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伏见交抱着双臂。“假如前面那张床有使用过的痕迹的话,就提高了新山是先睡觉再进浴室洗澡的可能性了;因为从前面的那张床上移到后面那张床继续睡觉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既然不是这样,我们就无法断定他进了浴室。”
“好像还是找不出任何线索、”
五月说。她说的没错,因为伏见刻意把话题引向暧昧不明的方向,但是表面上他必须表现出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前进才行。
“石丸,我们现在知道了房内有洗过澡之后准备要换上的衣物。那么,你有看到他脱掉的衣服吗?如果新山人在浴室的话,房间内应该有脱下来的衣服才对,而且不只是内衣裤,还有牛仔裤或袜子之类的。你没有看到这些东西吗?”
伏见将从新山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藤椅的椅面上。从窗外看去可能成为死角,也可能可以看到,他必须确认这一点。石丸用力地企图回想,随即摇了摇头。
“看不到。”
“是吗?”伏见回答道,内心暗自松了口气,状况尙无法确定。可是优佳的声音又响起。
“石丸先生,手表呢?”
“啊?”
“新山先生的手表,我们洗澡的时候总不会还带着手表吧?一般人都会把手表拿下来。我觉得如果新山先生把换下来的衣服挂在藤椅上的话,那么当时把手表放在附近的桌子上是很自然的。”
“嗯,这个嘛”
石丸又开始用力地回想着,伏见在心中不停地咋舌,优佳真是个不能小看的女子。可是,不会有问题的。伏见将新山的手表从手腕上拿下来,和眼镜一起放在枕头边了,从窗户外头来看,后面那张床的枕头边会形成死角,所以石丸应该看不到。石丸也摇了摇头。
“桌上没有手表。因为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所以我也只能看到半张桌子,不过至少就我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并没有手表。”
优佳轻轻地吐了口气。
“也就是说,新山先生有可能戴着手表睡觉,也可能放在从窗户外头看不到的位置吗?”
就是这样,石丸也点头称是。
“在没有被窗帘挡住的范围内,我尽可能看清楚房间的每个角落,但是能看到的就这一些了,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最后我看了看房门,确认门下的了门挡。”
就这样,针对从窗户外头能看到的景象所进行的讨论就到此告一后落。伏见利用了石丸,好歹总算是阻止了优佳认定“新山人在浴室里”的想法。过程虽然短,但是步骤很紧凑,让伏见觉得十分疲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当成道具的石丸好像也有同感,只见他垮着脸喝着葡萄酒。
“新山总不会躲在衣橱里吧?所以说,那小子要不是躺在后面那张床上,就是在浴室里。”
安东宛如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那到底是在哪里呢?”
“电话响成那个样子还没有回应耶。”礼子很焦躁似地说。“就算因为吃了药而陷入昏睡,电话就在旁边,铃声也响了二十次以上了,怎么可能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且即便新山是躺在后头的那张床上,我想一定不只是在睡觉而已。”
“也就是说——”五月接着说道。“礼子的意思是,新山发生了什么意外啰?”
“我不想这样想,可是——”礼子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得赶快去救他啊。”
五月好像想说什么,但却默不作声。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新山并没有在下午六点的集合时间准时出现。如果新山的身体有问题的话,可能当时就已经处于那种状况了吧?就是既不能回应大家的呼唤,也没办法接电话的状况。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了,没人知道新山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出状况的,但是,就算从下午六点的集合时间算起,也已经超过六个小时了。在这段时间当中没人理会的新山可能早就——。
怎么办?
伏见思索着,他还想把新山的暧昧不明的状况拖一阵子。就算新山已经被判断可能死亡了,其中还是有让伏见感到困扰的地方。现在是不是该鼓动大家继续讨论,以延迟做出结论的时间呢?
“可是有门挡卡在门底下。”
他这样说道,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伏见身上。
“刚才石丸提出新山把女朋友带进民宿的看法,但是那种说法太不实际了,所以我们可以姑且认定六号房里只有新山一个人。也就是说,新山自己卡上了门挡。新山不想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也不打算离开房间。刚才优佳提到了一个问题,新山为什么要上锁呢?为什么为了不让任何人进去连门挡都卡上了?这些举动跟新山身体出状况是否有关?各位有什么看法?”
“说的也是。”五月闻言好像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现在并没有立刻导出“新山已死”的结论的关系吧?
“新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上锁的,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然而之后他并没有离开房间。优佳担心新山是处于无法离开房间的状态,但也许他是清醒的,而且不想离开房间。”
“不想离开?”礼子感到困惑。“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也有这种可能性。也许当石丸从窗外窥探房间时,他就躲在角落不出声呢。”
“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吗?!”
五月大声地说道,礼子不由得缩起了身体。五月顿时红了脸,“对不起”,她小声地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嘛!说得更明确一点就是我没办法判断。都这么晚了,新山还是没有离开房间。一开始我们还笑他真能睡,可是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就有些诡异了。他很可能是出事了。可是,如果要确认他的安危就必须破坏建筑物才行。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深夜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而且真的这么做的话,会对安东的哥哥造成很大的困扰。”
“我哥哥那边就请别担心了。”安东以沉稳的态度说道。“我哥哥身体也不好。如果为了救一条命破坏一两道门,我相信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真是体贴的发言,可是五月还是摇着头。
“如果新山是因为出乎意料的病痛而倒地不起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接受这样的建议。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房间应该就不会上锁了吧?至少没有必要卡上门挡。然而新山是出自自己的意愿不让别人进房的,就像优佳一开始点出的,还有伏见提醒我们的一样,就算他发生了什么状况,原因也许出自于他本身的行动,而且我们也还不能去除他因为药效的作用而睡死的可能性。身为在座的成员中最年长的我,实在没办法告诉人家‘我们破坏了建筑物,原因是学弟睡懒觉’。”
她说的很直接。就因为直接,所以没有人能提出反论,而她的率直正是伏见所最乐见的。
也许五月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是她话中的意思等于是“引发这种事态的始作俑者就是新山本人”。新山本人上了锁——这个想法就足以打消大家为了救他甚至不惜破坏这栋拥有悠久历史的建筑物的念头,连刚才都还迫切地主张救出新山的礼子也没能再反驳五月就是最好的证明。本来伏见之所以将犯罪现场安排成密室的状态,并不是为了将讨论的内容导向这个方向的。尽管如此,事情却演变成这个局面,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幸运。伏见并不想夸示自己的能力,然而他却能够利用一直保持警戒的优佳所提出的疑问,把话题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他对这个事实感到很满意。
现场笼罩着一股奇妙的沉默,没有人能够决定今天晚上该做出什么样的结论。
最简单的选择就是大家立刻回房去睡觉,等天亮之后再跟保全公司联络,破窗而入。也许五月跟安东都很想这么做吧?伏见自己也一样。
但是,这么做就好像对朋友见死不救一样。姑且不谈新山为什么要上锁,大家心中都有一种顾忌——朋友可能正在受苦当中,自己又怎么能安然入睡?礼子有这种想法,连行动派的石丸应该也一样吧?尤其是礼子,不知道是基于同年龄的情谊,还是个人的性格使然,她虽然认同五月的论点,但是要她把责任都推给新山一个人她又做不到。
那么,优佳呢?伏见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优佳对自己的评价是“冷静而冷漠”,伏见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因为这是事实。伏见认为,冷静而冷漠的优佳其实对新山的生或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伏见认为优佳最在意的不是新山的生或死,而是想了解新山为什么要锁上房门一事。伏见知道这种态度对优佳而言,并不是不可思事情。
当然也许是不正确的想法。也许优佳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给别人温暖;也许她真的关心新山的安危,和姊姊有同样的意见,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伏见并不相信。因为伏见在今天和优佳重逢了。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伏见就知道她并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优佳并不担心新山本身的问题。对伏见而言,这不是一件好事。他必须避免让优佳如此优秀的人在这个事件当中扮演中心人角色。
“请问——”
一开口说。这一次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石丸身上。“怎样?”
“我是说——”石丸的表情是很正经的,甚至有点铁青。“我们可以确定新山学长是自己上锁的吧?”
“嗯,应该是吧?”
“然后他就没有离开房间。”
“是啊。”
“我们针对新山学长没有离开房间一事做过三种假设。一个是因为服用了安眠药,现在还在熟睡当中。”
“是啊。”
“第二个是他的身体出现问题,想出来却出不来,也就是可能发生突发性疾病或意外;
而第三个是他自己决定不走出房间,也就是说,他不想离开房间。”
“”
石丸吞了口口水。
“就如我们到目前为止所推测的,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他迟早总会醒来的。可是如果是其余那两种可能的话,问题就大了。”
“还要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吗?”
五月冷冷地回答道,可是石丸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
“我们已经讨论过另外两种可能性的其中任何一种。可是,万一这两种可能性同时发生的话呢?”
五月本来还想反驳,瞬间愣住了。她的嘴巴半开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石丸想说的是——”安东代她开口说道。“新山是置身于想出来却出不来的状况?也就是说——”
“自杀?”
五月终于挤出声音来了,石丸带着沉痛的表情点点头。
“新山学长为什么不让别人进他的房间,甚至还卡上了门挡?如果说他是为了不想别人妨碍他自杀的话,就可以说明优佳心中的疑问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礼子大叫。“怎么会自杀!”
她用力地摇着头。看着她失控的样子,伏见竟然在这个时候想着一个跟现场状况极不搭调的念头——如果是以前的礼子,她晃动的一头黑发看起来一定很美吧?
石丸一脸哀凄地看着礼子。刚才为了博君一笑而插科打诨的丑角早就不翼而飞了。
“你们要我相信新山学长在现在这个时候仍然清醒地坐在房间里,而且完全不理会我们,这种事情有可能吗?我无法想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