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盆冷水泼下去,墙上昏迷的那人转醒,目光有些茫然,却正是那日行刺之人。想来这一个月来大概受了许多苦。
那人清醒过来,便看到赫然立在眼前的宁出尘,眼中窜出一阵怒火,张口便要大骂,却被逐月点了哑穴,只能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权清流在哪?”
那男子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怒视着宁出尘的眼中满是鄙视和痛恨。
宁出尘转向听风,冷冷说道:“继续用刑。”
听风点头,从一边的墙上拿起一条满是针刺的长鞭,走到了那男子面前,面上却仍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我心里一抖,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得罪这个人。
烛光摇曳。“啪”“啪”的鞭打声在寂静的狭小空间内分外刺耳,夹着低低的呜咽和不成声的破碎呻吟,更为这地下密室平添了几分诡异。
宁出尘拉起我的手,转身欲走,我摇摇头。转身看向那早已体无完肤的男子,待到他已经明显半昏迷,便指着他问宁出尘:“他叫什么名字?”
宁出尘秀眉微皱,昏暗的烛光下一双眼睛愈发幽深,我直视着他,片刻,他才冷道:“权北珩,权府的侍卫长。”
我走到权北珩眼前,抬起他的脸,果然,他早已眼神涣散,目无焦距,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我放柔声音,轻抚着他刀削般的脸,侧身,软语呢喃,“瞧~那朵橘黄的烛花,她是那样美丽,那样安详,那样温暖,她是黑暗里的星光……”
顺着我的手指,权北珩无意识的朝烛光看去,我继续,声音里又添了几分蛊惑:“你一直看着她,朝那温暖光明所在走去,沿途都开满了这样的烛花,你数着,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权北珩像是无意识的娃娃般,跟着我数起来,“五,六,七,八……”我嘴角微挑,“北珩,听我的话,数到三十的时候,你便走到了那烛花从中,你很累,很累……”
“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九,三十。”权北珩仍是无意识的数着,点点头应着我的话。
“很好,现在你在哪里?”我轻笑,突然柔声问道。
“我在一片花海中,很漂亮……”权北珩盯着那烛花,下意识的回答我。
“那花海中有一个人,他是权清流,他现在在哪里?”
权北珩顿时面露很痛苦的表情,似乎在挣扎。
“放轻松,放轻松,你现在躺在花丛中……权清流在哪里?”
“在……权府的……地下……密室里……”他的额头开始大滴大滴的冒汗,我知道他的精神承受能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要怎么进去呢?”
“权府……的池塘下……有……密道……”
“通到那里呢?”
“皇上……的……寝宫……”
话音刚落,那权北珩的嘴边便涌起一股血丝,眼神愈发痛苦。我皱眉,看来是极限了。便又柔声道:“你现在往回走了,沿途也有许多花儿,你数着,一朵,两朵,三朵,……数到三十便醒过来。”
我转身走向宁出尘,拉拉他的衣袖,示意已经问完了。身后权北珩数到三十,便突然醒过来,目光茫然的看向我们。
逐月、听风则皱着眉沉思着,大概是没想到这事会扯上皇帝,或许会有些棘手吧。正思忖着,却被宁出尘一把抱起。
“不要杀他,留着还有用。”宁出尘说罢便抱着我朝外走去。
回到地面上,骤然的光亮和清新的空气让我一直压抑的心情稍有好转,却不期然看到宁出尘几乎结冰的俊颜。
我皱眉,担忧的看向他,却被他更紧的拥在怀里,冰冷的唇似无意间触碰到耳尖,冷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以后,不准用那种声音对别人说话,也不准对别人那样笑……”
我一阵诧异,继而不禁轻笑,这样的宁出尘,真是相当的……孩子气呢。
“那是催眠……”我轻声道,却被他略显粗鲁的打断,“我不管那是什么,总之不许!”
我有些无奈,“知道了。”
清风吹过,一轮明月嵌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星星几点,俏皮的在那松林尖上跳舞,让人看着心情也分外轻快,我抬起头,望向月下那宛如月中仙子般不染烟火的宁出尘,那人看着我的眼中此刻竟分外的柔和,一如天上的明月,让人心神跟着都柔软了。一直以来的不安似是也在那笑容里丝丝化开。笑着牵起他的手,轻声道:
“爹爹,我们回去吧。”
玖【修】
年年岁岁花相似。
却只是相似。
虽然我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情,吃饭,喝水,行走,谈笑。
我却知道,少了什么。
虽然相似,但总是和那时不同。
那时,你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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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香?”我挑着小巧的香炉里的一盘烧残的香,问正在更衣的宁出尘。
“心字香。怎么?”宁出尘待程管家伺候着他脱下外袍,便走到我身边,对程管家吩咐道:“抬洗澡水来。”
“没事,挺好的,我很喜欢。”
他点点头,抬手要解我上衣的扣子,我不自然的躲过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道:“这些叫小叶子做就好了……这小子跑到哪儿去了……小叶……”
“我来。”
我抬眼看他,僵持了一会,我无奈的叹口气,站直身体,感受到他的手轻柔的脱去我的上衣,心底的怪异愈发明显。
程管家将装满洗澡热水的木桶放在里间,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起洗。”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到里间,屏风后的浴桶热气氤氲,不知怎的竟有几分暧昧色情的错觉。
我皱着眉,看着一具堪称完美的男性胴体就这样毫不做作的出现在我面前,脸竟然不由自己的红了大半。宁出尘的身材相当好,宽肩细腰窄臀,皮肤白皙细腻更胜女子,肌肉匀称,隐藏了极大的力量,仿佛随时便会爆发出来。一头黑色长发直垂腰际,衬着白皙的身子,竟然有几分妖媚,平时总是冷若冰霜的一张天上有地上无的俊脸此刻在水汽的朦胧下少了许多凌厉,多了几分柔和,星眼闪烁,当真是……妖孽。
我心下暗叹,这幅美人入浴图,不知能有几人有幸看到,当真是饱了眼福了。
“过来。”宁出尘长腿迈进浴桶,水哗啦漾出来,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那水汽的模糊之中。
真要一起洗?我硬着头皮开始脱衣服,宁出尘盯着我的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
本来便是一个人用的浴桶此刻显得有些拥挤,我手抵着宁出尘的胸膛,人坐在他的腿上,有些尴尬。身体泡在温热的水里,黑发散在水面上,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牡丹,带着些许妖娆。透着水面可以看到宁出尘结实白皙的胸膛,我不禁有些脸红,暗暗的鄙视了自己一把。看着宁出尘身上恰到好处的肌肉,再看看自己纤细瘦弱的身材,捏捏胳膊,完全一幅还未发育的少年样,不禁有些气馁。
“可想习武?”平日清冷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些喑哑,低沉的徘徊在耳畔,带着些许说不清的诱惑,一时竟让我失了神。
“也好。我想学轻功。”
“为何?”
“便于逃跑。”
“……让听风教你,他的轻功无人可及。”
“爹爹也不行?”
“我内力和剑术略胜他一筹。”
“很厉害么?”
“恩。”
“爹爹今年多大了?”
“……问这作甚?”
“想知道。”
“三十有一。今天的……催眠术,谁教你的?”
“……从书上看来的。”
“……”
“爹爹,你恨我娘么?”我撩着温热的水,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道。当年之事,据说是宁罂的母亲,宁出尘的五夫人原是江湖第一美女,在一次事变中,背叛了宁府,被怒极的宁出尘亲手杀死,又将七岁的宁罂关在小院中,想来应该怨恨颇深。只是,不能想象这样仙人一般的宁出尘会有这样的情感?
隔着水汽,他看着我,良久才道:“从未爱过,何以来恨?你可是怨我?”
我不做声,他忽然将我拥紧,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他怀里,手下意识的攀上他结实的肩膀,脸贴着他的胸膛,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如雨点般,有力而急促。
“你可怨我?”他有些急切的追问着。我摇摇头,被关的并不是我,是宁罂。更何况,宁罂还对宁出尘怀有那样的感情……怎么可能怨呢?
如若能怨,或许便不会那样痛苦绝望吧?便不会只为了这人一眼,做出那样极端的选择……
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我倚着宁出尘沉沉睡去,迷糊间唇上仿佛有两片冰凉拂过,轻柔宛如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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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翻个身,朦胧间有一点冰冷沿着眉骨轻柔描画,睁开眼,茫然了好大会儿,才看到宁出尘赫然躺在身边正凝神看着我,一只胳膊隔着被子环着我的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让人有些恍然。
我揉揉眼睛,“爹爹……”
“醒了?”
“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先不要起身,陪我躺会儿。”我正要起身,却被宁出尘拥在怀里,又复躺在床上,抬眼看向他,却看到他眉宇间暗藏着的一丝疲惫,看来是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心下有些不忍,便任他抱着,一只手轻轻的探出,按响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摩。
“很累么?”
“还好。”
“事情很棘手?”
宁出尘手抚着我散在枕上的长发,嘴角轻挑,淡淡说道:“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不可以说么?”
“……只是和皇上起了些冲突罢了。权府残余也不安分,佟府心机不纯,不过一些小麻烦而已。”
知道事情远比他口中的复杂,我略微思索,抓紧他胸前的衣襟,道:“那权清流仍是没有找到么?”
宁出尘将我朝怀里拥了拥,让我头枕在他胳膊上,点头道:“那日你问出他的所在,我便命‘暗部’前去,不料却被他逃掉,怕是暗部里出了内奸。”说到这他眼神一岭,冰冷的杀气四溢,我拽了拽他的衣襟,他回神,抚了抚我的头发,敛了气息,接着道:“大概在皇上那吧,皇上一直不肯放人,我亦不想逼的太急。”
我静静地听着,下意识的思忖着对策,却猛然意识到,我竟是在替他担心,心下有些恍惚。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淡淡的香味旖旎缭绕,宁出尘呼吸平稳,似是已然睡着,我躺着无事,抬头看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却是秀眉微皱,像是心事机种。大概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手不自觉的移到他眉间,一下一下机轻柔的将那眉间褶皱抚平。总觉得这张出尘的俊颜上不该因世俗纷扰失了那股让人错不开眼的高傲。
手忽然被捉住,宁出尘的手纤细修长,冰肌玉骨,骨节分明,包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动作分外暧昧,我一愣,欲挣脱却不得,正懊恼间,却听那人道:
“这几日我不在,可曾睡好?”
自从搬进摘星阁,便夜夜和宁出尘同床共枕。一直以来我都一个人习惯了,开始自是十分抗拒,无奈我任何抗议那人根本装作不知道,只好随他去,慢慢的也逐渐习惯了那个总是带着凉意和清香的怀抱。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夜里倒是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