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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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2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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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品仙在湖南和湘军中任职时间较长,对湖南情况较为熟悉,他的意见向为白崇禧所重视。但是,白崇禧飞赴长沙的决定,并不是刚才跟陈明仁打电话才作出的。白一向有出奇制胜的思想,有时不惜冒险唱“空城计”。他之由广州直飞武昌,固然是为了处置张轸的问题,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使其南撤计划顺利进行,也是他敢于冒共军行将渡江、张轸部不稳的风险的主要原因。现在,共军深入湖南,曾试图与共产党搞局部和平的程潜行踪不明,各方对陈明仁的政治态度亦多有不同的揣测,此时他如突然飞临长沙,对敢于言和的人不啻当头一棒,即使是程潜这位“家长”,闻知白的突然降临,也会吓得抱头鼠窜,纵使陈明仁动摇不定,见白的到来,也不敢再萌生异心,必得为李、白好生看守湘中门户。因此,长沙之行白是不惜继飞武昌后又冒一次风险的。
  “我替健公飞长沙一趟如何?”李品仙见白去长沙之意已决,未便再劝,为了防止万一他主动提出代白一行。
  “不行!”白崇禧断然摆手。说道:“陈子良这个人,刚愎自用,性情暴躁,一言不和,便会拔枪相向,你们是驾驭不了他这匹烈马的。”
  李品仙和夏威也知道陈明仁不好对付,但他们仍为白的长沙之行担心,因为如果发生不测,缺了白崇禧则湖南、两广便没有希望了。但白崇禧不仅不为自身的安危担心,反劝李品仙和夏威要沉住气,休得疑神疑鬼,引起陈明仁的后顾之忧,不利于与共军决战。为了探明共军的行动,白崇禧又派出飞机到汨罗、平江一带侦察,飞行员报告,没有发现共军大部队移动的迹象。第二天早晨,白崇禧准备飞长沙。他先派出两架飞机,满载他的卫队,在他由衡阳起飞前一小时飞抵长沙机场,先将机场控制,然后用话报两用机向他报告,可以着陆,他才从衡阳起飞。
  却说陈明仁得知白崇禧要到长沙来巡视,心里十分着急。原来,陈明仁早就和程潜暗中谋划实现湖南局部和平的问题。因为程潜目标大,白崇禧一直紧紧盯着他,不易活动,许多事遂由陈明仁来干。白对陈明仁非常重视,不相信陈会与共产党言和,为了让陈掌湖南军政大权,白崇禧处心积虑将程潜赶走。殊不知程潜虚晃一枪,出走邵阳,陈明仁趁白崇禧已退衡阳,他在长沙遂积极与共产党接洽和平起义之事,这些事,只瞒了个小诸葛白崇禧。现在白崇禧突然飞来长沙,弄得陈明仁好不着急。他急召左右亲信策士商量,如何应付白崇禧的到来。
  “司令官,反正我们已经决定起义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白扣了,交给共产党,这也是我们的一大功劳啊!”
  “对,想当年,他和李宗仁在武汉扣留颂公,这一年来,颂公又受尽了他的气,如今他自投罗网,我们不妨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放跑了白崇禧,恐怕共产党追究起来,司令官也不好交待呀!”
  众亲信你一言我一语,无一不是劝陈明仁扣留白崇禧,他们最怕白崇禧那如簧的巧舌和神出鬼没的手腕,把陈明仁重新拉回到桂系的轨道上去,那么,湖南的和平便有流产的危险。他们深知,陈明仁对于和平起义,一直疑虑重重。他除了打算与程潜一道走和平起义的道路外,也曾有过另外一种打算,即在起义遇到重大困难时,或对他显然不利的情况下,暂时把部队拖到湘黔或湘桂边境的大山中去,再作他图。其实,陈明仁最怕的是共产党算他在四平街的旧账,那一仗,他确实把林彪打得够呛。如果起义之后,共产党要他偿还血债,那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后来,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得知了陈明仁的顾虑,便请章士钊先生捎信给陈明仁,特别提到陈在四平街作战问题,毛主席笑着说,当时陈明仁是坐在他们的船上嘛,各划各的船,都想划赢,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会谅解。只要他站过来,不仅不咎既往,我们还要重用他。毛泽东主席这几句话,才使陈明仁逐渐打消了顾虑,起义的决心终于坚定了下来。正在这时,却又有一件事惹得陈明仁暴怒起来。原来他从有关方面获悉,第四野战军有派王首道为湖南省主席的意思,他觉得共产党还是不信任他。蒋介石给他连升三级,挂“青天白日”勋章;李宗仁、白崇禧在他失意的时候重用了他,又将湖南省主席、绥靖总司令的委任状送给他,他陈明仁能有今天,全是靠蒋介石和李、白的提携,没有蒋、李、白便没有陈明仁,如今,大势已去,他迫于形势,准备和平起义,毛泽东主席说过要重用他,但是,湖南省主席这把椅子他还没坐上几天,便要让给别人,他心里如何舒服?他把桌子狠狠一拍,对部下喝道:
  “我们不能干了!要投降,让颂公去投降。我不能这样!”
  这件事发生不久,又一件事使陈明仁火了起来。长沙警备司令部稽查处长毛健钧本是一名军统大特务,他血腥镇压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作恶多端,民愤极大。长沙地下党组织通过陈明仁的部下,将毛健钧扣押起来,陈明仁闻之勃然大怒,对部下狠狠地把桌子一拍,说道:“毛健钧的所作所为,都是我的命令,我应负责,如果今天清算他,岂不是明天就要清算我?我一定要用飞机把他送走!”
  第二天,他果然把毛健钧送上专机,飞往芷江,硬是将这个血债累累的军统大特务放跑了。
  鉴于以上情况,无论是中共代表或陈的部下,无不担心陈明仁在最后时刻发生变化,致使起义功败垂成,现在,又听说白崇禧要来巡视,谁不感到紧张呢?当然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劝陈明仁将白崇禧抓起来,立即发出起义通电,不过,连个军统特务都不让抓,他又何至于肯下手抓这个大名鼎鼎的小诸葛白崇禧呢?果然,待大家把扣押白崇禧的意见都说过了之后,陈明仁把桌子重重一拍,两条粗黑的眉毛耸得老高,大叫道:
  “我叫陈明仁,不叫陈不义!哪个敢动白老总一根毫毛,我就扒他的皮!”
  他这一拍一吼,使刚才七嘴八舌的部下们顿时噤若寒蝉。随后,他驱车直奔机场,把白崇禧接到他的司令部来。
  “子良兄,我这次来长沙,你可以立一大功啦!”白崇禧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却不停地看着陈明仁。
  “总座,我还没有打一个象四平街那样的硬仗呢,怎么谈到为党国立功?”陈明仁不知白崇禧这话是什么意思。
  “颂公和孟潇及你部下的一些人,不是正在劝你把我抓起来,送给共产党邀功请赏吗?哈哈!”这小诸葛果然厉害,一句话就刺中了陈明仁的心窝。
  白崇禧这句话,本来是“打草惊蛇”的,在陈明仁听起来,却别是一番滋味,他甚至怀疑白已知道刚才他的部下们说的那些话了。如果是别人,此时受此一激一惊,定会拔出手枪喝令将白崇禧扣押起来,偏偏陈明仁又是个金刚般的硬朗汉,平生吃软不吃硬。他听白崇禧如此说,便从怀中抽出手枪,往白面前的茶几上重重一放,说道:
  “总座,您对我说这样的话,还不如一枪把我毙了的好!”
  陈明仁说完,便在白崇禧面前站得笔挺,把双眼一闭,任凭白的发落,白崇禧忙把他拉到身旁的沙发上坐下,十分激动地说道:
  “子良兄,我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阳刚之人,绝不会听从那些小人之言!目下,虽然形势危急,但我们需记取太史公之言:‘智者举事,因祸为福,转败为功。’只要你我忠心党国,反共到底,就必能象越王勾践栖于会稽,复残疆吴而霸天下!”
  陈明仁没有说话,他只希望白崇禧快点离开长沙。他决心和程潜一道走和平起义的道路,但不愿被人责为“卖主求荣”,也不想让人讥笑为放下武器投降共军。正如白崇禧所说,他是个有血性的阳刚之人,为人做事都堂堂正正、刚刚烈烈的。因此他也不想再用那套虚伪的话来搪塞敷衍他的上司。
  “作为革命军人,应为孙总理之主义而奋斗终生。现在,国难当头,有些人还想搞局部和平,这是背叛党国,背叛总理……”
  白崇禧说一句,右手在沙发的扶手上重重地敲一下,陈明仁不象程潜那样,怕白崇禧扣留,因而对白敲沙发扶手感到胆颤心惊,现在,长沙的实权掌握在陈明仁手里,相反,如果他要把白崇禧扣留起来,那倒是易如反掌的事。陈明仁坐得笔挺,是一个标准军人正在听上峰训示的形象。白崇禧正慷慨激昂地说着,那只手也在不停地敲着,陈明仁却端坐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金刚。这时,只听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但白、陈两人都好象没听见似的,白照祥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完太史公又说齐桓公,再说到“田横,齐之壮士耳……”陈明仁则丝毫不动,目不斜视。那电话铃却不客气地久久叫唤着。陈明仁有个规矩,凡他与上司正在谈话时,除夫人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室内。因此那电话尽管叫了好长一阵,副官们皆不敢进来接。这时,他的夫人谢芳如在楼下听到楼上会客室中的电话铃响,才上楼来接电话。
  她刚听了几句,便不安地转过身来,向白崇禧报告道:
  “总座,机场您的卫士长打来电话……”
  “啊!”白崇禧这才来了个急刹车,中断了他的说辞,站起来,走过去接电话。
  “报告长官,”电话中卫士长的声音有些急促,“机场附近发现共军游击队出没,似有对我机场进行破坏的企图。”
  “加强警戒!”白崇禧命令道,说完便放下了电话。
  大概陈明仁已知道了机场周围的情况,对白崇禧道:
  “总座,您还是回衡阳去坐镇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白崇禧这趟长沙之行,他自已也知道冒的风险不亚于武昌之行,那时,尽管他已得知张轸不稳,但他的亲信部队张淦兵团在身边,可应付突变事件的发生,现在张淦兵团远在衡阳,长沙全是程潜、陈明仁的湘军,共产党地下活动也频繁,如果机场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他的卫队虽然紧紧控制着机场,但是共产党游击队如果潜到机场附近打几发迫击炮,那是防不胜防的,因此,他不敢在长沙久留。他的长沙之行虽仅半日,但目的已达,也就该适可而止了。
  “有子良兄在此,我自然就放心了!”白崇禧对陈明仁仍深信不疑,他对程潜则放心不下,“如发现颂公潜返长沙,请即向我报告!”
  “是!”陈明仁答道,随即用电话命令他的警卫团,封锁通往机场公路的两侧,他亲自护送白崇禧到机场去了。
  “子良兄,我等着给你请功啦!”白崇禧临上飞机之前,仍不忘给陈明仁打气。
  “健公,我是对得起您的!”陈明仁那铁板似的脸上,好似出现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笑容,他笑得那样深沉而富有军人的正直感,一双大手,把白崇禧的手握得发疼。
  回到衡阳后,白崇禧每天仍不断与陈明仁通电话,虽然程潜下落不明,但他对陈明仁和长沙还是放心的。这天晚上九点多钟,白崇禧照例又给长沙陈明仁打电话,可是打了很久,竟无人接。他正感疑惑,忽听见电话中传来一个女声:
  “总座吗?子良黄昏前带卫士到河里游泳去了,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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