的主力兵团(张淦兵团和徐启明兵团)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因为蒋介石审定的这个“徐蚌会战”方针已明确规定,张淦、徐启明兵团均作主力兵团投入决战。打败了,他将作为第二个王天培被推上断头台。他想起四月份在国大代表会上作军事报告时,群情激愤提请“斩陈诚以谢国人”的临时议案。陈诚丢了东北,尚且如此,他白崇禧在首都南京门口指挥“徐埠会战”,一旦战败,首都不保,难道CC系和黄埔系们不会也吁请“斩白崇禧之头以谢天下”么?陈诚是蒋介石的爱将,不怕杀头,他白崇禧是蒋介石的对头,老蒋不拿他当替罪羊才怪呢!但是,徐、蚌地区一带的七十万国军,特别是装备精良的邱清泉、黄百韬兵团,吸引着白崇禧。华中“剿总”指挥下有三十万大军,现在由他统一指挥这支百万大军,正是他有生以来梦寐以求的啊!他虽然从二十多年前的北伐时代就当了国民党军的总参谋长,抗战时期他再度出任这个职务,抗战胜利后又当了国防部长,国民党军队有几百万但蒋介石从来没有给过他指挥这么多军队。这并非是他象蒋介石手下的那些亲信将领一样庸碌,他有韩信将兵“多多而益善”的天才,只不过蒋介石及其左右妒忌他而已!“天生我才必有用”,黄绍竑能在林立的派系之间纵横捭阖,忽儿挟天子以令诸侯,忽儿借地方之势力以自重;白崇禧则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指挥百万大军,进行战略决战,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与孔明、韩信并列,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也是他生命的动力。这一百万精锐的国军,是蒋、桂在国共战争中仅存的硕果。谁能抓住它,谁便能得到半壁江山;谁失掉了他,便将死无葬身之地。白崇禧对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之应老蒋的“酉敬阳挥电”之召来京,并非是为老蒋打天下,而是为了那一百万精锐的国军。他不能让老蒋把最后这点血本赔掉,也不能让共军把他们吃掉,他要千方百计将他们从老蒋手心里抠出来,从共军嘴边拖过来。他知道,他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记得早年驻军百色的时候,他曾亲眼看见一只饿虎闯入一个壮族山寨,叼上个小孩便走,全寨男女老幼吓得手足无措。他连里一个兵提着枪抄近道堵上去,迎面举枪对着那老虎猛喝一声,老虎一愣,立刻扔下小孩,倏地扑向那兵,那兵“砰”地一枪将老虎击毙,除了害救了人。这事,使他很久难忘。听说,这个兵后来跟黄绍竑转战千里,在渡那马河时牺牲了,他很感惋惜。现在,他竟也不得不扮演“虎口夺人”的角色了,因此特别怀念那位智勇双全的壮士!
“健生兄想已成竹在胸,请发表高见吧!”何应钦见白崇禧沉思不语,想必是正在考虑战略战术,因此很想听听他对这个作战方针的意见。
“诸位请先谈吧,我刚到,仅是从曹处长口中知道些情况,对于主阵地的位置,工事的强度,飞机场能否守得住等等,还一无所知。”白崇禧处事严谨,指挥作战胆大心细,虽身为高级将领和统帅幕僚长,但对作战中的许多细小问题都能做到心中有数,有时甚至比师长、团长们知道阵地上的情况还要多。但是,这次他的注意力并不放在阵地和工事上,而是放在叼着孩子的“老虎”和吓得手足无措的“家长”身上。他刚才的话,不过是敷衍何应钦和顾祝同他们的。
“健生兄,这次非得你去指挥不行了,总统方寸已乱,我看,他是不能再指挥了。”参谋总长顾祝同是个很会看风使舵的角色,当何应钦提出要白崇禧统一指挥华中和徐州两“剿总”,并派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槐飞北平向蒋介石请示时,顾祝同特地交代郭汝槐:“要报告总统,白健生指挥是暂时的,会战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