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元哦地一声道:“尤前辈,你猜错了,据我所知,秦亮这孩子虽与蛇帮无过节,但他爹秦吟草却和蛇帮帮主在十年前结下梁子!”
铁笔书生憬然呼道:“这么说来,秦吟草死在阴阳妪手里,莫非也与蛇帮有关!”
果然猜得对。南星元颔首道:“尤前辈料事如神,正是与蛇帮有关,你可知道蛇帮与长白山阴阳门之渊源?”
铁笔书生摇摇头,南星元续道:“蛇帮帮主俞公典正是阴阳二怪的义子,他治蛇之法,亦是传自阴阳门中的迷雾邪法,尤前辈你总知道,阴阳门乃当今武林中万邪之宗,能驱蛇使蝎,自在意料中事。我曾在长白山待过一个时间,所以才知得这般清楚!”
秦家人亡家破,秦老儿横死原委竟是如此,铁笔书生对此事却毫无所知,当下,又问道:“南老弟,可知道秦家与蛇帮怎生结怨。而阴阳妪以一派宗主,怎肯出手?”
南星元低沉地道:“这事我也知得不详,听说是蛇帮帮主在未开宗立柜之前,曾在秦老儿手里栽了一个大跟斗,那时秦老儿正在江湖卖艺,因何打起却不清楚。”
“不过,我只知紫府魔君到长白山后,阴阳二怪待为上宾,目的乃为骗他写出本门秘芨。要知紫府乃万功之宗,技业自属不凡,阴阳二怪心中打好主意,待骗得紫府秘芨之后,参以他们的邪法,邪正合炉共冶,那时不怕要天下无敌么?”
“不久,蛇帮帮主远来长白山参谒二怪,二怪无意中提及紫府少掌门唐古拉铁和秦吟草的事,触发了蛇帮帮主追忆旧事,遂当场苦苦哀求二怪代为作主报仇。二怪无奈答应下来,同时也打探唐古公子已至中原,遂由阴阳妪暗中到江湖来查访,谁知没把唐古公子拾掇下,却将秦老儿杀了,又顺手掠去秦家孩子秦亮,交给蛇帮处置。尤前辈在辽东时听说过秦亮被囚凤鸣岛水牢中,这刻正是准备移交给蛇帮之举。
如非蛇帮与秦家有过节,阴阳妪也不会出手,以她的能耐,哪会不知秦吟草非紫府中人!”
说到这儿,史三娘忽插嘴道:“我曾听师傅说,她老人家与师公的迷灵邪法,兀是厉害非凡,举凡有灵性的动物都可驱使自如,既可驱蛇使蝎,其他虎豹猛禽自不在话下,不过就是不能使人,也是这种武功的缺点,无怪要称邪法!”
铁笔书生闻所未闻,心下一惊,江湖上传说阴阳门的邪派武功,繁复多端,深不可测,端的不虚。信口又问史三娘道:“史姑娘怎知老夫认不出秦亮,莫非也是那邪法所致?”
史三娘笑道:“这又不是,那与什么邪法无关,也非阴阳门的武功,是蛇帮内的家传秘技,创造这门秘技的人正是插翼蜈蚣!”
南星元接上问道:“什么家传秘技,你怎知得这般清楚?”
史三娘抿着嘴笑道:“难道你不知我的来历么?阴阳门二怪是我的什么人,怎会不知道,这是蛇帮帮主亲口告诉我的,他还曾在长白之上炫技呢!”
南星元不耐烦地道:“炫什么技?你快说,别吞吞吐吐!”
史三娘续道:“插翼蜈蚣这小子,出身是梨园子弟,却是学艺不精,后来离开梨园,到江湖投师习艺,他未离开前,倒学得一手易容术,身上经常藏有一种丸药,名叫易容丹,任何人一经搽抹上,颜容立变。料秦亮那孩子必是受了插翼蜈蚣这种改容术,难怪尤前辈瞧他不出!”
铁笔书生把头一摇道:“我想,这也未必,颜容可改变,性情却难移。秦亮这孩子颜容改变,我看走了眼也罢,但性情兀是完全不同。”
史三娘笑道:“尤前辈别忙,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要知蛇帮乃当今江湖上一个最邪恶的帮会,比龙蜃帮不知要歹毒多少倍,因为他们倚仗蛇儿起家,对蛇儿的性灵毒质最清楚,经过多年琢磨,给他们琢磨出一种用毒蛇喷出来的毒液和药制成一种丹丸,这种丹丸叫迷灵丹,他们要把人折磨时,便把那人给最毒的蛇儿咬着,待蛇毒发作临危时,再用迷灵丹给他服了,这迷灵丹也怪得很,服下可把体内蛇毒驱在一隅,侵蚀神志,日子一久,那人便变成痴痴呆呆的病人。据说武功再高的人,也经不起几回折磨。秦亮于今武功尽失,成为废物,也正是这个道理。”
铁笔书生大大地吃了—惊,跌足大呼,怆然道:“照史姑娘这般说来,秦亮那孩子的一生,已然断丧在蛇帮手里了。”
铁笔书生尤文辉虽说是豪迈过人,听了史三娘的言语,也自凛然变色。
史三娘支颐沉思,不即答铁笔书生的话,良久才缓缓地道:“这就要瞧瞧那孩子的命运如何了。不过迷灵丹虽歹毒,毕竟终究是邪门之物,邪可不能胜正,紫府迷宗既属万功之宗,料他们必有法子可救秦亮一命!”
两个相顾唏嘘太息,过得半晌,忽瞥铁笔书生推座而起,目放异彩,面现刚毅之色,切齿道:“不用什么人助拳帮腿,我也要往蛇岛一走,哼,老夫定要手刃火鸦子,救出那孩子之命!”
这可不是当耍的,铁笔书生此语一出,史南两人同时为之失色。要知蛇岛非比普通地方,那儿天险奇绝,蛇帮又是诡计百出,即使世上绝顶高手,如无结伴同行,休说杀贼救人,怕连自己的生命都得赔上。铁笔书生威名虽盛,独木难支大厦,要想在蛇帮手里讨得便宜,那是梦想。南星元忙不迭地阻拦道:“尤前辈,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还是上赤城,与山主及紫府门中高手好好商量一下,蛇岛地险,世所共知,岂可轻举妄动!”
史三娘也道:“尤前辈休急,对于蛇帮之事,我虽知之不多,但久在师门,多少总是知道一点,待上赤城山后,自当将玄机奉告,俾解秦亮倒悬之困!”
但听长长一声叹息,铁笔书生尤文辉两手急搓,低低道:“罢了,我尤文辉横行江湖数十年,想不到今天竟拿这些鼠辈无法。”说到这儿,毅然道:“史姑娘,南老弟,我们现在就上赤城,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铁笔书生性子最急,说走便走,正待呼唤店家,结清房钱,好星夜赶路上赤城,忽听史三娘搭上了腔道:“且慢,我们不能这么便上赤城!”
铁笔书生蓦地一震,寻思道:“为什么不能这么上赤城山?对啊,南史二人是赤城一众聚义英雄死对头门下,如不提前准备好应对之语,上了赤城不怕给人误会吗?”想到这儿,不禁点点头道:“史姑娘所虑也是不错,你们都是阴阳门有渊源的人,上赤城山恐不便,不过和老夫同行,他们当会相信。”
史三娘摇摇头,说道:“尤前辈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既是长白山方面的人,和前辈联袂同行,上赤城山恐被外人瞧见就是这个不便,须知龙蜃帮线眼极多,万一传到长白阴阳门去,那时间,不但咱两人有性命之虞,且将来要咱在长白卧底,暗中帮着行事,更见妨碍!”
这话对极,铁笔书生一想也是道理,心下又一转念,莫非当前南史两人已萌退志,不想往赤城一走,要不然史三娘怎有这席话?一怔过后,自语道:“不上赤城也好,老夫替你们疏通疏通,不见面也可交个朋友。”
陡地里,但见史三娘把腰缠着的百宝囊一掀,取出一小瓶丸药来,铁笔书生一瞥,不由诧异起来,他兀是不知史三娘在弄什么玄虚?史三娘把那小瓶子一取出,低呼一声:“南哥哥,快换上道装,我们好与尤前辈早点赶路!”
话声一歇,南星元一怔,反问道:“好妹妹,教我换上道装干吗,咱何来道装呢?”显然他也不知就里。
听得史三娘笑将起来,史三娘正当绮年,貌也不俗,这一笑,直如花枝乱颤,益显得艳丽夺人,看得尤文辉皱眉不已,南星元愕然瞪目。铁笔书生自忖道:“这小妮子美是美极了,可惜秋水流波之间,带着艳光,薄命如花,殊非厚福。”
他这一猜测,不过是从史三娘的艳光迫人中去推断,却不料后来竟应了此语。
一笑过后,史三娘俏皮地指指南星元肩膊上负着的一个包裹,吃吃笑道:“道袍就在那里,扮道士行,扮头陀也行,袈裟也行!”
这话甚怪,南星元自己的包袱,也不知有此二物。原来南史二人相爱甚笃,素日里相依相偎,不容遽离,这次出门赶路,连行李也是由史三娘代为掇拾。南星元是男子汉,对这些小节自不留神,给史三娘偷偷把道袍袈裟藏下,也兀自不知。当下,听了史三娘的话,心下诧然,还道是她在开玩笑,半信半疑地把肩上所负包袱卸下,打开一看,果见里面一件道袍一件袈裟。
一见有这东西,南星元忽又转念,双眉一蹙,沉吟道:“你是教我换上这东西,让别人瞧不出,别梦想了,凭我俩在关外混了这么多年,龙蜃帮中人哪个认咱不出,除非面目改变!”
话音未了,陡见史三娘手中一扬,那小瓶子倏地腾空掠起,一升一降,史三娘复接到手,吃吃笑道:“我说你这个人一向粗心,果没有错,谁不晓得关外那些人认得咱两人的真面目,不过,我却有法儿使他们认不得,不错,就是把面目改变!”
南星元吃惊道:“怎样改变,难道你……”
铁笔书生也觉惊奇,不待南星元的话说完,已经接上了腔,失惊道:“史姑娘莫非也知易容妙术?”
史三娘颔首道:“不错,我在师门曾见过火鸦子俞公典,那时年纪还小,只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火鸦子见我天真烂漫,授我易容之术。”说着,手里一晃,又道:“这瓶药丸子便是蛇帮里有名之宝,那插翼蜈蚣郭子湘创制出来的易容丹,尤前辈遇秦亮认他不出,就为此物障眼!”边说边打开瓶盖,把瓶里的药丸抖了出来。
但见那些易容丹小比芝麻,却是五色缤纷,异香扑鼻,红的黄的蓝的黑的,也有黄金色的,色泽应有尽有,就差没有白色的。南星元虽久处关外,却从来不曾瞧见过这种怪异的东西。不禁又问道:“史妹妹,这就是易容丹吗?怎生用法?”
史三娘笑道:“你且换上衣服,待会儿我给你扮了相,你自会知道,现在不用多问!”
南星无怔怔不语,待得半晌,忽地笑问道:“你要扮上什么装束,道士还是和尚?”
史三娘斜看了南星元一眼,端详一下,莞尔道:“你一表人材,扮和尚可惜,还是改换做个游方道士吧!”
铁笔书生冷眼旁观,此际也佩服史三娘机智,心里道:“这小妮子年纪轻轻,兀是诡计多端,未来赴蛇岛,上长白,缺了她果有不便!”便也插嘴道:“南老弟,就听史姑娘吩咐,扮个游方道士玩玩!”
南星元一阵踌躇,他为人风流自赏,平日方巾儒服,连戎装劲束也不屑打扮,要他扮化外之人,岂不难受!犹豫未决之际,史三娘又连声催促,铁笔书生也来相劝。
史三娘毕竟是个小姑娘,性情未稳,孩子脾气甚浓,乍见自己心上人有不听吩咐迹象,不由又发起娇嗔来,跺脚道:“扮道士有什么辱没你?老是延宕,哼,姑娘要你扮这个,你爹也是个道士,道士父亲养道士儿子有什么不好?”
这几句话本来是开玩笑性质,陡然间,南星元脸色陡变,但见他双眸炯炯,涨红脸,呐呐辩不出声来。猛可里,南星元疾地往包袱里捡起两件服装来,两件服装正是道袍与袈裟,一捡起,狞笑声中,顺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