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前看过一本杂书,里面有一个占卜的法子,只是从没有遇见过那书上说的东西,后来我把那个套路按到牌九上,竟出奇的契合。从前也算过几次,想不到也有些灵验,只是于我来说,从没有过好结局,如今咱们父女搬来明漪殿,反正无事,算一把打发下时间吧。”
西风和那些太监宫女都是兴致盎然,一个个围着柳明枫,却见他将一张张牌九摆成了一个奇怪的有点类似八卦的形状,然后分别摸出一张张牌来看,约莫看了十几张牌,柳明枫便笑了,对西风道:“卦象上说,你入了明漪殿后,真正是宠冠六宫贵不可言,然而争斗不少杀伐不断,不过虽不能事事顺遂,一番苦斗后,却是最终赢家。这个寓意还是不错的。连带着我也跟你沾光。”
说完又摸了几张牌,却是显示明漪殿日后无比兴旺之兆,虽无中宫之名,却有中宫之实,柳明枫便奇道:“这有点儿意思,如何没有中宫之名却有中宫之实呢?难道西风日后只能做一个贵妃?也不对,若是只做贵妃,那定然是有皇后了,但有皇后,明漪殿就不该有中宫之实。”
说完不等众人答话,他便呵呵笑着摇头道:“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玩玩罢了,倒也不可能当真,哪里有这样矛盾的事情。”说完,却听鲁泗道:“公子为何不给自己算一算,只说和娘娘沾光,这还用算吗?人人都知道的。”
西风在旁边催着他,柳明枫只好笑道:“好吧,看看算我自己的这一张。”说完又摸起一张牌,却是瞬间面色微变,连手都微微起了颤抖,西风见他双目似要泛出泪来,却默默将那张牌又放到桌子上。
“爹爹,到底这张牌面是什么意思啊?”西风见鲁泗强忍着疑惑却不敢问,索性自己问出来。
“牌面上说,有一位故人,已经离我咫尺之遥。”柳明枫却又捡起那张牌,珍惜的在牌面上摸着,喃喃道:“故人,故人这天下间,还有几人能称为我的故人?”话音落,泪水便涌出眼眶,沾在那细长睫毛上,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的同情。
“故人?咫尺之遥?难道是鲁叔叔?”西风疑惑的看向鲁泗。
“娘娘别开玩笑,老奴怎么可能是公子的故人,能与公子称为故人之交的,必然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老奴可万万不敢当。”鲁泗急忙的摆着手,见西风还是不解,他便问柳明枫道:”这么说,应该是有一位公子的朋友,近日到了京城吧?”
“牌面上的意思该是如此。“柳明枫点点头,却忽然又擦去眼泪,微笑道:“刚刚我还说过,这东西当不得真的,不过是虚幻罢了。唉,也是我一时间脑子里回忆起旧日时光,方显激动了些,你们不必放在心上,都去干活吧,我有些累了,要去歇息歇息。”
他说完,西风就忙站起身,亲自扶他来到给他预备的精致卧房,见他在那临窗榻上躺下,又拽了一方薄毯给他盖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此时却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西风倚门看着庭院中的雨幕,脑海中忽然想起大才子秦观的那句词:“无比丝雨细如愁。”不过对于未来的生活,她却并未生出一丝一毫的忧愁之心。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东城门外,一顶绿色的八人抬大轿徐徐落地,接着一名身着布衣脚蹬芒鞋的中年男子步出轿外。
从男子坐的轿子便可知道,这人该是朝廷官员或有爵位者,他的面容十分英俊,虽是布衣芒鞋,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风华。只是在那双深邃如海的星目周围,添了几丝极细的纹路,似是经了一番风霜般,却丝毫不显苍老,只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雨点越发大了,男人却只是站在城门外,痴痴看着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城门匾额,一时间似是百感交集般的轻轻闭了眼睛。
“老爷,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咱们终于又回来了这个地方。”一个家人模样的老者上前,扶住了男子的胳膊感慨道:“我记得您初入京城那会儿,可还只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呢,后来中了状元,跨马游街,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爱慕,就连当年的天下第一才子柳明枫,见到老爷后都引为知交。”
“是啊,景物依旧,可惜物是人非了。”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袖子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凝望着面前丝丝细雨,他徐徐的舒出一口气,一字一字道:“京城,我沈明阁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西风西风”
傍晚的时候,明漪殿外忽然响起兴奋的叫声,接着才是小于子的高唱声传来:“皇上驾到。”
谢西风连忙迎出来,看见江晚,尚不等说话,就被他一把抱起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爹爹在看着呢。”西风让江晚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平静下来,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轻轻拍了爱人的肩头一下:“你也不怕他老人家看笑话。”
“啊,先生。”江晚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太“重色轻师”了,连忙放下西风,一转身,就看见柳明枫脸上挂着一向的淡然笑容,正亲切的看着他。
“先生。”江晚忽然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柳明枫面前,声泪俱下道:“学生不孝,让先生生受了这些年的苦,学生真是太枉费您素日里的苦心教导了”
“快起来,这如何使得?你可是皇帝。”柳明枫连忙上前扶起江晚,一边温和笑道:“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儿?这么些年,我们两个如今还能再见一面,便是上天垂怜了,又何必自责?”
江晚吸着鼻子点着头:“是啊,一晃都过去七年了,学生一开始总是怕有人对先生不利,所以不敢去见先生,生恐让人借题发挥了去。后来慢慢的,就没脸去见先生了,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又多年没有探望,怕先生责我无情,唉!我我真是辜负了先生对我的一番苦心,闹到如今,什么成绩都没有”
“皇上还是少年心性而已。”柳明枫淡淡笑道,并没有说什么规劝的话,江晚见他面容平和亲切,显然是真的不怪自己,心里越发高兴,用力点头道:“一别经年,可喜先生风采如昔,日后先生住在这明漪殿中,朕又可以时常和先生请教,这真是太好了。”
正说着,忽见小于子走过来,对江晚笑道:“皇上,该用晚膳了,奴才让人去传膳吧。”
江晚点点头,小于子便出去命人传膳,听西风问他道:“你今日又重新立我为容妃,没有受什么责难吧?太后恐怕不会和你善罢甘休的。”
江晚一听这话,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冷哼一声道:“她也管的太宽了,从小儿朕没得她抚养过,却在登基之后奉她为太后,又让她替朕把持了这么多年的朝政。如今朕不过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她竟然就要铲除,分明是已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早料到她会反对,因此故意召了几个老臣前来书房,但朕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先去冷宫杀你,幸亏皇后赶到,不然西风,朕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后怕。”
西风淡淡笑道:“怕什么?之前我不喜欢入后宫,讨厌这些争斗。但是如今既然进来了,那就不得不斗。”她挽住了江晚的胳膊,轻声道:“非是不敢,实不愿也。”
“西风,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个喜嫔,朕想来想去,还是想把她打入冷宫,留她在后宫,朕实在怕她又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只是今日太后在朕这里没有讨得了废你的圣旨,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朕答应她不计较喜嫔今日之过”
他不等说完,就听西风笑道:“皇上怎么忘了我的话?臣妾说过,茉莉的仇,我要亲自用阴暗手段替她正大光明的报。如今既然连太后都出面了,皇上也不能一味的驳她面子,这件事你正好放下,卖她个顺水人情,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只是臣妾想问皇上一句话,您打算什么时候亲政?”
柳明枫正在椅子上喝茶,他虽然是太监,但既是帝师,又是如今的容妃娘娘之义父,在这明漪殿里,真真正正是地位超然,谁敢拿他当奴才待?且西风和江晚也不会允许。如今刚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就听见西风问出这种话,不由得险些将茶喷出来,着实咳嗽了几声才顺过气来。
“爹爹怎么了?可是怪女儿鲁莽?”西风走到柳明枫身边,却见他摇头道:“你还知道自己鲁莽?马上就要用膳了,去提这件事情做什么?你也给皇上好好想想的时间。”
西风笑道:“他十五岁就该亲政,拖到今日,足足想了五年,还要再想?反正我就是这样的直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说完走到江晚身边,替他整理着衣服领子,一边轻声道:“其实我也不为了别的,只想着你有治国的才能也好,没有也好,总之亲政了,多用一些好官,也能解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难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黄河灾民的惨状吗?赈灾的官员到了清远城,竟连一粒粮食都拿不出来,这可不是笑话一样?”
江晚哪里肯在爱人面前示弱,虽然不喜欢亲政,但也要硬着头皮表现出自己一个皇帝的气概,于是当即拍着胸脯道:“今儿太后去书房找朕废你,朕不肯,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儿,和她争执起来。几位老臣都义愤填膺,帮着朕说话,待太后离开后,老臣们涕泪纵横,劝朕及早亲政,唉!朕也受够了,打算这些日子就把这件事情好好弄一弄,朕已弱冠,过了今年便到了二十一岁,若是再不亲政,朕都怕列祖列宗要从地下爬出来骂朕不肖了。”
柳明枫诧异的挑高眉,他知道西风对皇帝的影响大,但也没想到竟能大到这种地步,因面上也露出淡淡笑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抓紧些吧,怎么也要趁先帝们从地下爬出来之前亲政。”
一句话让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低下头偷笑,却听江晚也哈哈大笑道:“先生也是让西风影响的吧?如今也会说笑话儿了。朕从认识西风后,也觉着自己开朗了不少呢。”
众人说笑着,稍顷宴席上来,西风看着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暗暗数了数,足足六十八道。她心中不禁喟叹,暗道外面百姓流离失所,宫中却豪奢至此,待皇帝亲政后,必要劝他适当节俭一些,不是说内廷外廷都没钱了吗?
“皇上,臣妾听说,宫中的嫔妃们是可以定期宣召父母姐妹入宫觐见的,是吗?”欢宴后,柳明枫借口乏累,提前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晚终于如愿以偿让西风成为自己的妃子,此时不免有些心头乱跳。不过看着天色还早,生怕西风误会自己是一个急色鬼,所以强自按捺着,只坐在炕桌边和西风闲话。
“这个是不错的,西风可是想亲人了?”江晚微笑着道:“朕也是糊涂了?你入了宫,怎么可能不去想爹娘姐妹,这样吧,朕在京里替他们建一座府邸,就让他们都搬过来好不好?这若是按照前几朝的说法,你爹爹正经要是个太师呢,如今虽然因为他是布衣平民,不能封太师入朝为官,但是也该有个爵位,岳母也要是个诰命夫人。”
西风笑道:“这些我倒是不在意,我们家也有些闲钱,何苦又来向宫里伸手,你不是经常说内廷缺钱吗?我看这个就可以省了,只要能让他们进宫探我,父母姐妹时不时见上一面,已经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