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店内的商品,还包括内部装璜跟整间房子,我可不是学那本书的书店,总之这家店我全包了,快去把收银机准备好!」
店长同手同脚爬向柜台,凉子则爽朗地笑道:
「好了、泉田,这下这家店全部都属于我们的了,不要客气,尽管放手一搏吧!」
我、们?凉子又随便使用第一人称复数形。
不过这么一来的确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们出手完全不留情。
面对一群比我们多出数倍、手持武器的敌人,根本没有所谓尊重人权的余地。倘若不彻底剥夺对方的战斗能力,恐怕随时会有短刀往背部戳过来。
因此我也仿效凉子极不人道的战斗手法,往敌人两脚之间猛力一踢,揪住对方的衣领抓着头往橱窗撞过去。玻璃雨当头淋下,满身是血的敌人已经连一动也不动。论谁见到眼前的光景都会禁不住大喊:「啊啊简直惨绝人寰!」不过当时的情形实在不允许我顾虑这么多细节。看来我在上司行事风格的耳濡目染之下逐渐近墨者黑,今后似乎不好自称是和平主义者了。
原本理应害怕得躲在店内一隅打颤的年轻女性们,居然边发出怪叫、边往名牌商品直冲而去,每人的双手抱满了皮包、靴子与帽子,其中有女性被玻璃碎片割伤手而痛得尖叫,众人你推我挤、撞来撞去,现场俨然成为传说之中的百货公司特卖会。
「放着那些人不管行吗?」
「没关系,别理会那群叫化子!」
凉子手上握着印有「Gadella」标志的雨伞,在刚才的混战当中已经折断了三把,这是第四把。即便是造价不赀的名牌雨伞,一拿到凉子手中就跟廉售的长剑没两样,不过是一支击倒敌人的一具罢了。
一名暴徒还傻傻地从正面扑向凉子,结果被雨伞前端刺进嘴里,下半边的脸染满鲜血摔倒在地,紧接着高跟鞋狠狠往他两腿之间踩下去,一声惨叫之后就是一片沉默,这种画面只能以一个「惨」字来形容。
「走开!不要过来!」
由纪子的叫嚷令我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由纪子挥舞著名牌背包,往手持短刀的暴徒侧脸施以重重一击,大概是被背包的金属制品所伤,暴徒顿时鼻血四溅在地上打滚。看样子由纪子并不需要帮忙。
店长悲痛地呐喊。
「啊啊一万五千法郎的背包居然被当成打人的凶器」
「成本是多少?」
「记得是八百四十法郎啊、你、你别搞错了,名牌商品是一项艺术品,以成本来估算是毫无意义的。」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毕卡索(译注:Pablo Picasso,1881…1973,定居于法国的西班牙画家。)跟梵谷(译注:Vincent van Gogh,1853…1890,生于荷兰的后印象派画家,晚年在法国活动。)的每张画都价值好几亿日圆,但成本却只有画布跟颜料的价格而已不是吗?名牌商品也一样。」
真想听听毕卡索跟梵谷的意见。
这时我终于想起完全遭到遗忘的岸本,他被持着短刀的暴徒追得四处逃窜,最后滚到我的眼前。
「拜托你救救我,泉田先生。」
「喂,你今天是第几遍说这句话了?」
「跟次数没关系吧!难道你打算对同事见死不救吗?」
「我早上已经救过你一次,凡事都必须适可而止,你偶尔也该尝试自力救济看看。」
我漠然地背过身,同时传来鬼哭神号般的惨叫,逼得我闻声立即回头。映入不堪其扰的我的眼帘里的,正是岸本被其中一名暴徒逮住而不停甩动两只短腿的模样。暴徒从背后以左臂勒住岸本的颈项,右手的短刀则抵住岸本的鼻子下方,接着以调皮的语气与我交谈,而且说的是日语。
「「被」同事见死不救不太好吧,刑事先生,这样实在太无情了。」
「发烧友男爵?」
要抓回现实感约需要二秒钟的时间。
「你不是善良无害的发烧友吗?」
发烧友男爵以短刀抵着「知心好友」,无声地笑道:
「我当然是善良无害的发烧友,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与日本相隔大半个地球的欧洲,要贯彻发烧友之道是相当花钱的。」
「原来你宁愿为钱出卖灵魂,发烧友还真是恶名昭彰。」
我并不认为这些讽刺能收到效果,姑且试着主说看罢了。岸本晃着双脚,悲伤地感叹道:
「呜呜听了你这些话,我的心也痛了起来,但今天演变成这样并非国家或民族之间的差异,而是彼此立场的不同,爱情跟友情根本不能当饭吃,跟二次元比较起来,三次元的世界是十分龌龊的。」
「龌龊的是你,你不应该在那么多女士面前拿短刀吓人,法国男性一向都很尊重女性的不是吗?」
「噢很抱歉,我「跟」三次元的女性没兴趣。」
尽管笑容看起来直率,嘴里吐露的句子却具有相当高的危险性。假若这仅是个人嗜好方面的问题,外人自然不便干涉,可是现在这句话意味着他可以毫不考虑杀害现场的女性,或者挟持她们做为人质。
「泉田,你那边已经收拾完毕了吗?」
凉子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被她痛扁的对手已经全部倒地,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带有一丝遗憾。我刻意对着发烧友男爵耸耸肩头。
「你们要自相残杀是你们的事,我没兴趣,单单伺候女王陛下就够我忙的了。」
我转身背对发烧友男爵,不,是一面转身一面将背包的肩带拉起。
同一时间发烧友男爵的短刀闪着光亮直袭而来,看来要想躲开得费一番工夫。我撑直上半身,右脚用力一扫,虽然这个运输队和让我重心不稳,不过背包在离心力的牵引下击中发烧友男爵的后脑勺。遭受出其不意的攻击,发烧友男爵一时脚下踉跄,我则在左脚为支点修正姿势,接着逼近对方,以手刀打掉短刀。
「我无意歧视发烧友,不过想到自己身为堂堂一名刑警,一旦成了发烧友刀下冤魂,只怕到时在地下无颜面对老祖宗啊!」
我将全身的体重与诚意凝聚在拳头,一鼓作气挥出。
发烧友男爵整个人飞了出去,撞上其中一片幸存的橱窗,玻璃碎片化为涌泉随着一阵轰轰烈烈的声响涌现。
我抬起双臂挡开玻璃碎片以保护自己的脸部,刚才打中发烧发男爵的右拳还残留奇妙的触感,感觉似乎不是打中人的脸而是橡皮,当我放下双臂,发烧友男爵已经站起身来,对着我露出贼笑,看样子他的神经跟舌头丝毫没有受损的迹象。
「我觉得,你很有资格「坐」我的劲敌,以后我允许你以我的劲敌自称。」
「不需要。」
真希望可以遇到像样一点的罪犯,只是「像样」这个形容词似乎不太妥当。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我期待那天的到来,届时再来「捉」个了结,我肯定看我是一辈子誓不两「离」的宿命。」
「你不要自作聪明。」
我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我压根没有意思要和发烧友男爵誓不两立。此时发烧友男爵的嘴巴朝着我吐出某样物体,细看原来是被打断的门牙,发烧友男爵满是血的口中这次溢出笑声。
接着他转过身往店里跑去,我正要紧迫而上,一名倒地的暴徒伸出手攫住我的脚踝,另一只手则拿着亮晃晃的短刀。
冷不防一个水晶玻璃制的烟灰缸往暴徒头顶砸下,暴徒当场白眼翻起不省人事。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家伙有问题。」
凉子拍掉双手的灰尘边说道,这时发烧友男爵已经从我们的视线消失无踪。
巡逻警车的鸣笛声正急速接近。
第六章 C'est la Guerre
光线断然划开黑夜,细雪从中飘洒而下,或许会令喜欢老电影的人回忆起「秋水伊人」(译注: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法国音乐爱情电影,1964年出品。)的最后一幕。只可惜现在在整洁的白色路面上,只见伤者的身躯、若干破损的名牌商品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另外再加上到场的三辆巡逻警车,以及身穿制服与便服加起来约有二十名左右的警官,位于中心位置的是今天上午甫结识,却让人不愿多作想念的克雷蒙警部,我尽可能保持距离,远远观察法国同业的办案状况。反正克雷蒙警部想跟我做笔录的话,就必须透过凉子翻译,在被她点名以前,我就装糊涂装到底。
「泉田警部补,你流血了。」
经室町由纪子一提醒我才察觉左手背流着血,刚才被发烧发男爵的短刀伤到的,口子不深,只是轻轻被削过而已。
由纪子从大衣口袋掏出手帕,凉子却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挡在我前面。
「居然被那个发烧友砍到,你真是拙得可以。」
「属下无能。」
「这种小伤舔一舔就没事了。」
凉子执起我的左手把脸贴近,朱唇抵上我的手背。
一个温暖柔软的触感罩上伤口。
眼前只见凉子泛着茶褐色光泽的发丝在夜气的撩动之下摇曳飘动,正当我还在犹豫该作出什么表情的当头,凉子已经抬起头。
「瞧,已经不痛了对吧。」
「嗯,一点都不痛了。」
我想我大概是被吓得连痛感神经都麻痹了,不过伤口的疼痛确实逐渐褪去。颔首听完我给的答案,凉子便伸出手,往与我同等惊骇的由纪子手上抢下手帕,包扎我手上的伤口。她的动作与美军卫生兵同样利落,手帕上的结却绑得跟小学卫生股长一般稚气。
「谢谢你,室町警视。」
提供手帕的是室町警视,基于礼数应该对她道声谢。
「啊、哪里,你伤口不痛就好。」
由纪子的反应宛若新来的保健室阿姨。
「我会洗干净再还你。」
「不打紧,我还有备用。」
「你这个大笨牛!」
凉子带着严厉的语气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还不快到表品店买条新手帕来!」
「啊,我怎么没想到。」
「记住了,我话先说在前头,你只要买一条手帕就可以打发巡回演员由纪,不过我的救命之恩可不是一条手帕就能够摆平。」
维克多·卡提拉的日籍店长顶着一头乱发迎面走来,露出惊惶不安的表情向凉子提出询问:
「客、客人,你会依照刚才的话买下整个店面吧。」
「我当然会。」
美艳的亿万富豪阔绰大方地点头。
「等你们拿你保险金之后我再补足差额,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游戏规则,绝对不能被白吭一分一毫。」
「可、可是这跟你当初说的」
「给我住嘴!本姑娘是不会让你赚了赔偿费又领保险金,你把每一块法郎都给我仔细算清楚,过了我这一关才有机会拿到钱,把帐单送到JACES的欧洲总公司来。」
凉子说得没错,店家的确禁止同时收受赔偿费跟保险金;然而凉子的目的并非阐扬资本主义社会的通规,而是在狂妄肆虐、大逞破坏欲之后,必须想办法抑制自己的支出。
店长脸上的表情仿佛背负了全欧洲的不幸与灾厄,只见他垂着肩头,一拐一拐地踱回被破坏殆尽的店内。
「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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