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凶手在第一起碎尸案中唯一的原创行为,并且延续到第二次作案中,想必这种方式对凶手来说意义非凡,如果能够有效解读,对“1·4碎尸案”来说一定会有一个飞跃性的突破。可是几小时过去了,韩印脑袋里没有丝毫的火花碰撞,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望了眼墙上的挂表,随手抓起放在桌上的房卡离开了房间。
他想用实物做一次模拟,也许会得到些灵感。
晚上10点半左右,韩印来到市局法医室,正好顾菲菲值班,他不用多费口舌解释。
“这么晚了还乱跑什么?外面下雨也不知道打把伞。”顾菲菲见韩印浑身湿漉漉的,一半埋怨,一半关心地说。
韩印抿嘴笑笑,说:“知道你在上班,特意来慰问一下。”
“得了吧,我才不信呢。”顾菲菲撇撇嘴,“说吧,要干吗?”
“我想看看王莉和田梅的头颅。”韩印说到正题,表情归于严肃。
“大晚上来就为了看这个,要不要一会儿我给你打个包带回去啊?”叶曦带着玩笑的口气嗔怪道。
“不用、不用,是这样的”韩印连忙笑着摆手,大致解释了一下。
“哦。”顾菲菲起身冲韩印勾勾手,“那来吧,在解剖室里。”
韩印随顾菲菲走进解剖室,帮着她把两个头颅从冷柜中搬出来,面冲南面方向、竖立并排摆在尸解床上。两个头颅上都挂着一层白霜,散发着凉凉的雾气,韩印和顾菲菲站在对面直直地注视着,谁也不吭声。
过了好一阵子,韩印摇了两下头,脸上挂着一丝沮丧的神情,他在头颅面前来回踱起步子,嘴里忍不住念叨着:“这是‘你’的一种习惯吗?还是与‘你’初始的刺激源有关?‘你’想让她们看什么?难道是因为‘你’住在这座城市的南面”
见韩印一副百思仍不得其解的焦急模样,顾菲菲也跟着着急,她把脸凑近两颗头颅打量一阵,然后又绕到头颅后面与它们的视线处在同一方向。
她顺着头颅视线望去,叹息一声,说:“嘿,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突然,她愣了一下,好像看到什么似的,急促地说,“等等,我看到了!”
韩印赶忙定住脚步,转身冲向顾菲菲,“看到了什么?”
“你!”顾菲菲拖长了音,低沉地说。
“我?”韩印怔了怔,随即低头眨了两下眼睛,猛地一拍双手,兴奋地嚷道,“这就是凶手第一次看到尹爱君头颅的情形,他一定就在当年认尸的那些古都大学师生当中!”
突然间的顿悟,让韩印情绪少有的激动,他绕到顾菲菲一边,情不自禁拥住她以示庆祝,顾菲菲很是意外,僵着身子,冷冷地说:“这算什么?”
“什么,什么?这算是祝贺咱俩默契合作啊!要不然你觉得呢?”
“要是有别的意思,我就把你这双手扭断。”顾菲菲声音仍然冷冷的,但脸上的神情与韩印一样兴奋,她轻轻拍着韩印的后背,祝贺他终于进一步锁定嫌疑人了。
兴奋劲过了,二人赶紧回到法医办公室,找出当年认尸的记录。发现签字确认碎尸身份的竟然是余美芬,这有些不合常理,按理说应该由带队老师来签这个字。韩印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他掏出手机把电话挂到付长林那儿,他估摸着付长林应该很了解当年认尸的情况。
电话里,付长林的声音一开始有些含糊,显然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可当他听到韩印说起刚刚的发现时,声音立马洪亮起来。
付长林在电话中介绍:当年正好是他负责接待认尸的古都大学学生和老师,原本在接待室师生们看过被害人的一些衣物,就基本确认了碎尸身份,但当中一个女学生强烈要求亲眼看一下尸体,于是付长林就把她带到解剖室。可能是想让她看得清楚些,法医就把头颅摆到一个小台子上,付长林特别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尹爱君的头确实是竖着摆放的,而且面朝的正是南面方向。
挂掉电话,韩印对顾菲菲复述了付长林的介绍。顾菲菲想了一下,迟疑地说:“当年负责尸检的法医情况我曾经询问过,他已经因病去世了,那看过头颅摆放方式的就只剩下付长林和余美芬了”
“不会是付长林!”韩印脱口打断顾菲菲的话,“如果是他作案,他的动机只能是希望通过模仿作案来引起警方的注意,从而重新对‘1·18碎尸案’进行调查,那么他只需要作一次案子就足够了,而且他的年龄也不相符。”
“那就是余美芬了。”顾菲菲顿了一下说,“可我听叶队说你已经将她排出案子了啊!”
“要是余美芬的话,那我针对凶手的所有侧写几乎全部被推翻,但这种概率很小,案子特征非常明显,凶手的行为不是隐蔽在深山多年的余美芬所能做到的。当然理论上不能绝对排除她是凶手的可能,但我更倾向凶手是她身边的人!”韩印语气坚定地说。
“你的意思说,余美芬曾把自己看到头颅的情形,详细描述给身边的某个人了,而那个人就是凶手?”顾菲菲深深叹息一声,继续说,“真没想到余美芬会成为两起碎尸案中最关键的人物,看来眼下最最重要的是尽全力找到她!”
韩印点点头,按下手机拨号键,这次是打给叶曦的窗外的细雨不知何时已悄悄停下,夜色中阴云正逐渐散去,看来明天将会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但愿“1·4碎尸案”同样也会迎来曙光!
次日,专案组例会。
会议刚开始,武局长突然出现在会议室,他脸色凝重,在叶曦耳边轻语几句,便接下会议的主持权,大家都能感觉到会有某项重大的决定要宣布。韩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担心局长顶不住来自上方的压力,需要找出一个“替死鬼”来对目前办案不利的局面负责,这个替死鬼必然是叶曦无疑,而她也很可能连带着被踢出案子。
局长用严厉的眼神环顾会场一周,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经局党委讨论通过、经市委同意,决定将本次连环杀人案详情向社会通报。”局长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这将会为专案组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困难,来自社会各界的种种干扰和压力可能由此加剧,但我们不能让群众再次受到伤害,我们有责任提醒广大市民,尤其是晚间下班的女同志,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注意着装,注意结伴而行”
原来是自己多虑了,局长的一番慷慨陈词,让韩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心情依然非常复杂。情感上,J市政府以及警方勇于承担压力,对市民人身安全负责任的态度,让他由衷钦佩;但理智上,正如武局长所说,会对案件的侦破工作带来一定的困难。凶手在第二起作案中已经表露出犯罪快速升级的迹象,而如此一来只怕凶手的犯罪欲望会更加高涨,“表现”欲望也会空前的强烈。那么此后的作案中,女人容貌、红色衣物、长鬈发,对他来说很可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掌控局面、如何主宰摆布警方办案。当然,他的犯罪标记行为不会发生改变,因为那是他的签名,他需要万众关注,他需要告诉世人,那是他的杰作。
武局长宣布完决定后退席,叶曦接着主持会议,她宣布:“各组立即停下手中的各项任务,集中警力寻找余美芬的踪影。联合各分局、各派出所警力,在全市出租屋密集区域内采取地毯式排查,对所有地产中介进行走访,深入社区,深入住户,细致询查”
第三十章 尸体证据
2012年,5月4日,星期五,下午2点40分。
余美芬终于被找到了,但是出现在韩印和叶曦视线中的,已经是一具“证据”——尸体证据。
对!她死了!
她赤身裸体仰躺在浴室的白色地砖上,头部微微偏向身体右侧,枕在暗红色的血泊之中。距离头部不到半米远,便是一个白色的大浴缸,浴缸外沿尤其是冲着她头部的部分,留有一道横向血痕,周围墙壁上有不同程度的血溅迹象。
尸僵已大幅缓解,身体出现局部腐败现象,尤其是右下腹壁以及腹股沟部位绿斑现象严重,死亡时间应该在距现在48小时至72小时之间,也就是5月1日到5月2日之间。不过死者腕上的防水手表可以进一步确认时间,手表已经摔坏了,日期停顿在5月1日,指针停顿在8点钟附近,这个8点应该是晚间的时间。尸斑主要淤积在尸体背面,显示她死亡之后未被移动过。死亡原因很明显,是因枕骨严重骨折导致的,创伤部位呈线形,与浴缸外沿相符。现场血迹属于喷溅形态,呈长条状,显示死者当时是活着的,且身体处于移动状态下。
所以死者要么是因地面湿滑失足跌倒摔死的,要么就是被外力推搡跌倒摔死的,后者需要综合外部证据判断。顾菲菲现场初检之后,对叶曦和韩印做了汇报。
报案人是房东。据他说:房子是他在2月租给余美芬的,就只有她一个住,下午他路过小区,顺道来结水电费时,发现她已经死了。
房间内没有被大肆翻动的迹象,但台式电脑机箱侧盖被拆开,里面的硬盘不见了,手机也不见了,但钱包还在,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和一张信用卡,还有几百元钱。房间里提取到一些指纹,从方位上看应该属于死者本人的。门锁没有被撬过的迹象,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要么是敲开房门,要么是自己有钥匙,应该是熟人作案。
房东的作案嫌疑,很快被排除,可以追查的只有那张信用卡。叶曦吩咐康小北趁银行还没关门,赶紧去查一下信用卡消费和转账记录。
过了不长时间,银行方面的消息反馈回来,转账记录显示:自本年2月开始,每月都有一笔8000元的金额转进余美芬的信用卡,最后一笔转账发生在4月16日,转账方户头登记在“牟凡”的名下。核查身份证号码,这个牟凡就是许三皮的朋友、那个畅销书作家。
综合目前证据,由于有电脑硬盘和手机的丢失,案件暂时倾向于他杀,与余美芬有金钱往来的牟凡自然是调查的重点。而因为“1·4碎尸案”的调查,韩印和叶曦曾在许三皮的舞会上与其接触过,并且“1·18碎尸案”案发时牟凡也租住在古都大学附近,还接受过警方的排查,那么他会不会与“1·4碎尸案”有关呢?先前由于韩印认为他不符合画像报告的范围,故未对其认真调查过,也许是一个很大的疏忽。事不宜迟,韩印和叶曦决定立即前往牟凡住处与其当面接触一下,摸摸他的底。
黄昏时候,城市西郊,高档别墅区。
牟凡现在虽是有点名气的作家,但他也曾有过相当长时间的蛰伏期。和省内许多怀揣作家梦想的年轻人一样,为了寻找机会,当年他也在古都大学周围租住了多年。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尤为艰难,他一边坚持小说创作,同时还要维持生计。他在古都大学附近摆了个书摊,卖些八卦杂志和盗版书什么的,顺便也卖些学生用的生活用品以及女生爱戴的小饰物,甚至还在过年前卖过烟花,总之能赚钱的他都会卖。后来,他终于得到一位编辑的赏识,出版了人生中第一部小说,未料小说销量奇差,坊间反馈评价也不是很好,严重打击了他写作的信心。在经历一段人生低潮之后,他遇见后来成为他妻子的、一位知名的图书策划人。在妻子的帮助和包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