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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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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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了下去,看到怀中的知安,竟睁着大大的眼睛,连眨也不眨。他将孩子的头按到怀里去,叫道:“小心!”
  他狂舞着剑护住自己上身,呼呼风声当头压了下来。他应声出剑,感觉到剑身并非是与金铁相击,而是切入肉身之中。他一怔,带马转了半圈。果然眼前沥沥地一地鲜血,一名贼兵倒在血泊之中。
  他霍地抬头,看到山坡上飞绕着许许多多惨绿的光点,绿光拖着长长的彗尾,在贼兵们当中环绕,贼兵一触即倒,往山坡下滚过来。贼耗子挺矛追着绿星狂刺,空自暴跳如雷,然而丝毫都挨不上边。山下的贼兵们都惊呆了,也顾不得再寻冯宗客的晦气,撒腿就跑。山坡上的贼兵渐渐稀少,只余下气喘如牛的贼耗子撑着矛身,圆瞪着充血的眼睛。
  漫空流星骤然消失,凝结成粒鸽卵般大的绿宝石。宝石嵌在一根通体泛着细碎金光的禅仗顶端,禅杖握于披着灰色袈裟的僧人手中。僧人形体矮小,看不清面孔,绿宝石如深潭般的光泽中,一部长至胸口的雪髯十分醒目。僧人久久不动,贼首的喘息愈来愈无力,终于直挺挺地扑到了地上,四肢痉了一下,瘫软不动。
  僧人俯下身去,从他怀中取出了一样长扁形的东西,象是一只盒子。他启盒察看的刹那,一弧辉光涨到了僧人身后。冯宗客不自禁地回了一下头,僧人的身影被拉得极长,直投到了远远的云层之上。
  “卡!”盖子阖上,声音在静下来的夜中颇有些惊心。异光消失后,冯宗客恍惚地看瞟了一眼积翠峰顶,方才的大星消失了,他觉得匣子里,似乎装的就是那颗明星。
  “壮士身负一州生灵存亡,竟如此不知轻重么?”僧人背着他发话了,声音象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缓慢而深沉的回音。
  冯宗客一惊,正要问:“大师是刘大人请来相助的?”就发觉怀中狂抖,知安似乎是想哭,但还哭不出声,发出含糊的哼哼,冯宗客搂紧了他,低下脸去贴着他煞白的面孔,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去罢……”僧人禅仗在地上一点,就轻飘飘地往上腾飞了十丈有余。袍角在夜间渐浓的青岚中鼓舞荡旋,不一会就从冯宗客的视野中消失了。
  冯宗客略发了一会呆,也自知也耽误了不少时辰,因此赶紧加了一鞭,往驿道上奔去。
  第二章
  集翠峰去神秀关二百多里,道路渐由平砥变为崎岖,两三个时辰后就进入了曹原岭余脉之中。青龙涧傍行山道,春日水势颇大,有的地方己经冲动了路基,道面不甚平整,马匹的奔速也不得不慢了许多。不过在山峦的棱线被拂晓晨光勾勒出来时,他终于看到了神秀关头烈烈招展的毓王大旗。
  冯宗客叩关禀报来意,值夜的裨将知道兹事体大,不敢耽误,引他到神秀关守将铄川节度使赵德忠邸中。他在门口等了片刻,就被延入偏厅。还没等他坐下来,厅口步声骤急,,一道深褐色的影子突如其来地从眼角扫过,浓烈的臊味冲鼻而来。他赶紧提着知安后退几步,这才看清冲进来的,是名三十上下的汉子。
  “这就是……刘湛的崽子?”来人一屁股咯在椅上,三名美妇人捧着银盆巾栉和衣履,小步碎跑着跟进来,自然就是刺使赵德忠了。他方才分明是在习武,胸膛和胳膊上一块块腱子肉上汗迹斑斑。这人生着张方正面孔,横直的浓眉下,泛黄的瞳仁微微一睨,吓得又累又饿的知安浑身缩了一缩。虽然只是一夜相处,冯宗客却己对这孩子颇有怜爱之意,因此就有了三分不悦。他往前迈了一步,将知安挡在身后道:“这位是昃州节度使刘大人的爱子,如若毓王有意结盟,便是你家毓王的客人,你放尊重些!”
  赵德忠大咧咧地伸着腿,一女拭汗、一女系带,一女跪下来给他套袜。他眉头一振,嘴角缩了缩,有点想发怒的样子,不过终于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将美妇们掇到一旁去。他坐端正道:“我赵德忠是个武人,说话粗野了些,请勿见怪。结盟之事非我能专擅,自然要请壮士与小郎君西去泷丘,亲禀王上……可好?”
  这是理所当然的安排,冯宗客也没什么话说,便道:“好!不过小郎己经在马背上颠了一夜,还请安置一乘大车,准备些点心茶水,我们才好上路。”
  “这随你了!”赵德忠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手臂猛然一搭,方才被拨开的美妇己被他揽在怀里。她吃这一吓俏脸煞白,嘴唇紧抿着,勉强忍下一声尖叫。“走走,今日尚早,再玩一会去!”赵德忠漫不经心地往厅外迈去,未了总算记得给牙兵丢下一句:“让何销点一千人马护送客人!”
  何销是赵德忠帐下一名副将,他安排冯宗客和知安一起坐车,让他将宝马寄在关上,拍胸脯道:“我专门交待了马夫,一天五次上料,和我们家大帅的青茅骓一样,您就尽管放心!”他生得黑黑瘦瘦,眼角满是细纹,言行举止也颇为圆熟老练。两人互通了名姓行序,才知道原来他还小着冯宗客一岁。于是冯宗客就老实不客气地以弟相称,问道:“何四弟,此去泷丘,有多少日路程?”
  “不遇上澍雨,也就是十七八日。”何销从贴身的袋内取出一张卷轴,铺在腿上打开,指给他看道:“由神秀关往泷丘,走拾宝道,五日后穿过曹原岭便入希州,在希州剞县上船,可由泷河直达泷丘。”
  冯宗客皱了下眉指着从神秀关往北去的一条虚线道:“我倒觉得这一道路看上去只一两百里就可出了曹原岭,经凌州折向西南可称一马平川,不是快捷很多么?为什么不走这条道?”
  何销苦了一下脸,象牙齿让什么给咯了一下似地,道:“看来冯大哥不曾到西边游历过吧?曹原岭西北就是乌撒克草原,再往北是碎日碛,那可是白衣别失的地盘,白衣别失连年入寇凌冲二川,平日除非是军情紧急,否则谁敢往那边走?”
  冯宗客吸了口凉气,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会,道:“毓州与冲州,中间只隔了一个春山府,白衣别失能在凌冲二州来去自如,那么毓州这毓王的根本之地,岂不是危险得很?”
  “唉!”何销长叹一声道道:“这正是我家毓王的心腹大患!若不是……”
  冯宗客也有些明白,这七八年来,两王之间,宸王多攻而毓王多守,当与此不无关系。
  “好在,我家大帅定然己用快马往泷丘报讯,想来我们赶到时,毓王正做好出征的准备,倒也耽误不了为昃川解围的时日。”他安慰冯宗客道。
  闲话间,马匹车辆多己齐备,一行人便顶着正午烈日勿勿上路。冯宗客上车倒头便睡,谁知这一睡,前些日子的劳疲伤病一发作起来,当晚就发了高烧。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去多少时日,头颅上仿佛猛地一轻,仿佛是揭去了一层厚毛巾似地。他晕晕乎乎地撑开眼皮,看到知安欣喜不胜地小脸悬在轻雾似地阳光中。一旁帘子打开了,酥风沐体而来,他自觉七窍刚刚被打通了似地有了知觉。
  “大叔大叔!”看冯宗客睁开眼,一颗大大地眼泪就象枚淡青坠子般在知安眶下晃荡。冯宗客勉强着抬起手,想拍拍他,可举到一半就落了下来。泪水落在他手背上,丝丝泌凉。
  “没出息,老是哭!”冯宗客有气无力地骂道:“你大叔我死了不!”
  “有沙子掉眼睛里了……”知安猛揉着眼,瞧了一眼冯宗客含笑的神情,从他身边一跳而起,嚷嚷道:“我再也不哭了!”
  “唉呀,你总算是醒了!”身后传来何销的声音,他从枕上偏过头去,果然见何销挑帘而入,身后跟着一名小兵,手中棒着一钵药。“你这一病倒真是不轻,昏迷了十几天。
  冯宗客吓了一跳,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今晚就会泊季县,”何销向外瞅了一眼,道:“便是入了毓州境内!离泷丘不过三四日路程了。”
  “我竟睡了十多天……”冯宗客掉头瞧了一眼舱窗外的青波碧水,夹岸嫣枝,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你病了这些天,”何销命小兵服待冯宗客吃药,抚着知安丫角,道:“刘小郎可是寸步不离地守你着呢!”
  这一夸倒让知安不好意思起来,挣开何销的手,连蹦连跳地窜出舱去。何销以冯宗客久病体弱,吃过药便让他休息。
  冯宗客一病虽急,但他体质旺健,过两日便可由知安扶着在船上走动。他发现这自己坐是艘双层船,十五丈长八丈宽兼备帆桨。没有看到拍竿弩弓,看来也装不了一千兵卒。他打发知安自己去玩,寻到何销,就问起此事,何销果然说本来是坐的两只船,只是后面的一艘昨日坏了,一半的兵马只得上岸过夜。他见冯宗客闻言眉头一攒,己知其意,笑道:“你怕出事么?这里离泷丘不过两日路程,可就在毓王眼皮底下,毓王牙军都驻在附近,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次。”
  冯宗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闲扯道:“我在厢州的时侯,听闻毓王帐中,有三支劲旅最为出众,踏日都、伏虎都和神刀都,究竟那一支最称剽悍?”
  “这可就难分个高下。”何销命人煮茶,请冯宗客上座。“踏日都是马军,都指挥使仍毓王义子罗彻同,这人常独领一军直驱敌后,千里奔袭从未失手;伏虎都指挥使黄嘉治军极严,曾经独自一军面对十倍宸王大军而不动摇。”
  “这事我也听说过,那是六年前在枢河金牛渡……”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嘴,这件事正是由于刘湛投向宸王引起。
  何销显然也想起这事,颇有点尴尬,这时正好甄上水沸,冒起一串细珍珠般的水泡。他提壶往碗中分茶,自顾自地往下说:“神刀都当年是青寇中魔刀天将的亲兵,与王上大战十多次,被逼得走役无路,杀了主帅投到王上麾下。倒有幸见过他们近身肉搏,真正是悍勇绝伦。只是性野难收,军中哗变不断,指挥使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的叫什么,我也不太记得。毓王整肃来整肃去,虽然杀得不少,却又不愿当真下重手伤了这支悍旅,不胜其烦之下将他们撵往凌州戍边去了。”
  “毓王帐中当真是英杰辈出呀!”冯宗客客套着,接过茶碗细吹慢品。
  “这几位都是将才罢了,凌州节度使张纾,毓王之弟奉国公,还有我家赵大人,方是独当一面的帅才呢!”刘销突然一叹,道:“只是大世子前些年死于宸王之手。我曾有幸在大世子麾下作战,真正是少年王者,可惜……”
  冯宗客赶紧再吞了口茶,心中凛凛不安,这又是昃州之事引起的。他心道:“若让宸王攻下昃州,毓王从此休想再饮马枢河,今后将被困死在西北一隅,因此结盟出援势在必行!只是毓王痛失爱子,这恨意又如何能轻易抹消?便他以霸业为念,其它的人,只怕也……”
  正这时一声长号,紧接着船声微微一震,己是靠了码头。冯宗客头探出去打量,何销道:“今夜就宿泷东了,冯大哥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午时便可到泷丘!”
  冯宗客恍然间觉得身上发热,好象有火舌在往身上撩,火焰中变幻出一张狰笑地面孔,他觉得那人眼熟,努力地去看,却又看不清了。他浑身一激零睁眼,刹那间仿佛落入严冬的霜风中,眼前晃过阴青色的光,胸前凌凌地刺痛。“夺!”铁箭扎在他枕头旁侧,长有三尺,拇指般粗细。微光刺在他的脸上,舱壁上突然出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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