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匆忙接过信,叫贴身的丫鬟读来听。
“真是老天开眼”徐夫人听完信,对着窗外双手合十拜了拜。
“那这两日还去杜府吗?”丫鬟问了句。
徐夫人脸色大霁,抿了口茶:“二太太也蹦跶不了几天,我们还去凑什么热闹。放心,老太太会来求我们的。”
那丫鬟点点头,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没再说话。
徐夫人供养的乩童都预言了,即便其他人不信,谁又会傻到说出来呢?
而看过那信的人都觉得,与其说是预言,倒更像是诅咒,令人意外的是,没过多这诅咒真的应验了……
临近八月末,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当园子里的女眷都换上厚衣裳时,念哥忽然发了恶疾,高烧、昏睡、吃什么吐什么,眼见着身子一天天地瘦弱下去。
二太太为此急红了眼,请了京城所有知名的大夫进府给念哥看病,吃了多少副药也不见好转。
“这可好?”二太太颓然地坐在榻上,揉着眉心,疲惫道。
小红端了杯参茶,小声道:“太太,这事您还是告诉老太太吧,眼见也瞒不下去了。”
二太太正准备接过茶盅,听这话,手抖了一下,喃喃道:“告诉老太太,念哥那孩子也好不了了。”
小红见二太太恍惚,怕她被茶烫到,便搁了手中的茶,低声道:“太太,您是府里的掌家,也是园子里的主心骨,这会可不能倒下,要不然……”
得有多少人趁机来踩一脚……
二太太怎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就依你说得去办,等午休后就派人去老太太那回了吧。”二太太定了定神,淡淡道:“。
小红应了声,又将茶端到二太太手上。
不过申时,念哥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园子。
杜熙月听月巧说完后,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算前世念哥起码要晚上一年半载才没的,怎么今世却变化这样快……
月巧看杜熙月不吭声,压低声音道:“要不姑娘这两日抽空去看看小爷?”
“也好。”杜熙月轻叹口气,又问了句,“今儿老太太去了吗?”
月巧颔首:“去了,听说下午茶点都没吃就去了西院,把二太太好一顿训斥。”
“念哥儿向来受老太太疼爱,她老人家又在气头上,二太太必然要挨顿说。”杜熙月喝了口茶,才觉得身子暖了些。
“都说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儿我听了觉得果不其然。”月巧端了杌子坐到杜熙月身边,叹道:“。
杜熙月放了茶盅,笑了笑:“你听到了什么?不过是老太太几句气话而已,你还当真了。”
月巧轻摇下头:“听说老太太今儿把家训都拿出来说了,还说平日里让太太们多存善积德,偏偏没人听,都以为她老糊涂了,这都是现世报。”
现世报……杜熙月苦笑一下,要不是二太太只顾一己私利,哪里会闹出这些事端来。只可怜念哥,小小年纪却要背上这样的苦……
事已至此,二太太也无心再管家里的事,大部分事情交给小红处理。
小红年纪轻,有些年纪大婆子自然不服管,西院有二太太镇着,还好点,东院那边以刘秉孝家的为首,但凡年纪大的婆子没一个把小红放在眼里。
大太太是早对二太太看不过眼,现在又想叫个小丫头爬到自己头顶上,门都没有。
再加上小红为东院妈妈不服管的事三番两次去找过大太太,这么一来,很快就有人把风声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真有这事?”老太太很是不满地问了句。
玲珑点了点头,又遣了屋里的小丫头,才小声道:“刘妈妈那日为帮我的忙晚了些,西院那边就打发人来质问。我当时在场,问了怎么回事,下面的小丫头才告诉我是这回事。”
老太太听罢,沉吟一会,道:“到底是年纪轻了,压不住。”
玲珑会意,颔了颔首:“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刘妈妈在东院也是老人了,往日都是由二太太管着,也只能大太太说两句。现在换个下人管着,怕是平日里的不满都激发出来。”
老太太听罢,没吭声。
然而也就两日的时间,东、西两边角门平时晚上聚众赌博的婆子们一下子消停下来。
据说是有天晚上门房里突然闯进几个高大婆子,连人带赌具一起带走了。
一时间,府里传得沸沸扬扬,老一些的下人都说像老太太的作风。
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插手了……杜熙月微怔,这就要收回二太太的权力了吗?
月巧没注意她的表情,只顾接着说:“现在徐夫人鲜往二太太那边走动了。老太太那边对二太太又很是不满,所谓墙倒众人推,这段时间二太太怕是不好过了。”顿了顿,又道:“好在念哥这两天能进点药了,偶尔能喝点米汤下去。我想老太太看在孙子的份上,也不会给二太太难堪。”
“谁知道呢?”杜熙月有些晃神,念哥命数已定,就算现在好些又拖得了多久……想到这,她不免感伤,中午胡乱吃了些点心就和衣躺下了。
月巧以为她是为自己说得那番话不高兴,待她睡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到外屋去了。
想来也不过两三天的光景,西院那边传出噩耗,说念哥儿没了。
二太太当时就哭昏在床边,醒来后也一直不吃东西。
而老太太一天都没来看她,只有玲珑每天到西院带些二太太平日爱吃的糕点。
“还劳玲珑姐姐费心了。”小红亲自送玲珑出来,红着眼眶道:“念哥儿是二太太的命根子,现在没了,太太就跟丢了魂似的。”
玲珑宽慰道:“现在二太太正伤心需要人伺候,你别熬坏了身子,二太太还得你多费心。”顿了顿,她长出口气:“老太太听到念哥儿的事,从第二天起身子就没爽利过,我这会也要回去了,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我伺候。”
话说到这份上,小红也不好再多留玲珑,送到门口就折了回去。
玲珑那边,一回老太太屋里,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了一遍。
老太太闭目听完,点了点头,又朝屋里的丫鬟婆子们摆了摆手示意都下去,留了玲珑单独说话。
“念哥儿年纪小小就夭折了。”老太太睁开眼,忍不住悲从中来,拭了拭眼角,继续道,“也不知我造了什么孽,孙儿辈里本就枝叶不茂,这还……”说着,老太太长了口气。
玲珑自是说些宽慰的话,又劝老太太节哀:“老太太您才是家里主心骨,这会可不能倒下。二太太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小爷头七还没过,我想着是不是请道:“安寺的主持来家里做三天超渡,还请您拿个主意。”
老太太揉着眉心,思忖了会,吩咐道:“这事就这么办吧。你只记得别惊动三老太爷他们,到底是旁支,信不过。”
玲珑其中的利害关系,应声道:“老太太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下去就去一趟道安寺,把事情交代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府里的情况,玲珑一一回复。末了,老太太道:“府里的事情你多留心,至于姑娘们那边,你打发人去跟她们说从明儿起,每天到我这里来定省。”
玲珑听了,一怔,眼见二太太是不能管事了,可大太太没事啊,难道老太太顺道连东院的事也要管起来吗?想到这,她不由问了句:“大姑娘也要来?”
老太太颔额:“这些时府里没消停过,也是该整治整治了。下人们都如此,何况姑娘们我更不放心,我再不管,姑娘们都要被他们养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安排
月巧听罢,把七彩描金的白瓷茶盅递到老太太跟前,只说:“老太太放心,中午就打发人回了三位姑娘。”
老太太点头,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
直到隅中,玲珑安排几个伶俐的小丫头分别去了三个姑娘的院子。
月巧出去回了来的报的小丫头,杜熙月坐在屋内略微思忖,拿了两个铜板外加一把窝丝糖跟着出去。
那小丫头接了钱和糖,自是喜上眉梢,对杜熙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去了。
“二姑娘这些下人宠不得,打发一个铜板便是抬举她们了。”月巧见不得趋炎附势的嘴脸,一边撩开门帘一边嘟囔道。
杜熙月进了屋,淡淡笑了笑:“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风向转向老太太那边,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她又是玲珑打发来的,我们怠慢不得。”
月巧听罢,闷叹口气,朝外看了眼。
天际阴沉沉已有好几天,如同要哭的小孩子的脸,气温也明显比前些时日更凉了些,月巧不由搓了搓胳膊放了门帘进了里屋。
“天气怕是要变了。”月巧往茶盅添了些热水。
杜熙月拂了拂茶汤,并不急于喝,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听甘妈妈说东角门和西角门的下人换了批新面孔,没想到老太太行动这样快。”月巧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自从上次中秋节老太太拒了徐夫人后,似乎有意要把二太太手上的权力收回去了。”
这不过是眼面上的事,杜熙月没说话,她知道月巧要说什么。
“甘妈妈找你去不是就要说这些话吧。”杜熙月回道。
月巧轻笑了一声:“姑娘,甘妈妈可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别忙中添乱。”杜熙月娇嗔道。
“怎么会?”月巧眼里全是笑意,端了个杌子坐在杜熙月身边,压低声音道,“甘妈妈说夫人已经为姑娘的亲事开始走动了。”
杜熙月一怔,疑惑道:“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月巧笑得有些深,“姑娘忘记上次托甘妈妈送给严四公子那把压纸了?”
杜熙月听罢,脸顿时一红:“我就知道你又要提他,也不嫌臊。”
月巧笑得越发明快:“姑娘,甘妈妈是明白人,她还说只要姑娘喜欢,这亲事就包在她们身上。”顿了顿,她凑到杜熙月耳边悄声道:“估计过些时严二夫人就来府上拜访老太太了。”
原来王姨娘这些时日没动静是暗地里疏通这些门道去了……杜熙月恍然,难怪前些时徐夫人和二太太走得近王姨娘也没出面说什么,看来徐夫人是没入王姨娘的眼。
杜熙月心里暗暗松口气之余,月巧又道:“不过还有件不好不坏的消息。”
“你说。”杜熙月抿了口茶。
“昨儿去提食盒时,在厨房里听见老太太那边的小丫头说话,要给每位姑娘多拨几个下人伺候。”
“说了怎么分配没?”杜熙月微乎其微地蹙了下眉。
月巧轻摇下头:“没说具体的,就说府里姑娘身边能使唤的人太少,传出去损了府里的颜面,还说使唤的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能少。”
这明摆老太太在姑娘们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而且理由合情合理。如此一来,她以后想去王姨娘就没那么方便了。
“这事甘妈妈知道吗?”杜熙月抬头问道。
月巧道:“应该还不知道,不然肯定要找姑娘去商量的。”
“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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