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起身,王局长也跟着起身,指着爸爸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放在茶几旁的一袋礼品说:“你把它拿回去。”
“一点意思,一点意思。”爸爸口上这么说,心里肯定不这么想。
“拿回去拿回去!”王局长提起袋子硬塞给爸爸。
“也就是一瓶酒和一些人参茶而已。”这瓶XO人头马和几盒美国鹰牌花旗参茶是专门为局长买的。
王局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还想让我再来次脑溢血,再住回医院啊?”
爸爸就像电影中的定格镜头,手上拿着礼品,呈上不妥,收回也不妥,嘴角僵了似的,笑不是,不笑也不是。
欣然冷眼看着他们俩。看看爸爸那模样,笨拙、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真是又可怜又可气。
欣然很失望。父亲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顿时消失了。她一直把父亲当作事业上的偶像崇拜着,可现在“斯文扫地”了,欣然不由得用鄙视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王局长家的门开了,进来一个男孩:“爸!”
欣然一看,是王笑天,差点晕倒。天哪!她居然到一位同班同学家送礼走后门来了。
毕竟是新学年,相互不大了解。欣然哪里会知道王笑天是公安局长的公子呢。要是知道,就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来,也不会让爸爸来。“丢人!”欣然心里骂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极为敏感,自尊心最强。她把头勾得很低很低,假如此时地上有缝,她一定一头钻下去。
王笑天挺热情:“谢欣然。”
欣然更是尴尬万分,极不自然地抬起头,冲王笑天笑笑。又赶紧把头埋下去。
这时,欣然的爸爸趁机把礼品搁在角落:“啊,贵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哈哈……欣然,你们认识!”
“同班同学。”王笑天用手在欣然和自己之间划了划,对欣然的爸爸说,“叔叔,你们谈,我进去了。”
“好,好。”爸爸应道。欣然悄悄地重重地揪了一下爸爸的衣角,爸爸立刻明白了,“不了,不了,我们走了。王局长。好好养病,改日再来,改日再登门拜访。”
出了门,欣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中午的太阳亮得耀眼。晒得人发昏。欣然在太阳里闭上眼睛,爸爸不停地抹额头上的汗水。
“幸亏那儿子回来,不然真不好收场。幸亏那儿子回来,不然真不好收场。”爸爸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欣然厌恶起来。一个人一个劲儿往前走,像竞走似的。
“欣然,别走那么快,等等……别那么快”爸爸在后面叫着。欣然还是在前面快速地走,后来索性跑起来。渐渐地,爸爸的声音遥远了,消失了。
欣然走在树荫下,阳光穿过树叶,漏下一地碎金。欣然从碎金上走过,被碎金包裹着。“是这些树叶把阳光遮掩了,不然就没有这么多阴影。”欣然想,我只需要阳光。
自己的爸爸怎么会给人家的爸爸低声下气,窝囊!欣然忽然想起妈妈常常数落爸爸的这个词,觉得十分贴切。真是窝囊!丢人!王笑天怎么看我?他那么口无遮拦,还能不在班上传播开来?自己的威信名声无疑要一扫而光了。欣然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一点意思一壶酒
谢欣然认真地审查王笑天的入团申请。欣然本来有发展王笑天的意思,可自从知道王笑天的家庭情况后,她琢磨开了:送不送上去?立马送,有巴结之嫌;不送,太昧良心了。
学校规定每周星期一早自习要听广播读报纸学时事。在这个时间里,各班副班长都要站在讲台前组织同学学习、发言。这天广播里正在批判请客送礼等不正之风:“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贿赂一些经不起糖衣炮弹袭击的人……”王笑天插嘴说:“这股风是该好好刹刹了。”全班开始议论,吵吵闹闹的。别的听不明,“贿赂”“送礼”等字眼却清清楚楚地不断跳进欣然耳朵里。欣然觉得自己站在讲台上,不是组织者。倒像个接受批判的人,同学们的话好像都是冲她说的,就像文化大革命时开批斗大会。欣然忍不住了。大声嚷道:“不要吵。听广播!”王笑天蹦了起来:“本来就是嘛,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还虎视眈眈的。欣然记不清她是怎么回答的,又是怎么结束这堂自习课的。
当她坐到自己的座位时,她觉得头昏。林晓旭过来问她哪儿不舒服。
“心不舒服。”
“心?”林晓旭眨眨眼睛,表示不解,“要上医务室吗?”
“不要。我坐会儿就好了。”
欣然虽然伏在桌上,可她还是感受到班上的气氛。王笑天又和别人“侃”上了。欣然又紧张起来:他在说什么。是不是讲我给他们家送礼的事?王笑天和刘夏在说话。说了什么好笑的?怎么两人都笑了?一定是王笑天告诉刘夏了。王笑天就会来这套讨女孩子欢心。这件事萧遥知道了吗?他一定会认为我很势利,很俗气。欣然很在乎萧遥的想法,很在乎他对她的看法。
真是个多事之秋!上小学时学习“愁”字,老师就讲“愁”是“秋”字下头加上“心”。
课间,欣然特别注意王笑天的一举一动。欣然先是听见王笑天和萧遥谈论什么“π减去2等于1。14159”。最近作业都没有用到圆周率,他们提这个数字干什么?对了,王笑天分明在说“一点意思一壶酒”。他在嘲笑我!一会儿,又听见刘夏和王笑天说话:“王笑天,昨天你上哪儿去了?”
“没上哪儿。”
“那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不是说好对作业来的吗?”
“噢,我昨天去打球,回来看见谢欣然来了,就忘了。”
“什么?欣然昨天去你们家?干什么?”
欣然听到这,心提到了嗓了眼。
“噢,谢欣然她……她来给我送数学作业。”王笑天说。“数学我不会。她教我。”
王笑天为什么这么说,欣然惊讶不已。
“欣然,谢欣然!”刘夏叫她。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刚刚被人叫住的样子问刘夏:“刘夏,你叫我?”
刘夏笑着说:“欣然,王笑天怎么贿赂你了,你教他做题。数学我也不行,你也教教我。”
欣然一听“贿赂”就神经紧张:“我……我……”
欣然算是彻底糊涂了。王笑天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他是在演戏,还是好心?欣然又重新拿出王笑天的人团申请书。交还是不交?
自从去了王笑天家之后欣然变得不爱说话了。尤其是在家里,更是一句话不说。
一向粗心木讷的爸爸似乎也察觉出来了。他依旧少言寡语,但总想用目光和女儿接触,而欣然的目光难于捕捉。她不肯原谅爸爸,不愿进行交流,哪怕是目光的相碰,她无法接受父亲目光所传递的任何信息。她知道父亲此时的眼神一定是充满哀怨和自责,但这一切已无济于事了。
这么一来,欣然突然发现了爸爸的一串缺点;比如胆小懦弱,时时附和着妈妈,极没主见。对了!爸爸还会打毛衣,欣然有几件毛衣就是爸爸打的,这一点妈妈很得意,可欣然连说都不好意思说,欣然甚至奇怪以前怎么会对爸爸有那种的崇拜。
爸爸是个不善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他唯有默默地努力着。一天,他端着一盘糕点给欣然:“这是正宗的广东点心,尝尝看……”
“这点心自己吃吗?”
爸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象去送给哪位可以巴结的大官呢?”
爸爸怔怔地看着她,腮帮干抽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蹒跚退去,不停地摇头。
望着爸爸离去的赢弱身躯和灰白的头发,欣然哽咽了。可她无法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负责什么,她也好难受啊。
在王笑天家的事欣然久久无法忘掉。看来要消除这隔阂并非易事。
第五章 莫非他像爸爸
晓旭日记
X月X日
今天是国庆节,昨天星期天我们补了一天的课,所以从今天起连放三天假,直到4号才上课。被这么长的假,好开心的。
我们计划好怎么利用这三天。
今天第一天,我和欣然、王笑天、萧遥等好多同学约好到江老师家玩。刘夏没来,她说她有紧急任务,今天是她父母结婚纪念日。
江老师为我们的到来一定清扫过屋子,尽管这样,江老师也不是个高明的“主妇”。“家里不能没有女人”,这话不假。
与江老师谈话很轻松,用不着考虑下一句说什么。我们谈了很多,还谈起他的高中生活,他们那一代人真有意思。
我看过《青春万岁》,心里奇怪极了;我也看过文革时的电影,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的人怎么那样啊!
中午,我们在江老师家包饺子吃。江老师书教得好。没想到包饺子也是一把好手,这活儿我在家里也常干,“技术”不比江老师差,和面,擀皮,我忙得不可开交。那几个男生没有一个是正经干活的,拿面团当像皮泥来做老鼠、小人和坦克。16岁的大男生,竟像个6岁的顽童。直至江老师宣布“谁包谁吃,自己包多少就吃多少”,他们才干始包起来。我看他们乱捏一气,口都没封住,就说:“算了,我来包吧,你们的饺子一下锅就要跳脱衣舞的。”那几个立即油嘴滑舌地说:“林晓旭同志,党把任务交给你了,你任重而道远啊。”江老师说:“养这么个女儿真是舒服了。”同学们听了都笑了。
我却笑不起来。
“女儿”,为什么会是女儿。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面熟,像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人,莫非他像爸爸?
我想起了爸爸。我们至今想他,永远,妈妈更思念他,不然也不会离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
爸爸……
家里出现第三者
自从刘夏在翡翠咖啡屋见到爸爸和任娜以后。她发现爸爸干脆不回家了。
刘夏知道父母矛盾已发展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她看过不少小说,是描写孩子怎么使感情破裂的父母言归于好的。比如说孩子买了一条妈妈一直想买又舍不得买的围巾送给妈妈却说是爸爸送的;买一把爸爸很需要的刮须刀送给爸爸却说是妈妈送的……刘夏觉得这类办法老土了点,至少不适合她父母亲。她有一绝招,决定试一试,利用自己的孩子气,利用父爱母爱化解他们的矛盾,挽救这个家庭。
于是,刘夏跑到剧团。不是找爸爸,而是找任娜。任娜和一班女演员正在排练。
“Ah,刘夏,你好!”任娜一见她便热情地跑过来,“一定是来找你爸的,我去叫他。”
“不。我找你。”
“找我?”
“是。我是找你帮个忙的。”刘夏认真他说,“我向你借爸爸一个星期。”
“刘夏,你真会开玩笑。”任娜显然在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行还是不行?”
“当然。他是你父亲。”
“那就好。”刘夏说,“谢谢了。”
刘夏和爸爸到了翡翠咖啡屋。
“你的‘特邀嘉宾’呢?六点了。”
“就是……”刘夏望了望门口,“来了,来了!”
刘夏的妈妈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西服裙过来了。
“妈妈。你今天好靓噢!”刘夏迎上前去,“你平时也该这么穿,这样才能配上风流倜傥的‘重要人物’。”
“行了,今天这样,还不是遵守你的规定,为了你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