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天师问,你到哪里去呀?他回答到什么什么地方。天师说,咦,你到什么地方应该走那边的,你怎么走到这边来了?老王说,我随便遛遛。天师说,你遛弯儿应该到哪里哪里呀,你怎么在这边遛弯儿呢?
老王一句话答不出来,回头就走。天师大惊,在后头追,边追边说:“千万别往那边去,那边马上会发生一场枪战,四名抢匪和十名警察交火,那边太危险了。”
听了这话,老王跑得更快了。他跑了十分钟,估计天师走开了,便再回转身走。走了几步,他发现,天师还在那边等着他呢。
他问天师:“哪儿呢哪儿呢?哪儿有枪击?哪儿有死人?别烦我好不好?”
天师一笑,说:“瞧,您这不是回来了吗?”
惭愧
老王去见一个大人物,大人物的仪表、长相、服装都没的挑。连他咳嗽和打哈欠的声音也使老王敬死服死愧死,至于想到人家的地位权势责任,老王更是无地自容,觉得像自己这样没用的人压根儿就不该活。大人物对老王作出了亲切的关怀和中肯的指示,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老王只觉得醍醐灌顶,五体投地。
临告别的时候,大人物打了一个嗝儿,发出了极其不雅的气味。老王一怔,连连告罪,他说:“实在对不起!”
好坏
假日快到了,老王的妻子一再提醒老王,应该请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他们来到这个城市以来,张、周、李、陈、毕……许多友人都给他们提供了帮助,老王对他们应该有所表示。
老王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便下功夫调查研究这个城市的餐馆,终于找到了一个物美价廉,既有精英意识又有思想者气派,既有情调又有风骨,既有后现代风格又有民族传统积淀的好地方:孤独居。
他约好了众友人,订了两桌。
到了预定时间,他们到了孤独居。
偏偏这一天孤独居因卫生检查不过关被勒令停业。(也有一说是由于孤独居没有向有关人员“进贡”)老王叫苦不迭,在附近临时找了一个馆子吃饭,这个馆子的名字是向洋楼,菜肴差、价格高、秩序乱、卫生差、服务态度恶劣。老王和妻请完客只觉得惭愧莫名。
由于进食时的不快情绪和食品卫生方面的原因,此后老王夫妻双双得了肠胃病。几年后,他们的肠胃病痊愈,他们都很满足,觉得那天的向洋楼之餐,也还是有意义的。他们好像得到了一些启示,他们考虑利用这个欲吃好馆子偏偏吃了坏馆子,吃了坏馆子,时间长了便又像吃了好馆子的故事素材,写一本禅悟之书。
符号
老王的妻子说要做香酥鸡,她查了许多烹调书籍,做了许多准备,搞得天翻地覆,最后,做出了所谓香酥鸡。
老王吃了一口,几乎吐了出来,腥臭苦辣恶心,诸恶俱全。
老王不好意思说不好,他知道他的妻子的性格,愈是这个时候愈是不可以讲任何批评的意见。但他又实在是觉得难以忍受,他含泪大叫道:“我的上帝!真是太好吃了呀!”
(他实际上想说的是:“真是太恶劣了呀!”)
“香甜脆美,举世无双!”
(实为:“五毒七邪,猪狗不食!”)
“啊啊,你是烹调的大师,你是食文化的代表,你是心灵手巧的巨匠……”
(实为:“你是天字第一号的笨嫂,你是白痴,你是不可救药的傻瓜!”)
……老王发泄得很痛快,王妻也听得很受用。老王想,轻轻地把符号颠倒一下,世间的多少争执都可以消除了啊。
接受
老王要给妻子买一件首饰。第一家首饰店店员态度极好,苦口婆心地向他推销,拿出了无数物美价廉的样品。他就是觉得没有把握,最后还是没有买。
第二家也极好……他没有买。
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都没有成交。
天晚了,商店逛得老王疲惫不堪,他到了第六家商店,没有说几句话,就买成了。
“其实,我又懂什么首饰!”老王苦笑。
接受(又一)
老王奉调到B城工作,他看着B城的一切都不习惯。B城的人光着脚穿皮鞋;B城的饭先吃素菜再吃鱼肉;B城的孩子将母亲叫姐姐;B城的商店领着顾客唱“我爱百货”的抒情歌曲。
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哟!他叹道。
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过去了。最后,他习惯了B城的一切,杀猪捅屁股,各有各的门道嘛,老王说。
老王接到了调令,他该离开B城了。
批评
老王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天醉楼吃饭。吃冷盘的时候朋友们对天醉楼的烹调赞不绝口。喝汤的时候对这个馆子印象也还不错。吃第一道热菜的时候他们说天醉楼的烹调也还凑合。吃到后来,他们发现,天醉楼的饭菜很差,人们便改歌颂为嘲骂。这个说,天醉楼的鱼像一只死老鼠;那个说天醉楼的汤像是洗脚水;这个说天醉楼的米饭里掺了沙子;那个说吃天醉楼的饭保证致癌。另一个说天醉楼必须取缔。
大家把天醉楼骂了个体无完肤,也把饭菜吃了个盆干碗净。
灵验
传说南山里发现了一眼神泉,说是喝了这个泉的水可以治病益寿、美容延年。老王去了南山,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山泉。他回到家来,灰心地说:“纯粹是迷信,这年头,还有什么神泉?”
老李不死心,他带着帐篷去了南山,住下找了三天,找到了。但他看了一眼,只见泉眼边都是秽物,还有游客吐的痰。他认为这眼泉很不洁净,便失望地下了山,说是有泉但水极脏,不能喝。同时也骂乡民的无知和迷信。
老赵便再去,老李给他画了图,他不费力地找到了泉,看了看,已经不算太脏。他喝了泉水,还带回了一桶。人们纷纷抢着喝神泉的水,但没有一个人因喝此水而治愈了疾病或改变了健康状况。于是人们便大骂神泉之说,提倡科学、反对迷信起来了。
过了许多年,村民老谢因患肝癌,无医可救,便上了南山,找到了神泉,喝了许多泉水。他回到家后不久,病好了。
又过了许多年,围绕神泉问题,形成了一些学术派别:灵验派,信仰派,怀疑派,解构派,实证派,模糊派等。
痛苦
有时候老王坐立不安。他读书,一面也读不下去。他吃东西,尝不出任何味道。他打开电视,一分钟换了十五个台,什么也没看成。他大骂电视台,弄这么多频道,一道好节目也没有,还不如就一个频道,不看也得看。他唱戏,走调走得一塌糊涂。他干脆看黄色录像,黄色也吸引不了他。
他便问道:“天啊,我为什么这样痛苦!”
瓜与豆
老王接受了一个科长的任命,他工作得极努力,但是由于前任留下的问题太多,他还是没有搞好。他很悲观,他辞了职。
三年后他被任命为一个局长。当了局长,他每天无所事事,只是吃喝玩乐。但由于这里的基础比较好,又加上他不问公务,使手下的人积极性大为发扬,便创造出了极好的业绩。老王想,种豆得豆,种瓜得瓜,那是不错;但是,那豆和瓜不一定是你自己种的。
形状
老王养了一只兔子,妻子不让养,他就把兔子养在鞋盒里。鞋盒前后各挖一个洞,从前洞喂蔬菜,从后洞清除屎尿。过了好多天,他打开盒盖,一看,兔子长成长方形的了。
谢客
老王常常在家里接待一些不速之客,要求与他见面谈话的,自称与他是同乡、同学、同年落难、同期发表学术著作的,提出要他“赐墨宝”或在首日封上题签的……还有来了以后先让老王猜,“你猜我是谁”的,当然,老王猜不着。
老王也常常接到陌生人的电话,叙家常的,叙老王毫无印象的旧谊的,要求见面,要求赞助的……
于是老王下决心顶住。工作时间,他不接电话,不接待客人,任凭门铃震天,电话铃震天,他就是不接不理。
一个月后,他这里的来客来电话少多了。
两个月后,他这里门庭冷落车马稀了。
有时候没有任何声音他也打开门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找他。
见面
老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老刘,与老刘约好了在市场东门见面。到了钟点,老刘没有来。老王想,老刘这个人,一贯马虎,说不定他把约会地点记成西门了,于是他赶到了西门,在西门等了五分钟。老王又想,也许是记成南门了,于是他又跑到南门。
整整一个多小时,老王围着市场东西南北门找老刘。老刘也是同样的逻辑,便围着市场东西南北门找老王,最后,谁也没找着谁。
第二天他们没有约会,两个人在市场附近碰上了,两个人同时叹息:“两个人见一次面怎么这样难!”
叹息完了,又叹息:“见一次面怎么这样容易!”
对谈
暑假期间,老王全家外出。外出之后,老王老是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拨通了,他又赶紧放下,他实在是害怕家里另有一个老王来接电话。
他为此日夜不安,他摆脱不了这个念头,也可以说是一种诱惑。终于,他流着汗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有人接电话,他吓得面无人色。
“你是谁?”
“我是老王。”
“你怎么是老王?我才是老王。”
“胡说,我才是老王。”
“老王根本不在家。”
“老王从来没离开过家。”
“你是妖怪!”
“你是游魂!”
那个说话的人和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绝对没错,就是老王。外出的老王昏倒在地。
……老王在安定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出了院。他终于明白,世间最可怕的事就是自己面对自己了。
捞月
老王看到一群猴子,一个拉着一个下水池捞月亮。老王说:“亲爱的猴子朋友,你们休息休息吧。这个水池里本来没有月亮,你们捞它纯粹是白费力气,再说你们这样做是很危险的,掉到水池里怎么办?停止这徒劳的冒险吧,去树上多摘一些桃子吃好不好?”
猴子不理他。
老王指着天上的明月,苦口婆心地劝告猴儿们:“快看,天上的月亮好着呢,你们何必多此一举,水中捞月呢?”
猴子仍然不理他,照捞不误。它们一个抓着一个,像是荡秋千,又像是练体操,吱吱叫个不住。时而有猴子落下水去,便有别的水性好的猴子跳水救猴,而年老体衰的猴子也在水池边咕噜咕噜地说个不住,似乎是在鼓励众猴,想来无非是百折不挠,一定要把月亮捞出来的意思。
老王再要劝,忽然觉悟:它们捞得挺高兴,至少应该算是一项有益无损的游戏,你管它们干什么?再说,一群猴子,你不让它们捞月亮,又让它们去捞什么呢?难道让它们去证券交易所捞钞票吗?去人事部门捞个一官半职?去评委会捞个正高职称?捞这捞那,其实就属捞月最雅。
老王真想与猴子为伍,成为水中捞月的一员啊。
年华
星期天,几个老同学聚会,一个个叹息不已。第一个说:“我家的房子太窄小了,三口人只住着二十平方米,看呀,我愁得头发全白了。”
第二个人说:“几十年过去了,我的工作一直不顺心,而且我一直与顶头上司搞不好关系,这不,我气得一口的牙全掉光了。”
第三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