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绝处逢生
明晰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有着阳光般微笑的开朗青年了，他好象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本是洁白的衣衫上全是污渍，头发已经乱成一团，胡渣满脸都是，两眼通红，双手不住的颤抖，他紧盯着馨雨，却不说话。馨雨静静的看着他，从他迷茫的双眼一直看到他手上的剑，眉微微皱起，却又松开。馨雨叹了口气，轻轻问道：“你是来杀我的？”明晰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剑，并不回答。馨雨又道：“你既不杀我，那我就走了。”她刚走出两步，明晰却快她一步横剑拦在了她身前。
馨雨看着明晰剑上的青光，说道：“你到底想怎样？”明晰低着头，说道：“你是妖怪，我不能放你走。”虽然知道明晰出现在这里的目的，馨雨听到他亲口这么说，心中也难免苦涩不已，他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照顾她到永远，眼下却会拿剑指着她，要想取她的性命来替天行道。馨雨苦笑了一声，问道：“如果我不是妖怪，你会放我走吗？”明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说道：“没有如果。我师兄赵清源因为迷上了狐妖而送命，我不能跟他一样，不辩忠奸，不分是非。”
馨雨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叫忠奸？什么叫是非？妖就一定得杀吗？妖就没有存在的道理吗？你认识我这么久，我害过人吗？你敢说人就一定不会害人？你敢说你从没杀过一个人？”明晰大声道：“是，我也杀过人，但我杀的全都是为非作歹的大奸大恶之辈。我不像你……”馨雨气道：“我怎么了？我除了比你多条尾巴，还有哪里不同？”明晰激动道：“是啊，我尝试过说服自己去接受你，可我死去的师兄们又该怎么办？昨天，就在这里，你杀了我两位师兄，难道还指望我能相信你不会害人？”馨雨摇头道：“不对！我没想过杀他们！如果不是你们一直的逼我，我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你师父，我现在还好好的，快活的做我的普通人。这都怪你们，都怨你们！”
馨雨越发激动起来，不管明晰拦在她身前的剑，直接冲上两步揪住明晰的衣领，叫喊道：“都怨你，都怨你啊！为什么要带我上昆仑山？为什么要把我害成这样？”明晰推开了馨雨，再不说一句话。是啊，如果他不带她上昆仑山，或许她现在还是个很开心的普通女孩。可这又能怪谁？是怪他喜欢她吗？馨雨的眼泪又忍不住了，雨滴滴落下，淋湿了她的脸，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馨雨哭道：“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的。”明晰闭上眼，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普通善良的女孩，可你不是。不管你有没有害过人，人和妖是终不能在一起的。”馨雨道：“这与你杀我有关吗？”明晰道：“我杀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妖，而是……为我的师兄……报仇！”馨雨大声道：“我没杀你师兄！”明晰以更大的声音吼道：“那你怎么解释昨天的事情？我那两位师兄难道是自杀的？”馨雨说不出话了，她本就对自己的能力不甚了解，而那两人又的确是在她越过之后突然倒地，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又怎能解释。
明晰红着眼举起剑指着馨雨，说道：“我不想这么对你，但师兄的仇，不可不报！”馨雨仰起头，问道：“你都已如此对我了，还顾念什么情分？”看着馨雨毫无畏惧的双眼，明晰顶在馨雨喉咙上的剑尖颤抖起来，妖要除，仇要报，那他和馨雨之间的情分又怎么办？明晰的声音打着颤，嘶哑道：“馨雨，对不起……”馨雨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么久，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明晰的剑更加的颤抖，他不知道馨雨所谓的骗他指的是什么，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妖怪还与他一起，还是她跟他在一起另有目的？馨雨看着明晰，说道：“我爱的人，不是你……对不起。”
原来，她与他之间果然没有情分的存在。明晰通红的双眼焦灼而痛苦，仿佛是印证了一个早已知晓的噩梦。明晰没有任何激烈的举动，他只是笑，笑的十分难看。剑垂了下来，明晰仰天大笑，什么情分，什么爱恋，一只妖懂得什么爱情？师父说的对，他差点就被这只没有心的妖迷惑，差点就为了这只从没爱过他的妖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来。既然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么也可以不用顾念他心底对她的愧疚了。
明晰看着自己的剑，苦笑道：“多谢你的坦白，我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远，既然你我之间从没有过情分，那么，我也可以什么都不用顾虑了！”明晰剑一挺，说道：“妖孽，出招吧！今日，我们就来了结一切恩怨！”馨雨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根本就不会什么法术招式，要杀要剐随便吧！”
“小雨，怎么能这么说呢？有你爹我在，看有谁敢碰你。小子，想找人陪你打架，我行不行啊？”馨雨和明晰一起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名大约三十岁的青衣男子正缓步走来。他面容俊美的似乎不属于凡世，下颌的三缕长须更将他的容貌衬托得如同画中仙人，那份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潇洒闲雅，到似乎他是一个下凡游玩的神人。能将世间诸多的完美融合一体的，除了馨雨日思夜想的无痕，还能有谁？
无痕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馨雨使劲闭了闭眼睛，以为这一切只是幻觉。但听明晰大喝道：“你是何人？”明晰也看到了，难道这是真的？馨雨又睁开眼睛，却见无痕已快走到近前，他微笑着回答明晰道：“小子，本来我还挺喜欢你，觉得你跟我们家小雨挺般配，不过你跟你师父实在太过分，趁我不在欺负我的宝贝女儿，这下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将女儿交给你了。”他这番话明明是在责备明晰，但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是那一副和蔼而温暖的微笑。
明晰瞪大眼睛，举着剑问道：“你是孟无痕！？”无痕边走边微笑道：“想找我报仇，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对于无痕不紧不慢的这份自信，明晰有些心虚，虽然害怕，却仍然咬牙说道：“还我师兄的命来！”明晰一剑刺去，势如惊风，馨雨惊道：“爹！小心啊！”父亲连爬山都爬不动，他怎会是武艺高强的明晰的对手？可她话刚喊完，就见无痕抬起手来向着明晰弹出一颗小石子，石子虽小，却极快，一快即将明晰的所有退路封死。结果，馨雨只看到本已跃到无痕身前的明晰又反弹了回去，重重的摔倒在地，再也不动一下。
馨雨几乎傻了，她几乎根本就没看到无痕出手，明晰就被打倒了，她一直以为弱不禁风的父亲居然会有着这么厉害的身手。无痕走到到馨雨身边，拍拍她的脸，柔声道：“小雨，没事了。”馨雨一惊，回过神来，看看躺在地上的明晰，再看看微笑着的无痕，惊道：“你杀了他？”无痕笑道：“你以为爹是洛水霖之流？放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穴，过几个时辰他自己就醒了。”馨雨的心放了下来，看到无痕关爱的眼神，温暖的微笑，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馨雨扑进了那个她思念已久的怀抱。“爹！我好想你啊！”
无痕轻轻拍拍馨雨的后背，轻声道：“好了好了，想哭就哭个够吧，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馨雨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她这些天做梦都在想的人出现了，做梦都想要做的事也做到了，父亲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安全，只要躲在他的怀抱里，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馨雨一直的哭，哭的她几乎都走不动路了。无痕哄了半天，发现她居然在他怀中哭昏了过去。无痕叹了口气，背起了馨雨，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无痕背着馨雨一直走进一处山洞，他将馨雨放到了干燥的地方，在洞中寻了些枯柴生起了火。紫瞳从篮子里钻了出来，抖抖身上湿漉漉的毛，趴在了火堆旁边，问道：“你就这么生火，不怕他们找来？”无痕脱下馨雨身上的湿透的外衣，搭在火上烘烤，说道：“你会这么想，难道他们就不会这么想？昆仑派那小子知道了我来了，定然会回去报告说我已经带走了馨雨，等他们全都下山去追我们，我们再慢慢的晃下去，不好吗？”
紫瞳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说道：“信你才怪。”无痕没理他，他轻轻按住馨雨的手腕，眉头渐皱，紫瞳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损伤？”无痕道：“尾巴断了，失血过多。”紫瞳跳了起来，问道：“尾巴断了？谁砍的？”无痕道：“我怎么知道。她也是太累了，这几天基本没怎么休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紫瞳又道：“你路上说的，昆仑峨嵋死咬住馨雨不放，是因为有修道中人指使。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以你我的能力，恐怕连一个修道中人都应付不了吧。”
无痕道：“为何要应付？他们如果要直接对付馨雨，还用得着找凡人帮忙？”紫瞳点头道：“对呀，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无痕道：“修道中人不能妄动杀孽，不然只会遁入魔道。馨雨虽是人与妖结合所生，她终究有一半是人。只要没有杀孽在身，他们就不敢将她怎么样。而且他们不能肯定若兮的生死，不敢随便的开罪狐族，你若是他们，也不会傻到亲自动手来抢仙丹吧。”紫瞳道：“所以你才不教她武功？”无痕道：“不光如此，她甚至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紫瞳点头道：“难怪她胆子小的出奇又笨的出奇。”无痕笑道：“胆子小还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出来，唉！女大不中流啊。”
无痕在感叹中处理好馨雨尾巴的伤势，又从篮子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摊开来，里面竟是一支笔一只砚一只瓷瓶。紫瞳站了起来，问道：“你要画符？”无痕笑道：“你真是聪明，别躲，我不会用你的妖气的。”紫瞳从石头后面钻出来，问道：“你哪来的法力去画符啊？”无痕笑道：“我能借你的法力唤来我的白马，难道就不能顺便带点别的宝贝吗？好了，别废话了，去看看小雨怎么样了。”紫瞳哼了一声，趴到了馨雨旁边，无痕将瓷瓶中的朱砂倒进了砚中，接了些水，飞快的在山洞口的墙壁上地面上书画着让紫瞳眼花缭乱的咒文。
紫瞳向来对那些佛道的咒文十分不感兴趣，看到无痕忙着画符没空理他，他干脆的眼睛一闭也睡起了大觉。也许是感觉到了洞里的安静，无痕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紫瞳蜷在馨雨身边，两人不知睡的多香。看着两人安详的睡容，无痕轻笑一声，感叹道：“不愧是兄妹啊，睡觉都一个样，唉！”这些天，他们的确累坏了，紫瞳照顾了馨雨那么久，馨雨又一人躲藏了那么久，如今他们以为有无痕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却不知无痕的心里也同样没底。
那些背后的修真者或许真的不会向他们出手，但却可以随时提供情报给昆仑峨嵋，馨雨的能力恢复，只要破了杀戒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出面降妖，就算馨雨一直不动手，被傅秋帘找到也是件麻烦事。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傅秋帘的法器？而傅秋帘背后支持的修真之人又有多少？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现在放心，也还太过早了点吧。无痕叹了口气，继续在洞壁上画起了咒文，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有拖延着时间慢慢想办法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几乎引发了山涧的洪水，在峨嵋山的居民忙着抱怨老天爷的时候，乌云竟全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