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医生正是那个烧伤非常严重的人是三连四班班长何汝平,是从他衣服里的军官证上认出来的,才26岁,竟然救活了,但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基本上这辈子也就废了。
那块从他手里发现的石头,是一块“黑云石”,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石头,特别是在这里,地下河四周的洞壁全是这种岩石构成的。
何汝平从那个深渊下捡到这种石头,在正常不过。老田推测,也许当时何汝平只是在痛苦中随手抓住一块石头,但是我觉得不是这样,人在那样的痛苦中不可能有力气抓住一块石头,一点一点爬上钢缆,他的那种行为,表示石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这是何汝平用生命带回来的关于那个地狱的线索,只是我们无法参透。
至于他身上的烧伤,现在还没有定论,伤口中既没有强酸,也没有高温炙烤的痕迹,他的烧伤好像是从身体里烫出来的。
这块石头唯一让人在意的地方,是石头上的无数细孔。
所谓黑云石,是由沉淀物质经过一万年的压力过程形成的一种岩石,在长久的压积作用下,这种势头的结构不可能产生像海绵一样的细孔。
所以这些细孔应该是这里塌方后,被空气中的其他因素腐蚀出来的,也许和下面的浓雾有关系。
老田敲开了石头,里面完全一样,理论实验方面我们完全不内行,只好由得他去研究,我们则在帐篷里等着结果。
我们在帐篷里等了三个小时都没有消息,慢慢开始不耐烦起来,几个人开始轮番出去打听。刚开始时老田带着他的学生一直在做探讨,后来裴青也加入了进去,只能看见他们在帐篷里进进出出,一直也没什么信息传出来。
裴青最近和上层走得很近,我们都没有看到他,应该是在搞别的什么东西,他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按道理一开始就应该让他参与,但是因为他的性格,老田可能非常排斥,如今他的加入,说明老田他们的困境应该是他们那的人无法解决的。
我想着就有点绝望,觉得这事情是在够戗。
果然,等到傍晚,我们得到通知:深入深渊的计划全面暂停。
二十九章 深渊中带回来的石头
吃晚饭的时候,我又想到何汝平当时的情形,忽然有点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我相信所有看到那副惨状的人都会被吓到,深渊下面一定是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而我们肯定还会尝试下去,就算这个计划中止,也一定会是我们这样的技术人员都牺牲以后才有可能。
我想退出这个任务,却又没有这样的勇气,虽然这一切都是资源的,但是退缩意味着会有很长时间的动员和说明,在那些真正的当兵的人看来,胆怯是一个说有人都会遇到的问题,鼓励一下就好了,营长、旅长、师长轮番轰炸,就算我是死硬派坚持到最后,真的退出了这次任务,以后回到地方这辈子也算废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帽子等着我,有的是人给我穿小鞋。
“这个同志有点问题”,这句话可以成为任何事情的借口,就算是分房子和拿工分,除非大家都有,否则肯定有人会闹——这种逃兵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对于这个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怕我又会因此被别人排挤。
这几乎是和性命一样慎重的事情,根本没法那么轻松地决定。
我于是想,我老爹知道了这种情况会希望我如何,也许我老爹不在乎,毕竟他吃的苦多了,这点非议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但是我弟弟一定会烦死我,他一直把我当成英雄,又是最容易受鼓动的年纪,虽然我想他最终会理解我。
深渊下的情况一定是件想不出结果的事情,我知道所有人都会有相同的想法,但是谁也不会明说。
王四川靠在支撑杆上,一边给炉子添柴,一边自言自语:“你们说,那下面会不会是熔岩滩子,人一到下面就烧伤烧死?”
“明火熔岩亮度那么高,下面应该很亮才对,上升的热气会翻动雾层,不会这么平静。”有人走进来接话,我看见是裴青,他从老田那边回来了。
我们立即问有什么进展,他摇头叹了口气:“没有,我回来吃饭。”说完继续道:“倒有可能是地热,这里很可能有大量地热源,地下河水灌进这些地方,变成高温蒸汽喷出来,那种气体只要碰到马上就会皮烂肉消。”
“但是何汝平为什么要捡块石头回来呢?”王四川摇头表示太难理解。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裴青道,“我看早先的日本人也可能只是尝试下去,并没有成功,那电台也许是他们用降落伞空降下去的,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几个人都叹气,这个可能性乍一看是存在的,何汝平准时想告诉别人,那下面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生存的地方,这样我们也许最后退缩的时候心里会好过一点。但是我也明白这并不成立,要推翻这个猜测很容易,因为俺只在深渊里的发报机已经孤独地工作了十几年,它需要一个非常稳定的电源。我相信以当时的技术,下面肯定有一个小型的水力发电系统,只有水利系统能工作几十年不需要任何维护。
深渊下市可以生存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摸到门道,何汝平的那块石头,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可是在什么情况下,会有人认为我们看到这块室友酱油启发?石头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常见和普通,既没有多出什么难解的东西,也没有缺少什么元素。
“也许他们应该查查,石头上原来应该有,现在却没有的东西。”裴青道,“很多时候人往往着眼于多了什么,而没有注意少了什么!”
这倒也是和方向,从下面上来的石头,应该有哪些必然的特征呢?“何汝平是个工程兵,我觉得应该想这些,他不了解地址勘探,他只懂工程那一套。”我想着就道。王四川马上说了句你个家伙说得有道理,接着拉开帐篷,吧外面站岗的兵叫进来。
外面的兵有些惶恐,估计是以为我们要他下去进来的时候脸都绿了。
我问道:“你几岁了?哪个连队的?”
这个小兵道:“我叫庞铁松,十八岁。三连的。”
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他看上去没有革命的大无畏精神,反倒有些发抖。
这在恐惧的我们看到他这样故作镇定,有了些安慰,但也不想戏弄他,王四川道:“你是什么类型的工程兵,和汝平一样吗?”
庞铁松的面色更加苍白,但还是敬礼:“一样!”
王四川让他坐到我们中间,递给他一根烟,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工程兵看到石头想到的是什么?”
“顽强!坚定!永不放弃!”他一本正经道。
我心说难道何汝平捡起这块石头想告诉我们要顽强坚定永不放弃吗?那他的精神境界该有多高,在那种环境和痛苦下不可能有人会想到这些。
王四川骂道:“放屁!这里不是政治课,少给我扯这些,给我好好说。这边,这边,这边。”他比画了一下,意思是周围的洞壁,“你看到这些石头会想到什么?”
庞铁松想了想,有点不敢回答,王四川看自己吓到他了,立即换了一副和蔼的上级视察嘴脸,把帐篷的帘子放下来,对他和颜悦色地道:“说吧,这是内部会议,谁也不会说出去的。别人不会知道你说了什么。”
庞铁松这才挺了挺腰板,支支吾吾道:“报告首长,我一看到这里的石头,想到昆仑山挖山洞时候,我想,要是那里也有这么大的洞,我们该多省事。”
我和王四川面面相觑,确定如裴青说的,工程兵的思维和我们是不同的,这和工作经历有关系。王四川于是试探地问道:“那如果你看到一块从山石上敲下来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
“石头?”他奇怪地反问道,王四川就比画了一下黑色的碎石头。
庞铁松道:“我会想到开山工程,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这种碎石头打交道,这种洞很稳定,有碎石头应该都是小日本鬼子做这个水坝的时候掉下去的。”
“唔”我陷入了沉思,第一直觉是,这不好推测。何汝平是不是这样想的谁也不知道。
王四川问他,是不是所有工程兵都会这么想,庞铁松也说不上来,只道反正他是这么想的,要不他帮我问问其他人。
王四川刚想答应,被裴青制止了,他对庞铁松说:“你先出去,这里的事情对谁也不准说。”
庞铁松如释重负地出去,裴青道:“我相信这小子说的有一定的参考性,何汝平下去以后在那里的能见度下,他不太可能注意到一块这么细小的石头,很可能他看到的是一大片碎石头,作为工程兵,他很容易想到那些石头是大坝工程产生的,在那个生死关头他想到了什么,所以捡起了一块。”
“这种想法应该很直接。”我道,“我们在怎么想也没有用,得工程兵去想。”
裴青点头:“所以不能让小兵去问,会传达不必要的信息,我们要知道真是的情况,得做得小心一点,我准备让部委准备一个测验,让何汝平那个连的工程兵来回答几个问题。”
比起盲目的推测,这办法显然好了很多,我们都同意,裴青去操办,王四川等他走了以后说:“这小子不发神经的时候确实是个人才。”
我苦笑,裴青的聪明和刻苦有时候让我觉得惭愧,事实上很难说是我这种懒散耍小聪明的生活态度正确,还是他那种主意正确。我只知道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但不去尝试,也很难比较是他舒服还是我舒服。
这些都是题外话,我问王四川:“你小子有什么想法,很少看你不发表意见。”
他道:“这不是我们的范畴,乱说话有时候会干扰别人的思路。不过我觉得庞铁松的说法有道理,因为说到大坝,我也觉得有点疑惑。日本人在这里的举动很怪。”
“怎么说?”我问道。
“为什么盖这座大坝,在地下河修这种东西要下很大的决心啊,一定有非修不可的理由才会这样搞。”他道,“不会光为了发电,从上面拉条电缆下去不是方便多了。”
哎呀,我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从来没先到这个问题,王四川却说得很平常一样,这让我有点郁闷。我能承认比裴青笨,但是我无法承认比王四川还笨。
他继续道:“大坝的作用是控制地下河的水位,我觉得日本人修大坝的目的,是为了能控制流入深渊的水量。水和石头,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也许我们能分析出下面的情况。可惜咱们没有资格做研究,让老天那书呆子去折腾,估计几个礼拜都不会有头绪。所以让裴青去做点事捅捅上头也是好的,至少这家伙比老天能办事。”
我点头,想说老天也不是不好,这种话还是少说,估计王四川一定听不见去。裴青和老田相比的话我自然是喜欢老田,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那张“小心裴青”的纸条和他之前的一些古怪的举动,让我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
晚饭后,时间还早,医疗区买没关闭,我想出发去看袁喜乐,这次正正当当地去看看能不能探望,如果不行晚上再潜水过去。上次看她精神有了一些恢复,我觉得快点送出山洞会对她有好处。虽然这么做我有些舍不得,但是一切到了现在,也只能慢慢淡下去。我以后要干的事情太危险,而她一旦离开这里,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想到这里,我心中涌现出一股愁意。
快步来到帐篷前时,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一边的几个护士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帐篷和我,感觉非常不正常。我心中奇怪,难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