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是夏子樱背着师傅自创的,中毒后隔夜脸上便会生出数个红色泛着脓的大包来,像是超大型的那种粉刺,不痛不痒,可是看着让人恶心,若是没有解药的话,通常要半个月才能消去。
想必此刻公主定在抓狂的大呼小叫吧,原本候在殿外的宫女们纷纷拥进去,仆跪在地,个个战战兢兢。
“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啊!!谁也不许进来!滚出去!!”殿内,千浩雪此刻崩溃到极至,床上的玉枕、丝褥全被扯乱;够得着的铜镜、瓷器也都被打落在地,满屋的狼藉。
原本想上前拾掇的宫女,见公主一脸红色脓包,心里恶心得又想笑又惊诧,因害怕被责罚,忙低下头,纷纷退了出去,带上门候在外头。早有懂事的太监奔往仪和宫向皇后娘娘处禀报。
夏子樱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心里早就乐得开花,却还得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表情来。
自那日被整后,她仍回原来那大通铺,不顾大小太监们一脸调侃或鄙夷表情,兀自抱了床单被褥在地上打起地铺。反正“破罐子破摔”,既然大家都当她是贱人,她便也不再反驳,反倒更乐得逍遥,越发不羁起来。穿着一身低等太监服,却将袍子下摆直接扯到了腰上,打个结系起,露出灰黑色的长裤以及一双36码的“天足”,反正怎么凉快怎么来。若不是怕太过招摇,她甚至恨不得将裤腿也挽到膝盖上。
此等不规矩的装束自然又让原本笑话着她的人们多了一个笑料。无论是谁,看着她近了,刁蛮点的大多翻个大白眼“啐”一声高抬着头走过;胆小的便远远避开,饶个弯子走过,仿佛离她近了便沾染到瘟疫似的。只除了紫桑,偶尔还趁着没人时给夏子樱塞上一两块糕点充充饥。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并未像平常一样如约而至。千浩雪在殿里嚎了小半日,嗓子都已干得快出不了声,报信的太监这才姗姗跑回来,一骨碌跪在地上:“禀公主,太子大病,皇、皇上与皇后娘娘急得团团转,奴才、奴才不敢立刻走开,回来迟了。皇、皇上还说”
“说、皇兄说了什么?”跪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千浩雪有气无力地问道。
“皇上说、说奴才不敢”太监紧张得不住磕头。
在墙外装作打扫的夏子樱只听得里头“咚咚咚”声响。心下纳闷,那小孩怎么就病了?昨天自己给他吞的不过是扶正固体的药丸子罢了,毕竟带下来的毒药本来就不多,哪舍得给他一个小毛孩浪费去思绪却被里头一声尖锐叫声打断。
“放肆!你这狗奴才,你想戏耍本宫是不是?是不是?!”千浩雪边说边抓起丫鬟刚呈上来的汤药一把摔在太监脑门上,“啪”一声,那汤药连着碎瓷片便散了一地。
那太监满脸淌着药汁,只恨自己多事,何必去跑那一趟子,挨了两头不是:“公主饶命!给一千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皇、皇上说,公主您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拾,他、他从此不管了。还、还说,要把小、小贱人送过去问话。”
“什么?又是这小妖精!太子生病了,叫她过去何用?”不提小贱人倒还好,一提起千浩雪那无处发泄的狂躁便突然像是找到了最好的出口,连说话都不那么沙哑了。只听得窗下的夏子樱内心“咯噔”一下慌乱起来。
“太、太子发烧,昏迷不醒,还不让任何人近身,只嘴里不停不停嚷嚷着‘小贱人、小贱人’。弥悟国、国师就说这女人乃大不吉之人,才刚进宫就冲犯了太子,须、须火祭了才能给太子的病断、断根”
这边太监还在不住陈述着,那边夏子樱早已甩落了扫帚,捶胸顿足。苍天哪大地,倒不如不听,越听越崩溃。那太子的身体原本就虚得要命,大概昨天被自己吓了一吓,回去才病的,跟自己吉不吉有嘛关系?!那国师就一草包,如果让自己去治,一副宁神清火的小药方足已。若是真把自己火祭了,那得多冤哪?这该死的千浩雪,不对,该死的宇文陌凌,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到这恐怖的深宫里头来!
“在那呢,快,跟上!”正纠结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跑步声,回过头去,但见一群紫衣黑帽的侍卫朝着自己这方向跑来,当下反应是来抓自己的,便撒开脚丫没命地跑了起来。还好穿越过来后是大脚,否则不待自己抬腿大概就被抓住了吧。
侍卫们却也不是吃素的,领头那个提气飞身而起,便将正试图趴着院墙逃跑的夏某人像拎小鸡一般地拎了下来。轻轻一使劲,女子便如无骨似的摊在了地上。
“大哥、我亲亲的侍卫大哥大爷,您可千万别拿我去火祭啊?求求你啦,太子的病我会治,真的”夏子樱翻身爬向领头侍卫脚前,抱住他的大腿,抬眼做可怜巴巴状。
原本以冷酷而闻名的时修,瞅着脚下一脸苍白素净的女子,怎么也联想不出这竟是传说中那个淫。荡不堪的小贱人,心下竟莫名生出一丝微弱的不忍来,却还是板着一张脸,不带表情地冷声说道:“在下只是奉差办事,姑娘若是知趣,就好生爬起前去,否则别怪手下兄弟们手粗。”
正抱着腿摇晃的夏子樱,小脸儿便愈发苍白。待看到对方无丝毫表情的一张脸,知道求情无用,人家不过是个小侍卫。罢了罢了,老天若是真想让自己死,再挣扎也没用,倒不如给自己留点尊严。遂放开手,收起一副可怜相,平静地站起身子朝侍卫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见老大未作声,一干侍卫便也就不好再难为她,一伙人簇拥着朝仪和宫赶去。
第23章 第23章 挡国师自荐医太子
仪和宫处在后宫正中位置,夏子樱跟着一行侍卫,只记得大伙急匆匆地七拐八绕,大约十分钟过去便到得一处端庄富丽的宫殿前,只见周围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红花绿草,美不胜收;宫内金雕玉砌,奢华而不失庄重。但不容夏子樱再仔细观赏,时修一个眼神示意,两名侍卫便上前一人扯着一只胳膊,押着她走进殿里。
原本按常理,太子应住在自己的东宫里,但因千浩臻年纪尚幼,且身体羸弱,便仍住在仪和宫内的和煦殿里便于照顾。昨日参见完母后之后便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皇后娘娘便取了国师制的丸子让他服下。哪知半夜便发起烧来,楞是谁也不让靠近,只一味嚷嚷着“小贱人、小贱人。”问过一干宫女太监,只说昨日太子似乎在泰宁宫后园同那女人说过几句话,想是中了邪吧。
且说夏子樱被推搡着走进正殿。殿里皇帝、皇后还有若干名身份尊贵些的嫔妃,不论真心假意个个儿面带愁容。一群宫女、太监低着脑袋长跪不语,整个宫殿气氛低沉到让人害怕。
“启禀皇上,小小贱人带到。”时修单膝着地,双手抱拳启奏,只是那个称呼似乎与本人并不相符,叫起来着实别扭。
原本团团转着的千浩泽便停下步子,扭头愤愤瞥了眼夏子樱,然后做了个平身的手势:“好了,你们一干侍卫殿外候着吧。”
“是”,时修恭身退向殿外,在门口处转身时意味不明地向夏子樱瞥了一眼,看得夏子樱一脸迷糊。
“雪儿也真是,私逃出宫不说,还带来一个身份不明的野丫头,惹了这么大麻烦。”一袭牡丹花纹压底、鹅黄锦绸宫裙的尹贵妃强压住内心的窃喜,唯恐不乱的斜了眼一脸茫然的夏子樱,慢悠悠说道。
“爱妃稍安勿躁,雪儿的事朕自会处置,眼下臻儿的病才是要紧之事。”千浩泽凝眉坐下,一脸不奈。这尹贵妃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知道得可不只一天两天了,大概是巴不得太子一病不起,好让自己的二皇子顶替了吧。可怜臻儿自八岁起身子便渐渐羸弱起来,这两年问了许多名医却未见有什么起色。
“皇上,臣方才面观此女之相,这女子五行属重水,煞气太重,定了冲撞了太子的贵体,依臣看,还是将其火祭方得以抚慰太子神魂。”左侧忽然传来阴涩的男声,那声音仿佛从肺里发出,直通牙缝里摩擦而生似的,听着便让人寒渗。
夏子樱不由得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锦绸道袍、发束莲花冠的墨须道士正提溜着一双精亮的小眼睛定定看向自己,看年纪不过四、五十岁,浑身却透着一股精气。心下忽然想到自己的穿越身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万一被这贼道士看出来了,随便给自己掼个“妖人”的名头,那大概还不只火祭那么惨吧?
“国师所言各位都听到了,皇后看着如何办好呢?”要换成别人,大概国师说要火祭那便火祭了,可惜据雪儿说的意思,这女子与宇文陌凌关系似乎暧昧,在没弄清事情原委之前,他千浩泽并不想动这个女人。若是为了一个小女子而与宇文陌凌之间产生任何嫌隙,实在太过不值,便故意将话头挑给皇后,好给自己一个台阶。
皇后与千浩泽十来年夫妻,自然一个眼神便领会了意思,皱眉说道:“皇上,臣妾认为臻儿昨日自泰宁宫回来后突然病倒,定是与这来路不明的女子有关。只是,臻儿如今大病未愈,若再平添一条性命,恐太过血腥,反不利于给臻儿积福。”
“唔,皇后所言自也有一番道理。”千浩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瞅到跃跃欲言的尹贵妃,便严厉地瞪了一眼,将尹贵妃即将吐出口的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大胆刁民,见到朕与众位娘娘,竟然不知下跪!”
“啊——”原本四下打量着各人表情的夏子樱被吓回了思绪,忙按着“老规矩”屈膝“跪”下。
“你给朕从实招来,昨日你对太子到底做了什么?若有一句不实,就别怪朕不容你性命!”
“没有,没有,我只出了几个题目考考太子,太子答不上来,就很沮丧地走了。”夏子樱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若是说了实话,就算皇上饶了自己,那刁蛮公主也一定会活活剥了自己的皮。
“哼!好个狂野刁民。我堂堂朝云国太子,自有博学之师从小教习,岂会被你一小小的民间女子难住?!若是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朕动刑。来人!”
“在!”殿外候着的时修等人,便闪进身子恭身回答。
见皇上动了怒,夏子樱也紧张起来,那挨板子的滋味至今想起来都后怕,根本不是人受的:“皇上,小、小民没有撒谎!如果皇上相信我,我可以帮您把太子的病治好!”
“哈哈哈”话音刚落,侧角里的国师斜眼瞟了下一脸不满的尹贵妃,张嘴大笑起来,“好个狂妄的‘妖女’,在皇上面前也敢以‘我’自称!太子殿下自生病起,看过多少名医都不见好转,连老道的续命仙丹都不能完全医治,你一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出口狂言?”
看来这臭道士在皇上面前还挺吃香,夏子樱知道多说无用,此刻保命要紧,便咬了咬唇大胆回道:“皇上,方才皇后也说了,若是杀了我不利于给太子积福。反正太子殿下这会儿谁也近不了身,倒不如让小民去试试。小民自认学医多年,医术也还过得去。若是真治不好,到时候再杀了小民无妨。”说完,定定着看向端坐在上的皇帝,满眼殷切与真诚。
千浩泽锐利地扫了眼这个被宫人们传得淫秽不堪的女子,看着她满眼的坚定真挚,忽然郁闷地发现自己竟找不出拒绝她的理由。想到太子此刻还在高烧不退,便是死马也得当作活马医了,端起茶抿了一口:“好!朕就依了你,若是太子没有好转,可别怪朕不留情面!来人,引她去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