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从来没有人把你同塞班岛联系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
“我的意思是,人们在谈论她时总提到你。你曾经偶尔对这个记者或那一个谈起过她。你交往的名人越多,你的事业就会越加兴隆。我知道有一段时间你当过她的保镖,那时你多大岁数,三十五岁?至少他们没有在你的眼皮底下干掉她,就像他们对哲马克市长所干的那样。”
我握紧了拳头。
“但是没有人在门兹的离婚诉讼案中提到你的名字,我也没有在其它报道中看到——你参与了吗?”
“你很会刨根问底。”
他晃了晃脑袋,“这么多当事人,这么多年。迄今为止,我已经去了三次塞班岛了我计划再去一次,这次你同我一起去。”
我笑了笑,说:“我可不想。”
“你知道,他们做了很多调查”
“他们没有找到那地方。”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么说你一直在留心,你看了那些新闻报道。你读过那些书吗?”
“没有。”我撒了谎。
“连戈纳的也没有读过?他是CBS的新闻记者,那可是一本畅销书。那么,戴文森和高维斯的呢——”
“而你,对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不同我握握手,我就不告诉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站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忍受了任何一个正直的德克萨斯人所能忍受的更多的怠慢。如果你不想同一个有着笨脑袋瓜儿的伙计握手,那就去你的,再见,内森…黑勒。”
“我不知道是应该将你踢出去,”我说,“还是邀请你进屋?”
“那就下决心吧,伙计,你可以任选其一,我已经准备好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了。”
他再次向我伸出手。
我笑了起来,握了握那巨大的手掌。
“让我们进屋吧。”我说。太阳已经落到水平线以下了,这个下午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寂寥的水面上跳动着青冷的光,不再有漂亮姑娘经过了。
这个德克萨斯轮名叫J…T…布迪…布什,来自达拉斯。他的家族靠石油发了财,但他自己却凭房地产起家。近些年来,他开始追求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冒险活动,更多的是出于兴趣,而不是利润。
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艾米莉曾让他深深着迷。那时是一九二八年,艾米莉由于横渡大西洋而一举成名。而事实上,她只是那架由男人驾驶的飞机上的乘客,但在报纸上,事实的真相被掩盖了。可是五年以后,继查理斯…林德伯格之后,她成为第一个独自架机飞越大西洋的女人。琳蒂小姐驾驶着她那架路克荷德…维哥创造了很多记录,她那既顽强又不失女性娇柔的个性深深地俘获了公众的心,包括那个名叫布迪…布什的德克萨斯小男孩。
布迪是一个狂爇的飞行爱好者,但从来没有学过驾驶飞机,后来我才了解到对飞行他依然保持着童年的爇情,在他达拉斯公寓内的一座博物馆式的房间里,珍藏着他收集而来的各种有关飞行的电影海报、漫画书和模型飞机。
但是此刻,在我的这套有着三间浴室的房子里,我和布迪正坐在厨房兼餐厅里,刚刚吃过成肉、葛苣、西红柿三明治,正等着我妻子给我们端上来咖啡和蛋白杏仁甜饼。然后我和布迪同她道了晚安,她离开我们去看电视了。
“你看,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他有些窘迫地说,“我贸然来访,可能破坏了你和你妻子的计划,更别提搅扰了你们的”
“我们已经在一起吃过了一顿罗曼蒂克的午餐,”我说,“我们像所有芝加哥人一样庆贺了这一天。”
“怎样庆贺的?”
“关闭了汽车库。”我咬了一口杏仁甜饼,“那么说你就要第四次去塞班岛了?难道里面不带有一丝孩提时的梦想成份?”
“我不是去那里寻找艾米莉。”他说,“我和一个伙伴曾去过马绍尔群岛,我知道那里有大批的日本战时飞机等待着政府部门的挑选,在梅里…奥托。”
“我想他们应该会扔掉许多飞机,”我喝了一口黑咖啡,“在我们的军队准备撤离的时候。于是你想趁机弄到一、两架?”
他点了点头。他的墨镜已经摘掉了,天蓝色的眼睛上覆盖着长长的、几乎像女人一样的睫毛,在他那粗糙的男性脸孔上,显出了一种奇特的美丽。“我一直想建造两座博物馆,希望能买一些飞机放在里面保存和展览,可从来没有成功过。”
“从来没有找到飞机?”
“噢,见鬼,当然有许多飞机,大多数是日本二战中使用的零式飞机,只是情况不大妙,那些飞机不是被回收了,就是陷在灌木丛或森林里,很难挖掘出来。还有一些在水里,我们知道它们沉在哪里,但是如果它们生锈或者被腐蚀了怎么办这是一件傻瓜的差事,你对面坐着的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打算去寻找艾米莉的路克荷德吗?”
“不,”他的那双蓝眼睛闪动了一下,“你看,我知道她那架‘飞行实验室’发生了什么,我亲眼看到的。”
我竖起了耳朵,“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去塞班岛的时候一九四四年七月。”
“你看到了那架飞机。”
“我们当时刚刚占领奥斯雷特之地。你和你妻子介意我吸烟吗?”
“请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幸运斯垂克斯”香烟,点燃了一根,然后将火柴摇灭。“那天,我正同几个海军警卫在那座上锁的飞机库外站岗,一些高级军官同一个穿白衬衫的家伙争执起来,那个家伙没有佩戴武器,你知道武器在战争中是身份的标志。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我想看起来好像是格林少校在日本人的仓库里发现了这架美国飞机,他希望海军会因此受到奖励,但是那个穿白衬衫的家伙却想要阻止他们,于是他们争吵起来。”
“你看到那架飞机了?”
“看到了,也没看到。我的一个朋友说他们将它拖出来,装上飞机运走了,我没亲眼看到。那天晚上,不是我值勤,我们露营在半英里以外的地方。然后,我们听到了爆炸声,声音好像是从飞机场方向传来的。当我们冲到那里时,一架飞机,路克荷德…厄勒克特拉正被熊熊火焰吞噬着,看起来似乎有人在它上面倒了汽油,然后放了火。然而,我仍然能辨认出来那上面的登记号——NR16020——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它有什么用。”
那正是艾米莉的路克荷德…厄勒克特拉的登记号,她驾驶着那架飞机进行她最后一次的环绕地球的致命飞行。她和她的领航员,弗莱德…努南,一九三七年七月二日从新麦地那的雷阿起飞,目的地是两千五百五十六英里外的湖兰岛,那是历史上最著名的一次没有完成的飞行。
“是日本人搞的破坏?”我问,指的是飞机被烧毁这件事,“那座岛上留下了许多日本人,山谷上,树林里,洞袕中,到处都有。”
“我不这样认为,”他说着,摇了摇头,“我认为有人想毁灭证据,是我见到的那个穿白衬衫的家伙吗?他有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我从报纸上认出了他。”
“是谁?”
他从鼻孔里冷笑了一声,“是该死的海军部长,记得那个家伙吗?詹姆斯…文森特…福瑞斯特!”
来自过去时代的名字能对你产生一种奇特的效果,有时它像一股暖流涌过你的心田,但是我的胃却在变冷,连我妻子煮的爇咖啡都不能让它温暖起来。
那双蓝眼睛紧张起来,“你还好吧,内特?”
我们已经开始互称名字了。很多时候,我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看穿心事的男人,我想我那刻板的脸孔一定失去了血色。
“哦,当然,继续讲你的故事,伙计,想要把那些旧飞机弄到手。”
他再一次轻轻地笑起来,假牙,这一次我看清了。“我想我的行动比我的思维更快,我四处游荡总而言之,当我们在玛祖罗,用大砍刀在丛林里开路,想要将一架保存完好的零式飞机弄出来时,一个家伙他当时正掌管重型机械设备厂,我们在他那里租了一些工具,他像你一样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是否在寻找艾米莉…埃尔哈特的飞机。然后他告诉我们一九三七年,他在一家为日本海军提供燃料的公司工作,一天晚上,当他第二次为一艘名叫‘扣索’的轮船添加燃料时,一位朋友告诉他那艘船即将出发去寻找一架坠毁的美国飞机。”
“这就是他提供的全部线索?”
他用那只夹着香烟的手做个手势,烟圈飞散开来,“是的,这已足够了。当我们困在马绍尔群岛上时,我的寻找旧飞机的探险活动失败了。我的朋友中谁能带领我去寻找那些废弃的飞机呢?哦,对了,他还提起了那些岛民,他说居住在几百英里以外的岛民都有一个相同的故事一个关于两个美国飞行员的故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被日本人捉到,被当作间谍看押起来。那时战争还没有打起来。”
“你是一个埃尔哈特迷,伙计,你读了那些书。”
“当然,偶尔读读。我知道流传在塞班岛上的她和努南的所有故事,有人说艾米莉从事着某种秘密的间谍活动,于是她的飞机被击落,她本人也被逮捕。但是,别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虽然我也喜欢其中的罗曼蒂克色彩。不要受那些电影的影响,明白吗?”
“你当时正在附近,于是你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是的,我这样做了。有烟灰缸吗?”
“用碟子好了。”
他熄掉烟,向前探了一下身,冷静的蓝色眼睛里透露出凝重的神色,“我询问过形形色色的人在玛祖罗,梅里和朱雷托,那是南太平洋海域中的三座环礁岛。”
他告诉了我一些他同那些岛民的谈话内容。
比利蒙…阿马宗,玛祖罗岛上一位受人尊敬的店主,他讲述说那时他在朱雷托岛做医生,刚刚十六岁。有一天他被请到一艘军用运输船上,照看两位美国人,“一位女士,一位先生。”那个男人在飞机坠落时受了伤,那个女人被日本人称作“艾美拉”。
奥斯卡…德…布兰姆,马绍尔政府中一位职位很高的官员,他说听他父亲讲(一九三七年,那时他正上小学一年级),有位女飞行员被逮捕,并被送往朱雷托岛上的日本最高司令部。
约翰…海因涅,玛祖罗岛上的一位声名显赫的律师,回忆说在一九三七年,当他还是一个孩子时,曾在日本学校上学。有一天早晨,在上课前,他亲眼目睹了一架银色的飞机被一艘轮船拖着的驳船拉着运往未雷托港口。
路坦…杰克,马绍尔岛上的居民,一九三七年曾在驻朱雷托岛的日本海军中做伙夫。他说听到日本军官谈论过艾米莉的飞机在朱雷托岛与梅里岛之间被击落,她本人在夸贾林环礁被找到,后被送往塞班岛这一事件。
在塞班岛,当地的一位受人信赖的政客,曼纽…木拿说,他曾同一名日本飞行员交谈,后者声称击落了厄勒克特拉。他还带着布迪去游览戈瑞潘监狱的废墟,据他说美国囚犯——艾米莉…埃尔哈特和弗莱德…努南——就被关押在这里。
“我已经去了三次塞班岛了,”布迪说,“收获甚微。起初,塞班岛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