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也是有世家或是高手支持,郎君何不退一步,只当是休息一会儿也好?”
那青年越发暴怒,高喝道:“忍让忍让,若是连这等小儿都要我忍让,我带你们这群护卫出来做什么的?在家里忍让大郎、二郎他们还不够吗?我来关山武学院是为了成为绝世高手,不是只知道忍让的窝囊废的!”
护卫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再说什么,径直将一道掌风打向徐绍庭。这一掌既阴又厉,徐绍庭一条腿刚迈到上一阶,另一条腿还踩在下头,完全施不出力,仓促间运到手上的真气也比不得对方有备而来,眼看这一掌就要吃亏——
然而两人的手掌还没接实,另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掌就横空插了过来,正对上下方护卫的大掌,劲力吐出,将那人狠狠推了下去,连撞了两三个人才停住,整个队伍泰半都被兜下了陡峭的崖壁。
任卿的身体不知何时旋过来,收起刚刚与人对过掌的手,抓着师弟衣襟拉向自己,冷冷对着那个来拜师的青年说道:“心性如此冷酷,不配进入关山武学院。你们不必再爬山了,就算爬到山顶也无法成为大宗师的弟子。”
那名青年脸与眼白都涨得通红,死死盯着他说道:“你们两个先阻我上山之途,现在又打伤我的护卫,真以为我罗严不会对小儿动手吗?”
罗严?这名字感觉很耳熟啊这不就是上辈子杀了冀南太守自立为王,后来被徐绍庭打残了二十万大军,又号称看出他是天定明君,主动率残部投入他麾下做了镇北将军的那个罗道威吗?
可惜这辈子罗严再没有认出真命天子的运气了,有自己在徐绍庭身边,绝不许这群反贼再引诱他走上邪路!
罗严羞怒交加,掣出长剑当头劈向徐绍庭——他离后头那群人还比任卿近一个台阶。不等这对前世君臣搞出什么以臣弑君的惨案来,任卿就一把将师弟捞进怀里,用临着山谷的左手拔剑拦了下了这一击。
长剑交错,再加上抱孩子时身体重心不稳,他虽然磕开了罗严这一剑,身子还是栽歪了一下,脚下一空便落入云间。
下方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鹤唳,半空将他们两人接住,却不像对那些来拜师的人一样直送下山门,反而朝着武学院所在的山顶飞去。身下的鹤羽毛绒绒,裹着温热弹软的肌肉,躺上去颇为舒适。那只鉴狐也颇富眼色地跳进主人怀里,跟着二人一起跌到鹤身上,毛绒绒的尾巴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倒是将徐绍庭的怒火扫了下去。
真正令他火气全消的,其实是他正躺在师兄怀里这个事实。因为在空中不好变换姿势,任卿又担心长剑伤到他,就始终用维持着半抱的姿势把他护在怀里。一路上猛烈的山风几乎都被那温暖的怀抱挡在外头,呼吸间尽是妙手调合的熏香气息,眼前风景如画、雾霭绵绵,犹如置身仙境之中,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直到两人落到书院前的空地上,这趟怡人的旅程才中断。吴伯晏已经在外头候了他们许久,看到他们从鹤身上落下来才算安心,连忙上来抱起徐绍庭:“师父在堂上等你们许久了,我还担心两位师兄路上出了什么事,险些就要下去找你们了。”
果然还是师弟靠得住。师父敢不敢用脑子想一下,这么小的孩子哪爬得了青云道?要不是半路上掉下山撞上了灵鹤,搞不好他们得到下晌才能过来。
任卿收好长剑,拿手帕给徐绍庭擦了擦汗,稍稍整理了两人的衣服,牵着师弟往正堂走去。
郑卫果然还像前世一样盛张女乐,可那些弟子们已经不能在屋里隔着屏风边听乐曲边读书,而是要在堂下烈日曝晒的空场上练武,待遇实在还不及从前。郑卫把他们两个召到堂上,让众弟子暂停习武,过来见过真传师兄:“从今后卿儿便与行简一般,代为师传道授业,汝等需当尊重,不可因其年小而有所轻慢。阿继虽则年幼,却也有了洗髓初阶的修为,以后跟着众弟子一起习武。”
两人一同应喏,该起身时任卿却不起,而是拱手问郑卫:“弟子教导师弟的手法与师父和方师弟都有所不同,师父是要弟子依着自己的方式教导,还是萧规曹随?”
郑卫潇洒地笑道:“只要教得好,管你用什么手法呢?师父不是那等迂腐的人,既然放手让你做,就不会再掣肘。”
任卿恭身再拜,朗声答道:“既然如此,弟子便先开‘德行’一科,为各位师弟试讲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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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罗严才在侍卫的半推半扶之下,头一次登上了武学院前的广场。广场侧面立着一面玉馨和一张皮鼓,凡是登上山来的人都可敲响玉磬,自会有人来接引他们到院侧知士殿登记。
然而罗严一行在守柱仆人引导下敲响玉磬后,见到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追随的大宗师郑卫或是武学院实际上的山长方行简,而是白天那对堵住他的路,害得他几名侍卫掉进山谷的男孩。
那个年纪大些的男孩就站在众人面前,没了爬山时的汗水和红晕,唯有那副目中无人的神情还和早上一模一样,冷冷清清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你对无辜孩童动手,心性不佳,不可能进入武学院。”
话音未落,那少年就抽出剑来,化作一道流云卷上他腰身,猝不及防地将他们一行拍落山崖。
第21章
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亲厚疏远之分,徐绍庭是亲师弟,关山武学院那些,就只好算后娘养的了。给这些师弟讲课时,任卿便不像对徐绍庭那样尽心,四书五经步步吃透,而是从武道入手,只讲一本《道德经河上公章句》。
所谓以武入道,其中这个“武”字只是手段,追求的根本却是长生之道。阐释大道的文字当中,还有什么比老子五千言更直指根源,震聋发聩的?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通玄,深不可识。”
古代的得道之士能通达玄妙之境,精神与天地相合,道德深远,浑然独立于世外,不是凡尘中人可以揣度的。而这种境界岂不就是武道中人所追求的“陆地神仙”乃至“破碎虚空”境界?先从道德经中体会到玄微幽远、与天地相合的境界,心境眼界广阔了,习武时不拘泥于一招一式或是体内那一点点灵气增减,反而更容易提升武道境界。
读书的好处他拿徐绍庭试验过,纵然别人用着不那么有效,但念书时能沉下浮躁的激进之心。念头通达,武道之路自然不会狭窄,就算一时半刻见不到什么进展,至少和人比试动手时,心静一分就更有机会看破对方招式,找到取胜的时机。
然而时俗重武薄文,刚开这门课时,师弟们也根本不愿意来学,都是碍于院规不得不进课堂。念书时也都是歪斜坐着,唯有徐绍庭在第一排坐得笔直,硬生生显出比那些七尺男儿还高了半头。任卿每个问题他都抢着答,还答得自出机杼,总能挑出那么一两点闪光处。
亲师弟就是比后的强,任卿对他的满意不是一点半点,留作业时也比旁人多了两篇。写过几回作业,经过一两次堂考后,原本嫉妒他身为真传弟子、才八岁就晋入洗髓初境的师弟们,看他的眼光都带了几分微妙的同情。下课之后便有几名师弟偷偷接近他,同情地问他:每天被迫和任卿呆在一块儿,是不是压力非常大,日子过得特别苦?
学习楷模徐绍庭表示,完全没那回事:“师兄人可好了,读书是美事,哪里苦呢?”
红袖添香的幸福汝等不学无术之辈哪儿有机会理解?
他洒然一笑,神光清正朗阔,隐隐已经有了几分让人折腰的王者风采,主动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当初师兄教我《大学》,我就在抄书时打通了气海关窍,正式迈入武道。后来守孝三年读完了四书五经,自自然然地就突破到洗髓境了。”
真有那么管用?以前从没听说过读书能突破武学境界的,该不会是这对真传师兄资质太好了,随随便便就能晋升,跟他们这些凡俗之辈不一样吧?
可是万一能管用呢?他们卡在炼骨或是洗髓境界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在任卿的浮伽木'手'剑'板'管束,和徐绍庭三五年间连续突破洗髓中、上境的成就鼓励下,关山武学院的风气也大为变化,恢复了几分还是书院时,满院莘莘学子手不释卷的模样。后来几年间,除了徐绍庭外还有两三名弟子突破了境界。不管这其中和道德经有没有关系,任卿这个大师兄的位置已经坐得稳稳当当,再没有人因为他年轻而不服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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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待亲师弟,就不能只随便念几本书了,主要得靠言传身教。所以自打每天开始攀青云路,任卿就订下了带着徐绍庭为善助人的计划——多做点好事不就能积下圣母点换成脑残光环了?等到入朝后见着白明月,劈头一句“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礼取闹”,看着他痛哭流涕着要求悔过的模样
感觉天都高了几丈啊!
吃罢朝食之后,他也不像之前那么急着上山,而是领着师弟在坊市里慢慢闲逛,寻找需要帮助的人。眼前视野下方那片半透明的文字在他动念间就飘了上来,显示出他现在拥有的圣母点数,在他给乞儿买了几枚胡饼之后,就从四十三涨到了四十四点。
原本应该是四十五点,只是因为上回把罗严打下山,被扣了两点。不过扣也是值得的,总比让师弟跟那种反贼在一起强。只要能让徐绍庭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以后按步就班的入朝为官,做个名垂青史的贤臣,他就是每天修桥铺路也心甘情愿!
于是他转身又买了几块糖果,散给了围在小贩身旁眼巴巴看着,却又拿不出钱来买的孩子们。那些孩子拿着糖笑嘻嘻地跑了,始终他身后的那个孩子却奇怪地看着他:“师兄今天怎么会想起给这些人散东西,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要积阴福?”
“不一定要选什么良辰吉日才能做善事,相逢即是有缘,能帮旁人一把就帮一把吧。”
帮了才好累积圣母点数。任卿把一块松子糖塞进师弟口中,顺着那条路边走边继续行善。
他也不嫌掂轻怕重,一路上看到有货物掉了的就帮忙捡起来;有人搬重物就垫一把手;有车轮拔了缝就抬一下车厢方便人更换;有被人偷抢了东西的就替人追回来;有人摔倒就上去扶起来送到医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转。攀青云路上山时,如果遇到罗严等人上山就顺便再打下去一回。
这么经年累月地做下去,他也就有了经验:这些善事暗中也是分出了高下的,有的善事每天做多少次也只能给一次圣母点数,比如给一个乞儿散了吃食,再给下一个就不会增加圣母点;还有的做一次就会增加一次点数,譬如卖身葬父、葬夫、葬兄哪怕明知是骗人的,只消给了钱不领人,圣母点数就会增加;拆解那些武人斗殴居然不涨圣母点,但替他们赔偿周围被砸的摊子就会涨,也不知其中有什么门道;而最令他不可理解的,就是扶起摔倒的老人会增加三点,比旁的善行足足翻了两倍,而且一天重复扶几次就增加几次圣母点。
后来徐绍庭开始抢着替他扶助快要昏倒的妇人、打发卖身葬父、葬兄的小娘子们,而且做好事从不留名,帮了人之后就带着他飘然远遁,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高士风采。
虽然师弟太积极,减少了他积累圣母点数的机会,但能看到这个原本心中只装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