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轻啜了口,慢悠悠的笑道:“他跟我学过三年医术。”
我一愣,这个人……是在告诉我,我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权清流是否也得知了……压下心头的疑问,扫了那人一眼,只是沉默。
“小叔叔,你可医得好?”权清流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人,含笑道。
那人皱了皱眉,看着权清流,不满的嗔道:“都说了叫我琉笙即可。”一双星眸中却是掩不住的温柔,那眼神,却让我想起宁出尘看我时候的模样。思及此,我不由得一怔,心里百转千回,思绪缠绵。
权清流只是浅浅一笑,似是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压,并不语。
琉笙踱到我跟前,拿过我手腕,仔细的把脉,半晌才沉声道:“你这不是病,药石无医,不过,”他顿了顿,瞟了眼我腕上的玉镯,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权清流,意味深长的道:“这镯子要好生带着,可以压住你体内的‘邪气’。”
他转向权清流,凝神道:“听闻皇上后苑里养了一只赤豹,如果可以,让小公子养着罢。”
权清流略微沉思,点了点头,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制小匣子,递给我,笑道:“这是小叔叔给你配的些香,你在房里燃着罢,可以止头痛的。”
我伸手接过,他递给我之时,不着痕迹的轻轻的在我腕上抚了抚,旋即放开了手,定定的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言罢,径直拉了琉笙出去了。我心里一动,将那匣子收到手里,看着琉笙扶着他走出门去,轻叹一声,五味杂陈,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百味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将那二人送出门去,片刻既回,倚在门框上看着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小匣子,阳光下晶莹剔透,煞是精致。
“皇上对这权公子倒是情深。”他低声笑道。我瞅了他一眼,斜着朝那榻上靠着,懒洋洋的道:“你看到了?”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什么也没看到。”眼中却满是戏谑。我轻叹一声,摇头道:“皇帝着实是可怜。”
他敛了神色,淡淡的道:“没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自古以来权力场上便是实力为凭,胜者为王。皇上资历尚浅,又儿女情长,纵使摄政王和丞相现在被皇上软禁,正如你所说,亦不是皇上可以控制得了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父亲和族人看不透,被权势蒙了眼,选择跟了皇上。我未将你怎样,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各取所需。不过,”他顿了顿,斜睨了我一眼,道:“虽然你是我妹夫,我也不会帮你的。”
我了然一笑,他不妨碍我便达到了我的目的。这是个聪明人,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只是这种人亦不能信任罢。不过,听到他是佟水情的大哥的时候,也着实吓了我一跳,看来皇帝突然对宁氏下手,又软禁了老皇帝,这其中也有佟氏的推波助澜罢。眼前模糊的想起佟世川那张精瘦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跟错了主子,实在不如他儿子看的透彻。
话既已说开,我低头将那匣中的香料倒在桌上,细细把玩着那玉匣,半天不得要领,百味也是不语,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将那匣子放到阳光下细看,又放到水里,折腾了半日,我有些挫败的趴在床上,盯着那依旧如初的玉匣发呆。
“皇上下了令,缉拿悬剑堂和拂影阁一干人等,不过目前未有进展。”他斜瞅着我,轻叹一声,道:“宁庄主手下果然藏龙卧虎,皇上看似处于上风,却是举步维艰。想来,摄政王在朝中民间隐藏实力不可小觑,如今亦差不多有行动了罢。今日见皇上,着实紧绷的很。”
我盯着那四四方方的小匣子,喃喃道:“皇家无情罢了。”心中微动,一骨碌爬起来,将那匣子放在手中,试着沿着中间用力一拧,那原本光洁莹润的匣身上便裂开一道细细的纹路,小心的沿着那缝隙轻轻转动,便有细纹在那匣身上缓缓显现,放到阳光下眯着眼睛细看,不由得一愣,那纹路四四方方的,竟似前世时候玩过的魔方。
深吸一口气,想起方才权清流无声口型,却是只有一次机会。拿着那玉匣子小心翼翼的拧动着,半晌,却听到咔嚓一声,那玉匣竟碎成数个小方块,散了满床。
怔怔的看着那满床玉块,捡起一块块细细的查看,一面上纹路隐约可见。嘴角轻挑,将床上的被子推到一边,留出块空隙来,专心致志的将那玉块顺着纹路拼凑起来。
长长的松了口气,用袖角擦了擦额角的汗,细细看那拼起来的图形,待发觉那刻着的纹路是何物,不由得一愣,凝眉细细思量。起身拿着案上的纸笔,将那图形描摹下来。
百味看着我忙来忙去,亦不做声,待我傻笑着将那描下来的纸小心的折好放到怀里,才轻咳一声,眯着眼看着我,冷不防道:“今晚不用过去了。”
我转头看他,原本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摔下来,心惊肉跳,手脚冰凉,只是呆呆的看着百味,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他……”
每天如此,每刻如此,在那不安心痛中,等待着夜晚的降临,即使是在那般情况下,即使见到他会难过会心痛,可是还是想见他,那样我才能确信,他还活着。
再等等,再等等……
“皇上交待了,怎样用刑都可,但是不能伤了性命,所以,今日先不用刑。”
我不语,转过头,看向窗外。
落木萧萧,无声轻旋。秋光温柔,缱绻迷离。空气中浮着细微的灰尘,躁动不安。
“即使不用刑,我……也想去看他,可以吗?”我垂下眼,轻声道。百味沉默半晌,才淡淡说道:“随你。”言罢拂袖而去。
寂静流转,手下意识的按在胸前的那纸上,斜靠着软榻,喟然一叹,闭了眼,心思暗转。
只是,突然想着,若真能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纵然是酸酸楚楚无人怨,亦是难求罢。
……………………………………………………………………………………………………………………………》》》》
晚间,亦是如前几日一般被蒙着眼,被那百味牵着朝刑房而去。心下正恍惚着担心宁出尘的情况,忽的觉得百味停了脚步,我侧头,低声道:“怎么了?”
他却是不语,半晌才道:“没什么。”忽的放开那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我有些事,在这等我,片刻既回。”言毕便听得那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愕然,愣在那里。他……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也可以?
夜风清冷,渗到骨子里的凉意,让人清醒了些。犹豫片刻,抬手扯下眼上蒙着的布,却是立在一段段偏僻长廊间。月光模糊,长廊幽深,秋虫凄鸣,树影婆娑,甚是诡异。
却见那长廊尽头的石柱后立着一道黑影,心中一动,看着那黑影慢慢的朝我移动,朦胧的月光下,一身侍卫打扮,完全陌生的脸,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禁不住的会心一笑。
那人走近了,立在我身前,低声道:“好久不见了,小少爷。”
四十一
血液里那蠢蠢欲动的兴奋让心跳微微的失了节奏,终于来了!我定了定神,嘴角轻挑,斜着扫了一眼那人敦厚老实的脸,嗤笑着低声道:“这张脸真是不适合你。”只是现在非叙旧之时,不然定会是另一番光景了,不知他和听风如何了……
他抬手摸摸脸,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听风说这样才好混进来。小少爷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最好找不是么?现在情况怎样?”我敛了神色,凝神道。他正了正色,沉声道:“山庄被皇帝控制在手中,几位夫人和少爷都没能脱逃,悬剑堂和拂影阁的人马现在散了隐在主公设在各地的暗桩里。主公在皇上突然出手前也做了些准备,只是没想到皇上这次如此决绝。摄政王和丞相被软禁在宫中,不过已经和丞相的暗处势力取得了联系。”
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们既然能找得到我,定是已经知道我爹爹被关在何处了。依如今残余的力量将爹爹救出,有几分把握?”
他略一沉思,道:“主公被押在皇宫的地下密室里,那地形图摄政王亦有一份,只是目前皇上防备甚严,难以和摄政王取得联系。如果硬来,只有三分把握。”
我垂下眼,确实现在如果动手,即使将宁出尘救了出来,亦难保以后安全,更暴露了现在的暗藏势力。如今皇帝握着兵权,只有在暗处才好与他周旋,一旦放到明处来;定是分毫胜算也无。
拳头攥的紧了些,心里辣辣的痛。明知道如今形势逼人,万不能感情用事,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焦躁不安的心情,只想不顾一切的将那人从那血红的地狱中解救出来,带着他,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管这些个是是非非……
不能再等了……我深吸一口气,凝神看着逐月,淡淡的道:“如今皇帝把着兵权,控制着大局,不能和他硬碰硬。我只想知道,如今在爹爹手中的可利用的钱物有多少,当然,如果丞相和摄政王的暗藏势力能为我所用更好。”
逐月看了我一眼,道:“主公可将重华山庄的印鉴交了出去?”我略微细想,拧着眉点了点头,那人听宁出尘和那舞琤的谈话,似是拿那印鉴做了什么条件。
逐月抬手轻轻的揉了揉脸,似是将那脸上的人皮面具弄了弄好,才沉声道:“如此重华山庄明处的店铺钱庄便不在控制之列,但主公向来谨慎,这些年刻意隐藏实力,暗里的生意还是很可观的,拂影阁悬剑堂这些年亦收了不少钱。丞相和摄政王在玉晟民间各地亦暗藏着很强的实力。而且,”他顿了顿,虽然看不甚清他面上表情,我却总觉得他声音里似有些怪异,“前些日子凝雪亦赶了来,他亦有些势力,可以帮助不少。”
凝雪?这又是谁?看了逐月一眼,罢了,听他口气,却是是友非敌,怕是旧日恩怨,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我摇摇头,凝眉道:“不少是多少?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如今存亡一线,容不得半分疏忽。待回去了将所有的可用的店铺钱庄饭庄清点清楚到底有多少财力人力。”
“听风已经在做了。”他点头,道。
我从怀中掏出那贴身藏着的图纸,低声道:“你来的虽然晚了些,但总算是赶对了时候。这是今日权清流给我的,你按着这图,无论如何将那些个东西取出来,据说是皇室宝藏罢?皇帝定是会有防备,但是我们出其不意,应该会有收获。如若到手,事情就容易多了。”
逐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接了图纸,凑着月光仔细的看着,忽的低呼一声,凝神看着我,道:“这……木石图?权清流他怎会……”
我点点头,“两年前这木石图曾落在他手上,他虽借我的手将那真的木石图还了,这一份应是他自己暗暗留着的。如今那真的木石图即使还在摄政王手中,一时半会怕是也带不出来的,姑且按这一份去碰碰运气。那地宫地形繁复,机关重重,走错一步便是性命之忧,当日那霍青膺便没能出来,万万小心。”
更何况,我相信他,不会再骗我。
“我想听风师父定也是想的到,具体怎么做他大概也知道罢。如今不能和皇帝正面交锋,只能用手中的财力将玉晟的经济控在手里,再加上摄政王和丞相在朝中的势力,才真正有筹码和皇帝敌对。”
逐月皱了皱眉,有些犹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