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挣脱不出身侧那个大汉的桎梏。
许是被少年吵嚷着厌烦了,大汉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摔他一个趔趄后,抱胸睨他,声音震震,满是胁迫之语:“陈少爷点名要一个右足心底有一红痣的相公,我们楼里,便只得你同容惜辞两人。前儿个日子,容惜辞忤逆了老鸨,挨了顿打,这身上落了不少疤,让他去伺候,咱还丢不起这个脸!你同他不是好兄弟么,你替他去伺候有啥意见!”
“我”颤颤巍巍地打抖,那少年本想出言辩驳,却在听到“容惜辞”三字时蔫了下来,膝弯一屈,慢慢地朝地跪下,结结实实地给大汉磕了几个响头,“求求你,我不想去,放过我们俩罢,求求你,来世我做牛做马,必报你恩德。”
“呸!”大汉猛地一脚踹上少年的身子,但许是顾及他一会儿的伺候,落脚时收了一些重势,嘴上还是重话威胁道,“乐新!你可切莫太当自己是回事!你以为你尚是风乐谷里的少爷么,哼,既然被卖到了这儿,便知你日后的命运,老老实实认命,倒能讨点好处,若是不依,便等着似容惜辞那般被打罢!”嘴里说着,这手就扯了出去,拖曳着哭嚎的少年往前走去。但未得几步,大汉后劲一痛,整个人便迎面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从泪痕中抬起头来,乐新便见两个男子立于眼前,自身的本能让他单手撑地倒退了几步,惊如小鹿的眸子里刻满了恐惧。
“放心罢,我们俩不会对你咋样的,”不同于一脸阴霾的温御修,明莲笑得坦荡荡,他行了上去,伸出了一只手给乐新,但乐新不为所动,不禁又退了一步,撞到墙上时,方借力慢慢站起,目光里的戒备显然他做好了趁机溜走的打算。
温御修移步向前,努力平压心底的震颤,沉吟问道:“你识得容惜辞?尚有风乐谷,乐新?乐唯同你是何关系?”
双瞳瞬间瞪大,原先恐惧的神色霎时换成了震惊,乐新冲到了温御修的面前,连怕生都忘了,急急然道:“你你识得我哥,你可知他在哪儿,他可还好?!为何他要丢下我,为何。”
温御修怎知晓现下的乐唯在何处,比起这两兄弟的纠葛,他更担忧容惜辞。轻撇下乐新越攥越紧的手,抿唇道:“你先告知我容惜辞何在,他如何,我再告知你大哥的情况。”情急之刻,脸皮都不顾了,只得作谎骗人。
乐新一咬皓齿,将他们俩打量了一遍,颔了个首,答应下来。
。
看到眼前这个不到十岁的少年容惜辞时,温御修竟是双眼湿润,站在床前,半步都挪不出去。
明莲不忍见着,偏过了头,拍着温御修的肩头:“我出外走走。”
乐新扑到了容惜辞的面前,拉起他的手,低声哭泣,诉说着方才的恐惧和温御修两人的相助。
容惜辞j□j在被寝外的手臂上,落着不少鞭伤,一眼可见他伸手拍着乐新背部的艰难,但他还是笑,笑得很纯真,两颗小虎牙缀在嘴里,忖得他天真无邪:“我先前便同你说了,挨一份打,至少能保后|庭不被开花,你还说你怕疼,这次长见识了罢,下次可得注意些,不若今后再被人偷偷抓走,便麻烦了。”
“嗯!”重重地颔了个首,一抹脸上的泪光,乐新这才想起他身后之人,转身之时,惊见温御修泪流满面。
“你”
“你是救了乐新之人?”少年的声音犹很稚嫩,此时的容惜辞不到十岁,但话音却有着少年不该有的沉稳。
点了点头,温御修迈步向前,想像乐新那般握住容惜辞的手,却又生怕自己的力度过猛,弄断了那纤细的手。
“惜辞,他说他有我哥哥的消息!你说,可是哥哥要归来寻我了!”
容惜辞沉默了,他定定地望着乐新欣喜的笑脸,也静静地望着他从欣喜中黯然低头,神色哀戚。
“我可带你去寻你哥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温御修便挺身站出,说了这一句。
容惜辞微有一愣,乐新却是欣喜欲狂,直接对着温御修磕头谢恩,弄得温御修嘴角抿愁,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听一声浅浅的话音,从容惜辞口中道出:“乐新,我想同你的恩人说几句话。”
“好!”
乐新离开后,容惜辞挣扎着坐起,寝被滑落而下,露出了胸膛乃至背部一片伤疤,蓦地一个拥抱袭来,他的头被深埋在了一个温暖的气息里,耳畔是一个男子激动的哭声:“惜辞,惜辞,惜辞”
明明不认得他,为何却有种共鸣的悲伤,好似久远以前,他是同自己最亲的人。
讪讪地挣脱出温御修的怀抱,容惜辞目中含着些许的疑惑。温御修惨然一笑,想抚上他的颜,却被打了开来。
“我虽知晓你并无恶意,但你切莫动手动脚。”
身有一怔,温御修忙收回了手,嘴里挑起一抹缓解尴尬的笑,:“你怎知我并无恶意。”
手指着自己的双眼,容惜辞说得一脸自信:“我这可是神眼,能看清人心!诶,你怎地又哭了,一个大男人,似个女人一般,哭哭啼啼,像个啥样。没用!”
嘴上说着,手里就丢了一块粗糙的手绢过去:“擦!”
攥着这手绢,上头没有一点儿雕饰,唯有在右下方,歪歪斜斜地绣着“惜辞”两字,若非仔细看,倒还真分辨不出,可见绣工之差。“你绣的?”
脸上微有一赧,容惜辞就要将其扯回:“还我。”
“你将它送我,我带你离开这儿。”温御修毫不犹豫地提出条件,本以为容惜辞会答应,却未想他却是双眸一黯。
“你送乐新走罢,我我,我走不掉。”
“此话何意。”温御修愕然。
“我身价很高,未有权力之人买不掉我,他们说我乃是琉璃骨,世间仅此一个,要留待权势最高之人买下。乐新不同,他乃是家人的弃子,加之旧身份在,随意一个人便可赎了去。你救他罢,带他离开,啊,千万莫带他去寻他哥哥,他虽未说,但待在这儿时,我听不少的消息,他家人俱是瞒着他哥哥将他卖来的,他哥哥如今年少,保不了他,日后他还是被人所害的命。”
“多少钱,将你们赎出,要多少钱!”
从枕下掏出了一叠银票,容惜辞把它放到了温御修的手里:“这是我前阵子弹琴给一
个贵公子给他庆生时,他赏我的,足足有五万两,你拿去罢。赎出乐新,尚差两万两,你若凑之最好不过。”
“你呢!”攥着这钱,温御修又将其塞了回去,“我不要。”
容惜辞就笑了,笑眼弯弯,即便面对着困境,依旧坚强:“我啊,买我的不是钱,是权力,譬如说武林盟主的腰牌。你知晓这是哪儿么,这里啊,是江湖人开的青楼,是江湖人的生意,是以这儿的妓子小倌,有不少是江湖人私下生的孩子,不想要了或是资质不高,学不了什么东西,便卖到这儿来,让他们做皮肉生意给自己赚钱。乐新的医术天赋很高,但可惜,落了一个庶子的身份,他哥哥的亲娘生怕他抢了大哥的名头,便使计将他弄到了这儿。你是好人,救他离开这里罢。而我啊,呵,你武功能同一楼的江湖人匹敌么。 ”
身子如被抽干了力气,脚下的步子犹如千钧之重,让温御修险些软倒。他救不了他,救不了便意味着容惜辞一样或随着方解杨而去,一样要被他下药毁了身子。
救不了!短短三字如雷霆万钧,砸向耳中,震得他几欲发狂!
容惜辞明明年纪不大,却能说出如此镇定的话言,倒叫温御修不知所措。踟蹰之刻,便听房外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谩骂,接着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叠沓而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扯着个公鸭嗓,尖着嗓音骂乐新贱蹄子,可见是发现了方才倒地的大汉,来算账了。
温御修直接便护在了容惜辞的面前,宽大的身子一挡,容惜辞便被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带人而来的老鸨,同外头的明莲打了个照面,看到乐新便要将他拽走,嘴里骂骂咧咧他不识好歹。
不知可是明莲开了窍,或是同情心泛滥,他将乐新护在了身前,抱胸笑着看向众人。
院子极其吵嚷,也不知外头吵了什么,接着便响起了打斗声。明莲的武艺温御修自是放心的,他只管护着容惜辞,不让他出事。小小年纪的容惜辞早已懂事,他下了床,穿上了衣物,扯着温御修的衣袖,软软地道:“你们快走罢,惹火了老鸨你们便惨了。”
心想着左右已经惹了,倒不如将人带走,回身抱起容惜辞,温御修便要往外冲,却听明莲外头的声音传来,止住了他的冲动。
“温郎,你莫不是打算将他养大,同他来个父子恋罢。”
温御修身子隐有一僵,神色黯然,他不能带容惜辞走,年纪不对,若是一直处在这里,那他便不能同未来的容惜辞共处,可若放他在这里,他如何放心。
犹豫之刻,一个人的到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带伤的男子,跌跌撞撞而来,从高墙落下,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撞入他们的视线。
方解杨!
意外中出现的人,温御修微微一怔,复又明了。容惜辞既然作为配角而活,他出场之时,必同方解杨有干系。
还未待得温御修寻思出解决的法子,这边厢的明莲便浑身一凛,双眸清亮地看着方解杨。明莲这一生遇到过的男子甚多,谁人好谁人坏,哪种身体棒,都瞧得个通透。一眼望见方解杨,他便明了了方解杨特殊的体质,若与他交合,自身功力可助长数倍,达事半功倍之效。哪怕这心被伤透,刻在骨子里的与人双修观念却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是以明莲这人便上前了去,深情款款、含情脉脉,语中是道不尽的温柔,行为是说不尽的关切,连哄带骗地便把重伤得神智迷离的方解杨给拐了上|床
给他治伤。好方便让他日后以身报恩。
温御修嘴角微抽地看着明莲动作,心想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在明莲给方解杨上药运功疗伤之后,便将明莲拽了出去,嘀嘀咕咕说了几声,顿时开了他的窍。
一蹦三跳地回房,明莲使着三寸不烂之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对着醒转的方解杨,言道自己耗费了多少心血方将他从死亡线上救活,差些便是以命换命,把约莫不过双十的方解杨,唬得是一惊一乍,不但这报恩的银票给交了出去,还答应照顾好容惜辞,替他赎身。
有了银两,这些带人冲来的老鸨便好打发了,连乐新的卖身契都拿了到手,而容惜辞一如先前他所言的,唯有权力方能解救他。所幸方解杨在场,听了明莲之言,便将盟主令现出,把容惜辞赎了出来。
其中感恩的道谢不多说,许多事情,在这一晚后发生了改变。
目送着送乐新的马车远离,温御修静静地站立在容惜辞的身侧,遥望远方。也不知容惜辞同乐新说了什么,乐新答应,不会归去寻他哥哥,待时日成熟,方归去。一路朝东而行,拿着容惜辞赠与的银票,乐新洒泪而别。
本想送他一程,奈何乐唯同自己不对盘,加之容惜辞还在,温御修便将这念头打消了。这孩子,依着后续情节,是会死的,也不知能否因为今晚,改变他的死命,一切都是看他的造化了。
因着方解杨重伤,明莲将他半搂半抱地扛回了一间客栈里,继续给方解杨灌甜汤。依着明莲所说,便是要日后方解杨给他报恩,同他双修。为此,温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