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啊了一声,虽然她已证实了适才师妹之言,果然赤炼人魔对自己徒儿爱姬,居心亦是恁地恶毒,只见她咬着牙,又退了一步。赤炼人魔又喝道:“快说。”那女子忽然一仰面,道:“好!我说,那谷底不但有风雷之声,而且一早一晚,有如奔雷贯身!”现刻却反是赤炼人魔忽地退了一步,急问道:“你当真听得不差,实是声如奔雷,雷声传自谷底?”
先前两个女子对话之时,明明她说是隐隐听得,虽然她夸大其词,那女子不知那来这个胆量,不但敢瞧赤炼人魔了,而且忽然尖声笑道:“不差啊!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奔雷之声入耳,就像在头顶一般,若不是因当时晴空万里,心中奇怪,还发觉不出的。”
赤炼人魔一呆,忽地自言自语:“难道剑魔果然没死,剑术竟已到了这般境界!”
“他没死,他没死!”那女子突然从牙缝中迸出两句话,“你是说那个曾遭你暗算的剑魔么?他不但没死,而且找你来啦!”方洪相隔数丈,却已见到了这女子目中狠毒的闪光!方洪却是更恨,连他爷爷镜湖老人也不知奔雷剑芨的渊源何自,他到无意中得到了些端倪,虽仍不知祖师何人,但是遭受赤炼人魔暗算而死,却是不错的了,就是眼前这个赤炼人魔,杀父之仇,辱娘之恨,现今又加上了师门之怨!方洪便是心切救母,可也再不能忍了。那女子方说得一声“找你来啦”方洪陡地一声长啸,啸声却被风雷之声所掩,原来他同时拔剑出鞘,剑振风雷迸发,只见枝叶纷飞之中,方洪已凌空扑下,快似迅雷惊霆!方洪恨极了赤炼人魔,凌空急扑,更是剑在身先,风雷涌寒涛,已将赤炼人魔头顶方圆两丈罩住!那知赤炼人魔凄厉怪啸声中,陡闻一声惨呼,登时血雨飞洒!
赤炼人魔岂会这么轻易伏诛?方洪微微一怔,他尚未看得明白,那知怪啸之声已在朝后传来,方洪一跺脚,忽然浑身乱颤,只见地上一横尸,竟是赤炼人魔那女弟子!死在他剑下的,竟是他娘亲的师姊!
原来赤炼人魔听得她说:“找你来啦!”跟着奔雷突自头顶发出,赤炼人魔一惊非同小可,只道是强敌果然没死寻来,不及回头,赤炼人魔当真歹毒残酷之极,倏地一探臂,抓住他那徒儿爱姬一抛,直往他剑上迎去,方洪剑似奔雷,她那还不化成飞洒的血雨。
要知赤炼人魔这女弟子武功实也了得,若非奔雷之声陡自天降,她本是气极,在吓唬赤炼人魔,何曾知方洪是在树上,倒把她给吓了一大跳,更万不料赤炼人魔会拿她去替死,出其不意,赤炼人魔出手之快,更快如闪电,就此玉殒香消。
方洪见无意间杀了这女子,虽知昨晚这女子曾对他下毒手,但他那双握剑的手,却仍不禁打颤,更恨极了赤炼人魔,飞身便追!
但他起步已晚,那赤炼人魔在这刹那间,早已去得没了影子,方洪追出了五七里地,一直追到了岭下,渐觉腥气扑鼻。暗道:“不好,那低洼之处,恶瘴更浓,再往下追,只怕不待追着赤炼人魔,我倒先已中了毒。”
方洪恨得差点儿没把满嘴钢牙咬碎,忙不迭反身退到岭上,那知他去来不过才顿饭工夫,待他回到小庙,竟又有奇事发现,只见院中的两具尸首,已踪迹不见!
方洪方才一怔,忽听庙外墙下,一人幽幽长叹,虽然是个女子的叹声,方洪虽在悔恨之余,却不由心中一喜,心道:“你终于来啦!”
轻轻将剑入鞘,飘身到了墙下,不敢带出一丝风声,腾身用臂肘挂着墙头,探头一看,却不由大失所望。
原来方洪难忘那秦寒梅,又知她必曾跟踪自己,现刻突闻女子叹声,不是她,还能是谁?那知他一探头,看得明白,只见墙下有两堆新土,前面站着一个中年道姑,就在方洪探头的这个工夫,那中年道姑又在叹道:“两位师妹,请恕我一步来迟,唉,其实我便早到了,又有何用,便是我们三人联手,亦非师傅的对手,不过多送一条命罢了,那时,恐怕替你们埋骨也没人了。”说着说着,那声音渐更凄凉,继道:“两位师妹阴灵不远,且看那善恶之报。”
那道姑说罢,右手拂尘一拂,左手打了个稽首,方洪心道:“是了,这道姑必是两人的大师姊,只是,她怎会是道姑装束?”只见那道姑慢慢转过身来,仰面望着他隐身之处,说道:“我料定你追不到他的,那岭下毒瘴,你就不能通过,何况他诡计百出。”
方洪忽然记起娘曾向他说过,当年赤炼人魔施毒掌,杀他爹爹之时,她亦伤在她大师姊手中,自然便是她了。方洪登时大怒,但也暗暗吃惊:自己腾身上墙,并未带出风声,竟也被她发现了。
道姑之言甫落,方洪忽地怒啸,一跃下墙,出手似闪电,剑发若奔雷,长剑已架上她头上,喝问道:“当年助赤炼人魔为恶,伤了我娘的,是你不是?”
方洪出手之快,她实是难以躲闪,但虽然她也并不想躲闪,两眼瞅着方洪,轻轻一叹,点了点头,说:“不错,是我,我已知你是谁了,你是我师妹的公子,当年你娘便伤在我手中。”
她说得神态自若,并无半点惧怕,这一来,方洪大感意外,那有人不怕死的!
要知当年她虽伤了他娘,但并未伤娘性命,方洪本性极是善良,岂会便真要杀她,见她恁地神态自若,倒反而不自觉的,将剑撤回,楞在当地。
那女子忽然又幽幽一叹,道:“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不然,我岂会来此,现下我这两位师妹,一刻以前,原是活生生的人,现在不是已成了两堆黄土么?人生如朝露,何况像我们这般苦命的人,生而何欢,死而何惜,我师姊妹四人,虽然你娘受的苦最多,但最幸运的还是你娘呢。”
方洪心中忽地一动,心道:“适才我若意气用事,岂不误了大事,现今赤炼人魔已然逃走,四海茫茫,不从这女子身上,我如何能找他得着,而且救娘更是刻不容缓。”便道:“这么说,当年伤我娘,现下你也后悔了,我也知道当年你听命于赤炼人魔,身不由已,现在我问你两件事,你若坦诚说出,并无虚假,今晚便饶了你。”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我知你要问何事,我倒不是想你饶我,老实说一句,刚才赤炼人魔逃走,你以为他是惧怕了你么?原来他是把你误为剑魔了。”
“剑魔?”方洪闻听一怔?冲口说道:“剑魔是谁?”
那女子奇道:“你不是剑魔的弟子么?怎么你倒问我?”
方洪恍然大悟:爷爷镜湖老人虽得到奔雷剑芨,但实不知道这剑的洲源所自,他曾听爷爷说过,当年那有如神龙见首之人,虽然剑动似奔雷,神剑无俦,但人却狂暴偏激,以致当年武林曾因而大乱,想来便因此故,江湖中人便以剑魔称之。或者,那人实是名叫剑魔。赤炼人魔既然曾和他两次过招,从来未死于他的暗算,自然对他知之甚稔。
方洪不由自言自语地念道:“剑魔!剑魔!”
那妇子更是诧异,道:“当真你不知剑魔?”但方洪已然明白她所指是谁,便道:“哼!不论剑魔是谁,奔雷神剑还不令赤炼人魔闻声丧胆,我这正要找他,快说:那赤炼人魔此番是逃去何处,我娘现下又在何处?”
那女子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现在除了我一人之外,怕还没第二个人知道,但赤炼人魔这一逃去,我虽不知他逃去之地,但你娘现囚于天姥山中,我却知道得清楚,报仇事可后缓,救生者才最紧要,你还不快去!说不定赤炼人魔这次逃去,也前往天姥山也说不一定。”说时,这女子态度极是诚恳,不由方洪不信。
当真这赤炼人魔狡猾之极,两处巢穴,竟然会相隔这远,少说点也有五七千里。
方洪一知赤炼人魔可能逃去之处,以及发现娘现下囚居之地,那还会迟延半刻,道:“我这便去了,若然你有半句虚假,哼!”
方洪说着,将剑一抡,登时雷声隐隐,那女子淡淡地,凄然一笑,方洪已然转身,要往来路上奔去,忽听她说道:“且慢!”
方洪将身半转,道:“你还有何话说?”那女子略一沉吟,忽然说道:“我且不问你是否是剑魔传人,但你这把剑上,实是惊人,只是你是否是赤炼人魔敌手,我仍不放心,这么办,我们不如较量较量,你要能轻易胜得我,这样,你便不怕那赤炼人魔了。”
方洪心中亦不由一动。心道:“不错,先前听那死去的女子言道,她们皆已将赤炼毒掌练到了火候,面前这女子是她们的大师姊,武功必也更好,那赤炼人魔绝无闻声便逃之理,常言道轻敌必败,我正该一试。”
陡地一声长啸,长剑疾转如轮,剑起风雷并发,喝道:“好,就让你见识奔雷神剑!”只见剑气漫天,似怒潮陡卷。
那女子虽然一惊,手中拂尘一抖,似有一股无形劲力自帚上发出,方洪剑势顿缓,只见她已轻飘滑开了一步,嘴里更呵了一声!
方洪长啸之声再起,原来这奔雷剑一出手,剑啸起风雷,声助剑势,剑趁声威,人也豪气倍增,方洪虽是个看似文秀少年,但剑一出手,便禁不住连声长啸,直似变了个人似的,剑上风雷声,再加啸声的人,那还不慑人心神,那武功稍差的,那会不立被慑服。难怪当年那剑魔在江湖中现身以后,没人在他剑下走到三招的。
且说方洪啸声再起,旋身疾转,登时剑似匹练绕体,第二招发出,更似轰雷!那女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雷声隆隆之中,似有十数个方洪,自四方八面攻到,剑影如山,那敢怠慢,手中尘拂亦是疾转,小心地将这第二招挡过,但她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才要撤身,方洪刚已出手,竟是势不由人,霍地腾身而起,剑似长河倒泻,宛若一片寒光,当头向她罩下,这一招更见凌厉,不见人影!雷声、啸声,更撼人心魂!
那女子喝了声:“罢了!”但面上顿现喜容,说时迟,手中拂尘已贯注全身内家真劲,直向剑影中投去!她却倏地一倒,贴地疾射!但见漫天尘尾飞洒,那女子的拂尘,竟被他的剑气绞得寸断!方洪剑势一收,人也落地。止不住心中大奇,她虽毁了拂尘,但三招竟伤她不得!
却见那女子喜得眉开眼笑,虽然三招不到即已落败,而且还毁了拂尘,她却喜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洪仰面发出一声长啸,道:“现在已让你见识过了,你且说,那赤炼人魔能接得下我十招么?”
只见那女子点了点头,道:“奔雷剑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赤炼人魔会闻声即逃了,只是,只是若照赤炼人魔所描叙的,显然你的功力还远不及那剑魔。”
说着,突然肃容说道:“我虽三招不到便已败在你手中,但要知赤炼人魔武功高出于我何止一倍?这也罢了,若然他和你一招一式拚斗,恐也不是你的敌手,但你该记得,当年那剑魔的功力还在你之上,赤炼人魔却已今非昔比,而当年剑魔却仍受了赤炼人魔的暗算,可见仅恃武技,也不过仅匹夫之勇,而有七分武功,若无三分历练,亦算不得英雄,要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我想来,当年剑魔若非树敌太多,陷于孤立之地,只怕赤炼也难得逞呢!”
这女子说的实是肺腑之言,其言也谆谆。方洪怎不肃然起敬,更可见她乃是好意,想到自己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