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身上发寒,似是从心底冒出的疲惫,让人几欲站立不稳。这个人,他难道看不到吗?身为一个帝王,他不会赢得。只因,他的野心,也只不过是那个人而已。
看着他遁进黑暗中那幽魂般的身影,一个孤傲绝望的灵魂,被困在这牢笼似的层层楼阁中,日复一日,拼了全力的抗争、挣扎,最终,还是躲不过那狰狞着嘴脸渐渐靠近的命运吧。
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那一下一下沉稳跳动着的心跳,咚、咚、咚……似是为这个少年帝王而鸣的丧钟。
权清流,你是否也在这为你所痛恨厌恶的满是龌龊阴谋的地方四处游荡着呢?你也是知道的吧,他会怎样。你会怎么选择呢?在这种情况下,你的一个笑容,就可以成为这个挣扎着地狱边缘的人的救赎。我真的想知道,你会怎么选择呢?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不要如我这般才好……在心上,生生的撕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龇牙咧嘴的张着,一如那人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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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回到软禁之地,却发现房中赫然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笼中一头红皮黑纹的豹子,极为漂亮,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下幽幽的泛着冷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心下一愣,拿起桌上镇纸压着的一封信,我所熟悉的隽秀小字,却是权清流送给我的“礼物”,一直关在皇上猎场上的那只传说中的上古珍兽,一只名为“山鬼”的赤豹。
“山鬼……”我放下信,看了那笼子一眼,喃喃道:“这名字好像还是我起的呢……不记得我了吗?”缓缓的走上前去,立在笼边,一动不动的和它对视半晌,血液里有些蠢蠢欲动,它身上的野性之气,很容易便引发了体内许久的嗜杀欲望,兴奋地看着它,试探性的伸出手去,只待它一有动作,便捏住它的脖子好好教训一番。这种被圈养的野兽,即使野性还在,指甲还是会被剪掉,不会有危险。
它垂下头,耳朵动了动,舔了舔我的手。
满意的笑了笑,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看来还是认得我。打开笼子,将它放了出来,由着它跟在我身后蹭来蹭去,收拾了几件衣物,便带着山鬼出了门,跟着那侍卫朝藏书阁去了。
记得那日,宁出尘曾说过,他接任族长之时,宁则荇曾提到过,当年订立盟约的两位族长,为了确保那存放解药之地无虞,在宫中两处分别存放,并在宫中禁地藏书阁中备了药方,只是那药方所在之处只有当朝皇帝和宁氏族长知晓。宁则荇并没有告诉宁出尘那药方在何处,只能先进到阁里再说。
黑暗中悚然而立的两层木楼,无声无息的隐在一片枯枝之中,映着白雪,莹莹的泛着光,煞是诡异。皇帝派来带路的亲信太监在院子门口处停了,对我行了个礼,将手上端着的灯交到我手上,立在门边垂首而立。我推了那木门走进去,山鬼紧跟着我,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清晰可闻。
端着那盈盈烛火,推了门进去,借着门外的雪光,一排排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厚厚的书籍,浩如烟海。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在三天内,从这上万本书里,从这到处是暗阁机关的小楼里,找出一片薄薄的纸。
“宁罂?”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人声,似是从地下发出的,一丝丝传入耳中,心跳突然加速,山鬼贴着我的腿,朝着我身后的黑暗之处,身子弓起,龇牙咧嘴的低吼着。
“什么人?”定了定神,转过身去,借着手上昏暗的烛光,隐约可见一人在黑暗中无声而立,若不是他出声,我竟察觉不到他丝毫气息。
“在下凝雪。奉主公之命前来接小少爷回去。”他的声音森冷,不带一丝感情。我一愣,他就是那个凝雪?
他丢过来一个锦袋儿,我接了,小心的拆开,里面却是一张纸条儿,凑着灯光看了,确是宁出尘的笔迹,只写着:“跟着凝雪,速归。”角落里却盖着一个血红的小章,仔细看去,却是“重华”二字,这方才信了。将锦袋儿收好,皱了眉低声道:“我给爹爹的信可收到了?”和皇帝谈完便在他的监督下写了封信送到重华山庄去了,不过怎会这样快?
他点点头,冷声道:“主公只要我在摄政王动作之前将你带离皇宫。”
我一惊,老皇帝这样快便要动手了?心一点点的沉下去,扫了一眼那些静静立在黑暗中的藏书,咬咬牙,低声道:“不能等等吗?”
“事不宜迟。”
“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到这里来,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主公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小少爷带回去。”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飘飘荡荡,我看了看他隐在黑暗中的身影,总觉得他似是极为讨厌我。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心思轻转,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摄政王那里有地下通道的完整地图,我从地道进到皇宫,一直跟着你到这里。”
地下通道的……完整地图?只觉得头上冷汗一点点冒出来,摄政王到底将皇帝看成什么了……心一惊一惊的跳着,努力镇定了下,深吸了口气,闭了眼,低声道:“那……如果我想再带个人走呢?”
他似是一愣,很快道:“不可。会增加风险,我只负责将你带回去。”
看来此时形势遽变,宫中似是将有大变故。老皇帝和丞相既然有完整地图,说明还有皇帝不知道的地道,从这个地道中带兵潜进皇宫,皇帝根本来不及调兵。根本不用长期对战,亦不用宁出尘的归属,轻而易举就可以拿下皇城……
“不要试图和那两个人对抗。走吧。”他忽的将我揽到怀里,我挣扎了一下,对山鬼低声喝道,“跟上。”它灵性极高,能跟便跟,不能跟上这个人怕是也不会管。
却见他忽的将我手中的烛台夺过去,一把扔到那书架上,火轰的一下便燃了起来。我目瞪口呆,怒道:“你做什么!这里不能烧!”烧了这里,还要怎么找到那方子!不能烧!
我挣扎着,被他一指毫不留情的戳在腰上,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他只是淡淡的道:“这样才趁乱混出去。走吧。”
他披了件白衣,将我裹在怀里,推了窗,山鬼跟在身后,轻飘飘的便隐到黑暗中。花瓣样大小的雪花此时疯狂的开遍天地间,迷了眼睛,只看到那燃烧起来的阁楼火光冲天,混着那一片嘈杂的救火声,越来越远,无能为力。
他带着我到了一处极偏僻处,进了那破败的偏殿,黑暗中不知他做了什么,那墙便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极窄的门,他抱着我走了进去,关好门,才放我下来,径直朝那地道深邃出去。
“那地方不能烧。为什么要烧?根本没有必要!”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站定,头也不回的道:“以火为号。”
“你是丞相的人?”
“如果不是主公,我早就把你杀了。”他回过头,眼光森然的看了我一眼,“还是我将你打晕了带回去?”
我一怔,心下憋闷,低头看了看在我腿间蹭来蹭去的山鬼,俯身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疾走两步追了上去。
从四下的通风小孔里,可以隐约听到地面上嘈杂混乱的动静。人的喊叫声,风声雪声,在这冰冷沉寂的地下听来,恍然如另一个世界。
难道……一切都要在今晚结束……
不能,不能这样……心下从未有过的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猛地顿住脚,直直的盯着那人的背影,道:“我要回去,我要带他一起走……”
不能舍弃他,仿佛舍弃了他,就舍弃了那曾经的我,曾经那样痛苦,麻木,寂寞又真实的活过的我。
转身便要回去,却觉得颈上钻心的痛,眼前一黑,身子无力的倒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给我点时间……宁出尘,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意识昏昏沉沉,心下凄凉,权清流你……
那掩藏在笑脸下的寂寞的灵魂,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如果你就此消逝了,我会是,我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耳边的嘈杂渐渐远了。宁出尘,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
四十八
永远这种东西,它难道,只存在于我的心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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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沉沉浮浮,待到完全清醒之时,却只觉得被人抱在怀里,纵马狂奔,身上盖着厚厚的皮裘。耳边风声凄厉,夜色黑沉,雪色苍白,界限不明。动了动,便被那人抱的紧了,只得捉着他的衣襟,闭了眼默默的想心事。
不多时,马便停了。凝雪抱着我从马上下来,将我放到地上,却是已经在重华山庄内了。宁出尘早便从屋里迎了出来,将我拥在怀里。我淡淡的瞅了他一眼,轻轻推开他,垂下眼,一言不发。
冷风卷着雪,扫过脸颊,凉凉的痛,我和他静静对立片刻,他亦不语,忽的将我打横抱起来,不由分说的进了屋,放到床上,扯了被子要给我盖上。我咬了咬唇,拨开他的手,抄起那白玉雕花枕头朝他扔过去,他亦不躲,枕头砸在他肩上,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似是砸在心上,一跳一跳的痛。
“他会死的。”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心下有些发寒。他背着灯光立在床边,看不清脸上神情。静默片刻,捡了掉在地上的被子抖了抖,将我按倒在床上,径直给我盖了被子。
“你一路骑马来,当心着凉。”给我掖了掖被角,他的声音依旧沉静。“梓潼和夏阳也接过来了,你不用担心……”
“我要救他!”我猛地坐起来,一把捉住他的手,急道:“我不管你跟摄政王是怎么个情况,我要救他!”
他忽的攥着我手腕,身子欺过来将我压在床上,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我,低下头狠狠地吻住我,霸道的吻有着掠夺的意味,我推他不动,闭着眼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满口的血腥味儿,呛得眼泪似是要涌出来,却只是噙在心尖上,涩的发苦。
“他对你心思不单纯。”肩膀被他握的生疼,豆大的烛光在他眼中闪闪的跳跃着,灼伤了心。我偏过头,闭了眼,淡淡的道:“我要救他,否则我会后悔。”
就这样丢下他,他便会和伶之一样,成为嵌在我心尖上,永远也拔不掉的一根刺。
“我不准!”他忽的俯身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沉声怒道,似是要将我揉到骨血里,压得心都痛了。“摄政王打定主意了,皇上暂且不说,权清流定是要除去的,你不要管……”
我猛地推开他坐起身,紧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你可以救他的,为什么不愿救他?”
他一怔,忽的抬起我下巴,冷笑一声,道:“我明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你还要我救他?我为什么不救他?因为他当年从我身边抢走你,因为我爱你,我有多在乎你,我就有多讨厌他,为何我要去救一个我恨不得杀了他的人?”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受伤的眼神,刀一般剜在心上,火辣辣的痛。对他的质问,我竟一句也不能答。低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将他轻轻的扯到怀里,埋头在他肩窝,半晌不语。
他和我因为权清流吵架,这与前次我和他因为小皇帝赌气,有什么区别呢?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容不得一粒沙子。我宁愿占着这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