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六郡主在杭州?!唔……唔……”店掌柜的一声惊呼引得大堂内的人纷纷侧目。
“嘘……你轻点儿……”不知何时,柜面前出现了一个捕快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他伸手捂着掌柜的大嘴,一面向大堂内的众人赔笑道:“没事,没事,大家伙继续忙自己的,呵呵……没事,没事。”
众人见状也不当一回事儿,各自做回自己的事去了。然而,听闻“六郡主”这三个字却使得背对柜台而坐的赵凉吟背脊一凉,捏着茶碗的手攥得死紧。
六郡主……他们说的可是她?她不禁凝神留意身后掌柜与捕快两人之间的谈话。
“李头儿,你可不是在诳我了吧?”掌柜拉下李捕快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刻意压低了声音。
“六郡主好好的不在豫王府里待着,一个人跑杭州来做什么?”
“我李德什么时候骗过你王掌柜?人家王府的人都寻到杭州来了,现在正在府尹老爷家里住着呢,这事还能有假?”边说着,李捕快神秘兮兮地从腰间抽出一纸,对掌柜说道:“这是上面给的,六郡主的画像,你看看。”他把画像摊平在柜面上让掌柜瞧仔细。“你这客栈里来往的人多,可曾出现过画上模样的姑娘?”
掌柜左右端详着眼前的画像,一时半会倒真犯了难。“这……每天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还真没在意……”
“那你以后可要留心着点,要是见到画里的人可一定要来衙门报信,找到了人,王府亏待不了你……”李捕快小心翼翼地叠起画像,收进怀里,打算向掌柜告辞。“哦,对了。”临走前突然想起些了什么,他转头对掌柜叮嘱道:“记着,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说着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是是是……我知道……”
王府来人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找到她的话……天哪!赵凉吟蓦地站起身,惊慌不已。老天!王府的人如果发现她和华念平在一起,他们会怎么处置华念平?一个拐带郡主的罪名扣在他头上,他还能活命吗?当初她怎么会那么冲动?为什么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私离王府去扬州找华念平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灾祸?她会害死他的……
“凉吟?”正在赵凉吟心慌意乱之际,有人叫她的名字。
这女子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赵凉吟循着声源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雪姨?!”她脱口而出。
“凉吟,真的是你!”女子的声音充满了与故人重逢的惊喜。“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雪姨……”赵凉吟喃喃,一时还无法从惊讶中回神。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林绛雪喜极而泣。“你走了以后就没了消息,我一直还在担心你出去以后过得好不好……能见到你太好了,一定是秋依姐在天有灵……”
“雪姨……”赵凉吟也红了眼眶。
林绛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都怪我,光顾着掉眼泪。走,回我房里,这么多年没见,让雪姨好好瞧瞧你。”言罢,便拉起赵凉吟的手往楼上走。
恰巧这时华念平正下楼,三人在扶梯的拐角处遇到。“凉吟,这位夫人是……”见赵凉吟与一陌生妇人一起,他询问道。
“这是雪姨,我娘的姐妹。你以前应该见过的。”赵凉吟回答。
啊……他想起来了,记忆中确实有些印象。“雪姨安好。在下华念平。”华念平躬身行礼。
“华公子多礼了。”林绛雪回了礼,觉得这眼前的年轻公子似乎很是眼熟。
“念平,我不随你一同出门了,我要留在客栈里陪雪姨说说话。”赵凉吟说,拉着林绛雪的手不曾放开。雪姨是娘的好姐妹,看着她长大,对她疼爱有佳,俨然就是她的另一个母亲。
“好。”华念平应道。难得见到赵凉吟如此高兴的样子,他的心底也不觉悦然。“念平有事在身,先行别过。等回来再来拜见雪姨。”
华念平作了个揖,然后下楼出了客栈。
跟着雪姨来到厢房门前,未料一进屋里就瞧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在屋内,赵凉吟着实一吓。那大汉浓眉大眼,嘴唇厚实,两鬓留着络腮胡,相貌甚为粗犷。
雪姨上前在大汉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汉听后颔首,接着带上门退了出去。
“雪姨……他是……”待大汉走后,赵凉吟开口问道。看样子,那身材壮硕的男子与雪姨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是我相公。”林绛雪笑了笑,拉赵凉吟在自己身旁坐下。
“相公?”赵凉吟大惊。“雪姨,您成亲了?”
“嗯,去年七夕我去庙里上香,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我在亭子里避雨时遇见他的。他是个游商,不嫌弃我的出身,把我从邀月楼里赎了出来。”提起与丈夫相遇的经过,林绛雪笑容甜蜜。
原来是游商,赵凉吟暗自咋舌,她方才还以为是土匪哩。“秦妈妈肯放了您?”秦妈妈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不把最后的一滴血榨干,秦妈妈怎会肯轻易放手?
林绛雪寞然一叹,回答道:“一个年老色衰的妓女,你说秦妈妈留着我又有什么用处呢?”相公待她不错,她现在只想守着从良后这来之不易的日子。
“雪姨,您才不老呢。”赵凉吟不赞同地说道,小脸窝进林绛雪的臂弯里,仿佛回到了孩提时。
任由赵凉吟在自己怀里像孩童般撒娇,林绛雪笑得柔然。“刚才碰到的那位公子就是当年替你赎身的人吧?”她问道。
赵凉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没有成亲?”看赵凉吟仍是一副闺阁姑娘家的打扮,林绛雪推测。“是不是他和他的家里人嫌弃你的出身,不肯给你一个名分?”就算是普通贫家男子,谁莫不想娶清白的姑娘进门?更何况当年能一出手五百两银子买下凉吟,那位华公子必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爷。妓女,一个女人身上一辈子让人看轻的烙印。
明知雪姨想歪了,赵凉吟也不愿多做解释。她与华念平之间的问题倘若真的像雪姨所说的那样只是在名分上的纠缠,事情反倒好办了许多。
“别净说我的事了,给我说说您的事……”
整个下午,赵凉吟总是撒娇央求着雪姨多说些关于她的事情,而对于自己三年来的生活则是只字不提。偶尔雪姨问起,她也是一语带过后又把谈话引到其他的话题上。
不知道她是豫王爷的六郡主对于如今嫁为人妇的雪姨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吧。赵凉吟心想。
她在雪姨的房里与雪姨一起用了晚膳。时间对于许久未见的她们俩人而言永远都是不够的,直到华念平上门来找她,她们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时辰已到了戌时三刻。
约定了第二日再叙,她告别了雪姨回到自己房里。洗漱过后,她躺在床榻上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念平,你睡了吗?”她小声唤道。在客栈留宿的这几日,她与华念平同居一室。她睡在床上,而他则打着地铺。
“怎么了?”刚有些睡意的华念平睁开眼。
“我睡不着。”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喜,也有忧。
华念平掀开被褥起身走至床边,俯下身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关心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她看不清华念平脸上的神情,只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从自己的额际阵阵沁入。“只是太高兴了。”她弯起嘴角。
华念平听了她的话不由得轻笑。得知她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后,他替她盖好被子,说道:“快睡吧。明天不是和雪姨说好了一同用早膳,别起晚了叫雪姨等。”
明天……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王府的人随时可能会找到她的。
“念平,你别走。”见他意欲离开,她赶忙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华念平一怔,正想开口说话,却倏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手下柔软的触感。她拉着他的手慢慢地探进了她的衣襟里,在她细腻柔滑的肌肤上来回轻移。“凉吟,你……快放开手……”他的声音颤抖。
赵凉吟用力握住华念平急欲挣脱的手,坚决不让他逃开。“别,别推开我。”她哀求。她没有另一个三年可以等了……
“不,不行的!”华念平竭力维持着理智。他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男人的情欲。“我们不是夫妻,我不能对你做那种事……”她是他深爱的女子,他不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念平,你是喜欢我的对吧……”赵凉吟在华念平耳畔低喃,嗓音娇媚诱人。“喜欢我,就抱着我……”
乘华念平愣神之际,她拉下他的身体覆上她的,用自己的唇堵住他更多抗拒的言语。他的体温滚热发烫,隔着薄薄的衣料缓缓渗入她的肌肤,她的心像是要被这滚滚的热浪融化了般。
醉人的情欲使人沉沦,再多的忧惧皆被抛诸脑后。此刻,她只想恣意享受这温暖旖旎的夜晚。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第十三章 别离
夜半,窗外虫鸣唧唧,皎洁的月光透入窗格照亮了满室,与室内的春光交相辉映。
他额上的汗水落在她的侧脸,水珠顺流而下,滴在床铺上,漾开娇娆的花朵。他抬起头,嗓音低哑。“凉吟,我要娶你。”他呢喃,“我明白那会很难,但我要去求豫王爷,求他把他美丽的女儿嫁给我。”
吻,落在她的唇畔,柔情似海深。
“好。”她微笑着答应,虽然她知道父亲应允的可能微乎其微,相国府的花轿正在京城等着她……
“我会一辈子把你捧在手心里,珍惜你,待你好,只有你一个。”他的双眸依然如初见时的温润清澈,但眼眸里的情意澎湃只为她一人悸动。
“好。”她仍是答应,虽然她知道这永远只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们会生很多可爱的孩子,男孩聪明活泼,女孩有着像你一样的容貌。”那将会是他为人父的骄傲。
“好……”他编织给她的梦美好地令人心疼,她不想拒绝。
“凉吟,我的凉吟……”他在她的耳边深情地喃喃重复。
她收紧双臂搂抱着他,像似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两人合为一体,永世不离。
如果这是梦寐,她祈求上苍能让她在这美梦里沉醉不醒。
如果这梦境是致命的毒药,那么她愿意饮鸩止渴,只求片刻的贪欢。
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所以,当隔天清早,她去找雪姨,在许久无人应门之后,她推开房门,空荡的房间里先前摆放的行李都不见了踪影,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一如昨日听见“六郡主”三个字时的那般心慌。
不消多时,雪姨的去向,她心下已经有了猜测,嘴角不由泛起苦笑。
她的时间果然不多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见原本欢欢喜喜去找雪姨的赵凉吟独自一人浑浑噩噩地步下楼梯,华念平上前拥住她轻问道,“雪姨呢?”
“雪姨?”她失神重复他的问话,然后勉强撤出让他安心的笑容,回道:“雪姨说一早起来感到身子有些不适,我就劝她在房里多休息会儿,我就自己下来了。”
“那我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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