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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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2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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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是水火不相容的!”蒋介石烦躁地跺了跺脚。
  “介公!”
  蒋介石抬头一看,原来是白崇禧来了。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不见面了,互相打量了一眼,几乎都发现对方有不少变化:蒋介石消瘦了,白崇禧憔悴了。
  “健生。”蒋介石上前一步,亲热地拉住白崇禧的手,说道,“还记得吧?民国十五年,我也是在这里等你的,那时,是辞修陪你来的。”
  “记得!”白崇禧本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他和蒋介石相处几十年,有分有合,有恩有怨,那些复杂的因素,无论是他或蒋都无法说得清楚。现在他们都已临近倾巢之日,就象行将就木之人,如数家珍似的回忆往昔的风云日子一般,蒋介石这几句话,便将白崇禧的感情思绪倒拉回去二十三年。
  “那时节,这里好热闹哟!”白崇禧感慨地说道。蒋介石是在黄埔发迹的,白崇禧是在黄埔与蒋搭上关系的,他与蒋都成了中国近代军政舞台上的风云人物,蒋对白有知遇之恩。
  “你那时才三十出头,一表人材,好一个诸葛亮哟!”
  蒋介石仍拉着白崇禧的手,一边满怀感情地说着,一边将白引进他当年和白会见的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陈设布置依旧,但白崇禧总觉得似乎多了点什么,而同时又少了点什么,这些东西都是肉眼无法看到的,只能凭心灵去感应才能发现。那是一种时代精神,是一个时代所特有的东西,这个时代过去了,那特有的东西也跟着逝去,永远不会返回。正象北平的故宫一样,爱新觉罗氏皇帝临朝时使宫廷充满森严而辉煌的气派,一旦这个王朝覆灭,他们遗下的宫殿便黯然失色,虽然野心勃勃的袁世凯到殿中的宝座上坐了八十三天,但那种君临一切的气派却再也无法回归其位。想到这里,聪明绝顶的白崇禧却又感到一阵悲凉和欣慰。悲凉的是,他和蒋介石的风云时代都一去不复返了;欣慰的是,老蒋已经退隐幕后,他和李宗仁终于脱颖而出。虽是乱世遭逢,但却能让他施展才能,他不怕乱,他是从乱中杀出来的,如果清朝皇帝不倒或者中华民国稳固,他恐怕最大的出路是步他的老师李任仁先生之后,当一名悠闲自在的乡村教师而已!
  “你的部队,正在向广西撤退吧?”蒋介石请白崇禧坐下后,便闭上了门,看样子,他是准备和白闭门促膝长谈。
  “嗯。”白崇禧点了一下头,心想,要不是你尽撤粤东、粤北屏藩,我早就到广东来了,何必明知故问?
  “这个,很好!”蒋介石又问道,“损失大不大?”
  “五个兵团,基本上都还完整。”白崇禧是绝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打了败仗的。
  “这个,很好!”蒋介石点了点头,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在室内踱了几圈。然后回过头来,十分激动地说道:
  “健生呐,我今天在这个屋子里和你谈话,心酸得直掉眼泪啊!”
  蒋介石从衣袋里掏出一方白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双眼,扣了扣鼻子,白崇禧发现,蒋介石真的哭了。世人以为,蒋介石是个铁石心肠的大独裁者,是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人。其实,蒋介石痛哭流涕的场面并不少见。东征时他的指挥部被林虎部队包围,他急得直掉眼泪。民国十五年他趁苏联顾问鲍罗廷回国述职之机,悍然发动“三·二○”事变,妄图篡党夺权。但他发现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控制全局时,赶忙退了下来,在鲍罗廷回到广州的时候,他向这位苏联顾问谈起事情的经过,痛心地流下了眼泪。蒋介石在大庭广众之前痛哭流涕,要数民国十七年夏天,在北平香山碧云寺祭孙中山总理的灵那次最为著名。北伐大功告成,各集团军总司令、总指挥齐集北平香山碧云寺,举行功成告庙典礼。先瞻仰孙总理遗容。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一看见那口棺材,便扑上去抚棺怮哭。当时有人便骂了起来:“瞧他哭得那伤心模样,才显出他是嫡系呢,我们都是庶出,叫他哭吧!”蒋介石果然哭得更是厉害,如丧考妣,他是走在队伍前边的第一人,后边许多人只得等在那里,更不耐烦了。冯玉祥觉得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便劝蒋不要再哭了。谁知冯愈劝,蒋愈哭得厉害,一发而不可止。后边的人又骂了起来:“叫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哭上三天三夜吧,我们走了!”蒋介石这才止住了哭声。因此,白崇禧对蒋介石的这一套,也见得多了,但他却没料到,今天蒋介石为何要当着他的面抹眼泪。
  “历史证明,要扭转乾坤,复兴党国,没有蒋中正与白健生两个人的真诚合作是不行的!”蒋介石又用那白手绢擦了擦眼睛,扪了扪鼻子,那一口宁波腔都有些变调了。
  “民国十六年,我们两人精诚团结,所以能完成北伐,统一全国。嗣后不幸为奸人挑拨、离间,以致同室操戈!”蒋介石又踱了几步,大约是想让白崇禧好好消化消化他这几句话。“但后来芦沟桥事起,我两人又复衷心合作,终把倭寇打败,收复国土,建立不世之功!”
  蒋介石接着把池上面的两段话总结一下:“只有我们两人的精诚团结,才能建国和救国,这便是从民国十六年以来一再被证明了的历史!”
  白崇禧的心冲动了一下,蒋介石讲的全是事实。他相信,蒋的这些话,将来必然会被史家写进历史教科书里去,一代一代地传之子孙:孙中山开国,蒋中正和白崇禧建国、救国和复国。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北伐战争的风云年代。高安城外古庙里求签,南昌城下的混战,他率军扫荡浙江进占上海,“四·一二”清党,龙潭血战,收复两湖,直捣平、津。民国二十六年,芦沟桥事变发生,蒋介石派专机到桂林迎接白崇禧进京,共商抗战救国之大计。抗战八年,蒋、白虽然不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但他们的合作还是好的,至今仍然留给白崇禧一些美好的记忆。
  “今共党虽极为猖狂,国势虽极为险恶,但这并不可怕。只要我们两人能一心一德,彻底合作,就一定可以完成勘乱救国的任务!”蒋介石踱到白崇禧面前,那双有些湿润的眼睛,殷切地看着白崇禧。白崇禧的心在急促地跳荡着,他感到二十三年前,蒋介石在这里邀他出任北伐军副参谋总长和抗战时请他进京担任大本营副参谋总长,那眼神都是和现在一样的。他相信蒋讲的这些话都是出于诚意——在国难当头、党国存亡的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蒋介石和白崇禧合作力挽狂澜的作用。
  “德邻是不行的,不能再让他搞下去了!”蒋介石说完便坐到白崇禧旁边的沙发上,接着大言不惭地说道:“中央已决定将国府迁往重庆,本党绝大多数同志要我复任总统,以利战乱救国。这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如复任总统,拟请你组阁,由你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把我胡宗南、宋希濂的部队全部交给你指挥,我们可以胡宗南部防卫陕南川北,凭险固守,宋希濂部防卫鄂西川东,屏藩重庆;你的华中部队则撤向桂西北,扼守黔东湘西。这样,我们便能以四川州根据地,以云南、贵州为大后方和国际通路,争取美国援助。”
  白崇禧的心越跳越快,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蒋介石召他来此谈话的全部目的。蒋介石已经成功地拆散了李宗仁倡导的两广联盟、反共反蒋争取美援的计划。现在,又要下手拆散李宗仁和白崇禧之间几十年来所建立的特殊关系了。拆散两广联盟,拆散李、白合作,李宗仁便无以存身,国民党内的反蒋势力必将彻底被摧毁,李宗仁倒了,他白崇禧能单独存在吗?诚然,这大半年来,他对李宗仁是越来越不满了。他全力以赴把李拥上代总统的宝座,可自己并未因此加官晋爵,为了统一指挥两广的防务,他曾向李宗仁提出兼任国防部长,但李宗仁毫无办法,硬是让阎老西以行政院长兼任了国防部长。李宗仁当代总统,徒拥虚名,没有实权,一切军政大权被蒋介石死死抓着,白崇禧跟着李宗仁已经没有施展才干的可能了。现在,蒋介石既有意让他组阁,由他指挥全军,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啊!但是,他不能做对不起李宗仁的事……
  “健生,你的意见呢?”蒋介石把身子往白崇禧身旁挪了挪,那一双深陷的眼睛紧盯着白崇禧。
  白崇禧一抬头,目光正好与蒋介石的目光相遇,他觉得蒋介石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种令他可怖的东西。他当过蒋介石的参谋长多年,深知蒋的为人,他曾两次直接把蒋逼下台去,蒋对他之恨,恐怕不会亚于对发动“西安事变”的张学良、杨虎城,一旦蒋把李宗仁搞倒,他白崇禧倒霉的日子也许就会跟着到来。他不能跟蒋介石走,他死也要和李宗仁抱在一起!
  蒋介石见白崇禧沉默不语,喟然长叹一声:“人说你是诸葛亮,现在为何这般不明智呀!”
  蒋介石站起身来,又踱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说道:“北伐时,我用你为参谋总长,无论党内或军内,都是一片反对之声。我曾以包拯的那句名言答之:‘常格不破,大才难得。’我时常想,如果当年刘备用孙乾挂帅领兵,历史恐怕就是另一种写法了!”
  白崇禧仍沉默不语。蒋介石又踱过来,慷慨激昂地说道:“国家已到了这般地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对于我们两人来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生中的最后一次。你不干,我也不干!现在还剩下滇、桂、川、黔四省完整的地盘和一百余万军队,干脆都给共产党吞了吧!我蒋中正是党国历史上的罪人,你白健生也是罪人,因为在这挽救党国的最后一次机会中,你不愿意跟我合作!”
  世界上最了解白崇禧的人,第一个恐怕要算蒋介石了,他的这些话,象醇香的美酒,直灌得白崇禧筋酥骨软,神志飘然。只要能阻扼共产党的胜利进军,使国民党能保住哪怕是江南半壁或西南一隅,即使最后只有海南岛、台湾这样的弹丸之地立足,他也宁愿赴汤蹈火,与蒋介石捐弃前嫌!
  “介公!介公!请不要再说了,我白崇禧一生只有两个长官呀,一个是介公,一个是德公啊!”白崇禧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此时如果蒋介石要他上绞架,他也会把脖子慷慨地伸过去的。
  李宗仁和白崇禧默默地坐着,相对无言,一屋子的香烟味,使人感到窒息。蒋介石是在黄埔秘密召见白崇禧的,李宗仁事前根本不知道。但是,白崇禧认为这样的事他不能瞒着李宗仁,因此,他从黄埔一回来,便到李的住所,把蒋召见他的谈话内容全部向李说了。李宗仁先是大吃一惊,继而不动声色地问白崇禧:
  “依你看,老蒋的这些话可信吗?”
  “蒋先生这次倒很诚恳!”白崇禧郑重其事地答道。
  李宗仁心头猛地一震,差点晕倒过去。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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