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她快掉下河水前拉住了她,用力一扯,把她拉回了岸上。
惊魂未定的越无雪看向眼前气宇轩昂,像天神一般降临的救命恩人——白鹤轩!
他的目光扫过越无雪光在空气里的双腿,连忙别开脸,解下自己的外袍包在她的身上。
“没事了。”
他给她系好腰带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句。
越无雪的身子还是僵硬的,魂魄还在半空中飘着,连道谢也说不出口,只楞楞地看着白鹤轩。
“来人,送小公子下去。”
白鹤轩低喝一声,几名侍卫立刻过来,护着她往河堤下走。
“小公子。”
此时,负责保护她的侍卫们匆匆赶来,紧接着焱极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怎么搞的?”
他怒气冲冲低斥,护卫们不敢应声,只垂头站着,听他责骂。
白鹤轩从侍卫们身后走出来,向焱极天一抱拳,低声说道:
“皇上,不能全怪他们,是马受到惊吓,这都是些万里挑一的宝马,它们的速度不是这几个奴才跟得上的。不过银光无事,它挣脱了缰绳,其余的马救不回来了。”
焱极天锐利的眼神扫向他,他的外袍已给越无雪了,大雨把他身上的茶色中衣浇得透湿,紧贴在结实的胸膛上,肌肉鼓起,分外明显。
“阿嚏……”
越无雪打了个喷嚏,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低头往前走。淋这样的雨,她背上的伤一定会发炎的,她腿上的伤也痛得厉害。
焱极天解下身上的蓑衣,把越无雪包住,然后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为稳民心,焱极天已让人在离河堤三百米的地方安下临时大营,皇帝都在这里,百姓们大可放心在家里等着大水退去。
进了营中,几名朝中重臣正在等焱极天回来商议退水之策,见他突然抱了个“小男孩”进来,不由得都怔在了那里。
“皇上……这位……”
“越长安,你们暂且退下,小公子更衣之后,朕再叫你们进来议事。”
焱极天淡淡说了一句,众臣无奈,只能退出帐外,在滂沱大雨中,等着焱极天收拾完他的小宠儿。
“烧热水,拿酒来。”
焱极天把越无雪放到椅上,扯开她身上罩的长袍,露出被灼得狼狈的身子。短衫下,一双腿被灼出好几个大泡,被他鞭打过的小腿上,又渗出好些鲜血。
越无雪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盯着他。
焱极天此刻也懒得理会她这刀子般扎人的眼神,用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等着人端热水进来。
帐中静得可怕,越无雪的呼吸有些急、有些重,一半是因气愤不已,一半是因后怕恐惧。
“皇上,热水。”
侍卫拎着一桶水进来,头也不敢抬,放到他面前就退下去了。
“忍着点。”
焱极天从怀里掏出明黄锦帕,浸在热水里片刻,拧干了,捂在她的小脸上,一顿揉。“唔……”
越无雪被他揉得无法喘气,身上的衣衫又被他给完全扯开了,一双在马车上就被他掐得红红紫紫的雪软弹到他的眼前,焱极天的呼吸骤然沉了沉。
在马车上,他确实很粗|暴。
帕子轻轻地擦过她的雪柔,越无雪的身子颤了一下,没睁开眼睛,他拿开帕子,手指在绵软上轻轻地抚过,被热帕子一捂,紫红的地方渐现出淤青来。
“无雪……”
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越无雪的脸就偏向了另一侧,拿着后脑勺给他看。他的呼吸紧了紧,帕子继续往下,到了她的小腹上,越无雪这才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排斥的恨意,脚落了地,就想站起来。
“别动。”
焱极天收回伸向她小腹的帕子,按住她的肩,迫她侧坐着,重新用帕子沾了水,开始擦她背上的污血。
水沾到伤口上,越无雪痛得直颤,可一个痛字也没哼。
焱极天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闭着眼睛,贝齿紧咬下唇,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
“皇上,酒。”
又有侍卫捧着酒,大步进来了,焱极天一侧身,遮住越无雪的身子,扭头怒斥,
“放肆。”
侍卫的眼中映到一角雪白的肩,当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
“出去。”
焱极天又是一声低斥,侍卫站都没敢站,低头跪着,倒退了出去。
焱极天过去捡起了牛皮酒囊,拔开了塞子。
越无雪的鼻翼翕动了一下,闻出这是焱国京城民间流行的大碗酒,她喝过一回,很不喜欢,因为这酒依现代说法,度数高达60度,辣得直白,纯粹追求辣喉的感觉。
“会痛一些,无雪忍着。”
他把酒缓缓地倾在她的后颈上,越无雪再能忍,也没能忍住这酒流过鞭伤时的痛苦。
“啊……”
她尖叫一声,要从椅子上逃开,焱极天立刻伸出双臂,从背后搂紧了她。
“乖,再忍一小会。”
他在她耳畔低声说着,把帕子摁到她的鞭伤处。
越无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强忍着,等着剧痛过去。她知道伤口必须消炎,烈酒的伤用几乎媲美酒精,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直接杀菌的。
剧痛似乎漫延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真想晕过去,可惜太痛了,反而让她一直清醒着,承受这种剧痛。
“以后会学乖了吧?”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拿开了帕子,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越无雪睁开眼睛,看着帐篷上倒映着的她和他的影子,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嗯。”
焱极天却因为她这一个字,心情好了起来。
“朕以后不会打你了。”
他把帕子丢开,弯腰拉起她的脚踝,轻轻地放进了水里,长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脚心,沉声说道:
“你就在这里泡会脚,朕出去商议退水之事,待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宫。”
“嗯。”
越无雪又低低哼了一声。
焱极天拿起一边的披风包裹住她的身子,又扫了一眼白鹤轩的外袍,这才大步往外走去。
外面风雨虽大,可他也得把大帐让给越无雪,只扎了这一个大帐,总不能让大臣们都盯着她看吧?
侍卫们撑着大油纸伞给他遮雨,根本没用,身上才换上的衣裳,很快又湿了。
大臣们围在焱极天身边,和他一起等着工部拿出最新的法子,去堵住河堤的缺口。
越无雪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拿起他搁在一边的酒囊,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烈酒能暖身,也能驱走她心头的烦恼。
她必须坚忍,忍到能全身而退的那天。
热水泡了会儿脚,烈酒也开始发挥作用,越无雪的身上渐有了热度,她用焱极天的披风擦了脚,然后用力撕开披风,牢牢地包在脚上。
鞋没了,不能光着脚。
白鹤轩的衣袍上还有那种香味,越无雪深吸了一口,把袍子穿上,大步往外走。
“小公子,皇上有令,让小公子在帐中等候。”
侍卫见她出来,连忙拦住她。
“送谁我送宫?”
越无雪微扬的下巴,冷冷地责问。
“皇上令在下送小公子回宫。”
白鹤轩骑着马过来,他已穿上了银亮的盔甲,头戴银亮的头盔,威风凛凛,和他穿着锦衫时的气质截然不同。
“小公子,请。”
白鹤轩抱拳,请越无雪登上备好的马车。见她面露犹豫,白鹤轩就从马上下来,亲手推开马车的小门,低声说道:
“小公子尽可放心,在下亲自赶车。”
越无雪看了他一眼,扶着侍卫的胳膊,跳上了马车。
在人前,她从不露出弱势,即使背上和腿上的伤痛得厉害,她也不想让人看出来,也算是倔得可以的那类人。
白鹤轩驾车很稳,虽然马奔得很快,可车内并感觉不到多少颠簸。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越无雪见离大河已远了,便推开一点车门,小声说道:
“白将军,可否问白将军一些事?”
白鹤轩扭头看她一眼,沉声说道:
“小公子请说。”
越无雪索性打开天窗,直接了当地问他,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白将军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想知道,我家人如今如何了?父王可已被擒?”
白鹤轩沉吟一下,放缓了速度,低声说道:
“晋王早有准备,已不知所踪,三夫人和令弟越泽睿应该在晋王身边。”
“什么?在我父王身边?”
越无雪一怔,莫非父王良心发现,不舍娘亲和弟弟受苦?
“小姐勿需担心,晋王会善待三夫人和小公子。”
白鹤轩安慰了一句,又转头看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给她。
“这是我从一位世外高人手里买来的伤药,对外伤效果不错,在下多次征战,都是用此药度过难关,小姐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原来白鹤轩救下她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鞭伤。
“无雪还未谢白将军救命之恩呢。”越无雪小声道谢,白鹤轩一笑,又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这是在下在河边捡到的。”
这是越无雪做的香袋,她盯着香袋看了一会儿,苦笑道:
“扔了吧。”
她自己都不想受的苦,又怎么能推给独孤素儿?伴君如伴虎,又是伴焱极天这样喜怒无常的恶虎,简直太苦|逼了。现在她把独孤素儿的香袋弄丢了,说明独孤素儿不应该进宫受她这样的罪。
“绣工如此精美,丢掉太可惜了。家母正在庙中捐卖,希望能为受灾的百姓募到一些善款,若小姐不反对,就让在下把香袋送过去,卖到的钱就拿去赈灾吧。”
“白将军想怎么处置都好。”
越无雪轻轻说了一句,合上了马车门,挽起长袍,从小瓶里倒出药液,轻轻地抹在小腿的伤口上。
这药的味道和白鹤轩袍子上的味道一样。越无雪把药瓶放到鼻下闻了好几下,确定了这是同一种味道。
难道那些刺客也用了这种药物?
越无雪正沉思时,马车突然停了。
她又把马车门推开了一点缝隙,风雨太大,白鹤轩银甲上缀满雨珠。
“城门关上了。”
白鹤轩低声说了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头看向高高的城墙,上面的守军正举着长弓,警惕地看着他。
白鹤轩跳下马车,走到城门前,仰头大喊道,
“我是白鹤轩,奉旨送小公子回宫,快打开城门。”
“皇上有旨,进城者必须出示令牌,否则一律不许踏进城中半步,敢擅闯者,立杀无赦。”
城门上的守军毫不领情,才不管他是白鹤,还是黑鹤,话音才落,就有一支长箭呼啸而来,白鹤轩一伸手,准准地抓住了那支快射中马车的箭。
此时马车后传来轻响,白鹤轩扭头看,只见越无雪已经跳下了马车,拎着袍摆,在大雨里狂奔。
“小公子。”
白鹤轩连忙追过来,他轻功好,没一会儿就拦住了越无雪。
“白将军大恩大德,请放我走。”
越无雪抹着脸上的雨水,焦急地恳求着他。
这是她的机会,焱极天心思都在治水上,若白鹤轩肯放她走,她就自由了!
白鹤轩抓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就当越无雪以为没机会的时候,他的手终于放开了。
“小姐走吧。”
“谢谢白将军。”
越无雪狂喜,向他鞠了一躬,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