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覃玉洁已是胸有成竹。
只听她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冷笑道:“不劳费心!”
话声一落,香肩轻晃,如翩起白鹭,直向着那垂有珠帘的半圆拱门欺身而入。
覃玉洁觉得眼前为之一亮,不容她对眼前环境多作了解,即有一股极为强烈的劲道,劈头盖脸地直袭了过来。
覃玉洁一时大惊失色,只是她们这类身负奇技之人,确实具有随时应付一切危机的本能。
在她甫一发觉强风加体的一刹间,倏地抡起双手,向着风力来处霍地回击了过去。
两股强风在空中遇合,瞬即彼此抵销。
只是,覃玉洁的身子因此禁不住大大地摇动了一下,足见发功人之强悍!
虽然无损于覃玉洁秋毫,却使她存下了戒心。
她已经看见了这个人!
堂堂正正地盘膝坐在正当中——好高好俊好魁梧的一副仪表,坐下的半截身子几乎跟一般人站着那样高。
“向阳君!”覃玉洁心里喊着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注意起对方来。
一头又浓又重的长发,挽着一根又粗又黑的大发辫,巨蛇似地盘在脖子上。在那辫梢部位,系有老大的一颗明珠,闪闪生光。紫红色的睑上,兹生着乱草似的络腮胡子。
看到这里,覃玉洁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下寒颤。她发觉对方那双虎虎有神的眸子,正向自己逼视着,当真称得上精气逼人!
在任何情况下,一个人如果被这么一双眼睛盯上,都会感觉不大自然,眼前情形更是如此。覃玉洁在他目光逼视下,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立刻觉得这一步纯属多余,因为对方所显示在脸上的痛苦与焦急神态,已经说明了他的无能为力。
似乎用之于方才的那一掌,已经将他所能使出的力量都用光了。
尽管这样,覃玉洁仍然未敢掉以轻心。
原因是,这房间里,并非仅仅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人。
郭彤!
第一眼看见郭彤的时候,不禁使她大吃一惊。
只见郭彤睁着一双大眼睛,全身笔直地站在向阳君面前,双方距离约在五尺开外。
明眼人如覃玉洁者,一眼就看出了郭彤的尴尬——他是被人点了穴了!
覃玉洁第一个念头是立刻去解救他。
可是当她身子刚刚向前袭进时,立刻遭到了一种莫名的内力感应。
尽管这股内力感应微乎其微,覃玉洁却一点也不敢轻视。于是足尖轻点,后退三尺。
地上的向阳君看到这里,那张紫红色的脸上绽开了几丝笑容。
是时,毕无霜也已从容地踏入房内。
她脸上含蓄着一种神秘的微笑,似乎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而她本人所串演的角色,只是个旁观者。
覃玉洁已经顾不上毕无霜了,原因是她已经了解到郭彤所处的危境。
明乎此,也就明白了向阳君脸上何以显现出那种笑容。
覃玉洁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把眼前所面临的一切观察清楚,她得出的结论是——
向阳君也许限于目前的困境,无能向她出手,可是要想杀死郭彤这个人,却是易如反掌的,原因是郭彤与他仅是咫尺之间——更何况郭彤显然还被点了穴道!
把这一切观察清楚之后,覃玉洁可就不敢贸然行事了。
她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向阳君:“你就是向阳君?”
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覃玉洁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难惹的人物,可是今天你遇见了我,你应该知道下场如何!”
向阳君唇角现出了一丝不屑,不发一言。
覃玉洁手指了一下郭彤说:“你为什么把他点了穴?”
向阳君撩了一下眼皮,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覃玉洁点了点头,道:“你明明可以制他于死命,你却只点了他的穴道,留住他的活命。哼,想不到你还有点鬼聪明!”
向阳君脸上现出了笑容。
覃玉洁道:“你想留着他,来跟我讨价还价?”
“不错——”
这两个字乍然由向阳君嘴里吐出时,使覃玉洁吃了一惊。她原来以为对方所以不开口出声,是因为受伤过重,中气不足。现在才知道,敢情是自己猜错了。
向阳君说出了这两个字,一双炯炯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视着覃玉洁。后者迫于他那种凌厉的目光,尽管具有相当大的威慑力,但她认为不须对他心存畏惧,因为只要处置得当,最终还是可以稳占胜场的。
想到这里,覃玉洁脸上带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这一丝微笑,不禁使得向阳君目光注视着她:“你的身世,我略知一二,你我原无仇恨,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欺人如此?须知,错过今日之后,我金某人之神威是不可侵犯的!”
覃玉洁冷哂道:“井水不犯河水?哼,你说得倒是轻松!我只问你,这地方乃是我覃家所有,你何故任意侵犯?”
向阳君唇角带起了一丝傲然,慢吞吞地道:“覃家故居久年为狐鼠所占,姑娘又岂能向彼类讨还公道?金某一时之难,被迫不已,还望姑娘大开方便之门,谢了!”
“哼!”覃玉洁道,“你说得轻松,我偏不依你!”
她足尖向前踏一步,借着前进之势,身势有如穿花蝴蝶一般,滴溜溜一个快转,飘至向阳君右侧方,右手猛地抡起,以贯注在右手五指指尖上的内炁力道,直向着向阳君当头直戳下来。
其实,覃玉洁早已蓄势待发。
随着覃玉洁的右手挥落之势,毕无霜一声娇叱,纤细的五指霍然抡起。
她也是施展出如同覃玉洁一般的内炁功力,所以在她起手迎架时,覃玉洁便有感应。
像她们这样居于极高境界的人物,设非有深仇大怨,那是绝不轻易出手的。
覃玉洁如果不闪躲,或是抽招换式,二人势是生死一搏了!
毕无霜之所以孤注一掷,那是情不得已,为的是要救向阳君于危机一瞬。
覃玉洁却没有生死相搏的打算。
何况,在她右手方出的一刹那,眼角瞟处发觉向阳君指尖轻扬,现出了其红如血的掌心,正待向前推出。
他出击的对象不是覃玉洁,而是郭彤。
覃玉洁这一惊,非同小可!
在毕无霜、向阳君两方钳制之下,覃玉洁不得不迅速打消出手的念头,足尖倒点,娇躯狂奔而起。
她一起即伏,有如长空一烟,徐徐然飘落地面。身躯下落之处,却是背贴石壁,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向阳君,担心他向郭彤出手。
向阳君果然不曾冒失出手。他因为知道郭彤的生死与他自己的生死是紧密相关的。
覃玉洁既然临阵撤招,他就没有必要再下杀手,是以掌心红色即隐于无形。
覃玉洁感到十分沮丧!
她那双澄波眸子,在向阳君身上一转之后,移向毕无霜,后者也正自嗔着她。现场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火爆气氛,似乎随时都将爆发出来。
“毕无霜,这又该怎么说?”
过了会儿,覃玉洁由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她那一双纤纤玉手,十指交插于前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出手!
毕无霜微微一笑,掠了一下长发:“你不要瞪着我,要不是我拦住了你,他呀……”
眼波儿一转,向着笔挺直立的郭彤瞟了一眼:“他早就没命了!”
玉洁听了这句话,俊俏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郭彤这个戆直少年,竟然在自己心里,偷偷地占了一定的位置。
她忽然觉出了自己的那份不自在,更难堪的是被毕无霜一语道破!
她偷偷瞧了郭彤一眼,见他石头人似地呆呆站在那里,青筋暴跳,面红如火,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在脸上滚动着,那副样子说明他是痛苦到了极点。
覃玉洁心里一阵子发软,可越是这样,反倒越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哼,他死活又关我什么事?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给吓唬住了?”
毕无霜扬了一下眉毛:“你说的是真的?”
覃玉洁冷笑着没有吭声,脑子却在转动着:如何能够在举手之间把郭彤救过来!
当然,这么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撇开现场的向阳君不说,只那个毕无霜,就无法逃开。
毕无霜是何等精明的女子,覃玉洁心想,焉能不知道?
毕无霜轻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覃家大妹子,何苦呢,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吧。这位郭兄弟显然已经被向阳君用六阴扣脉镇住了全身脉道,你自信能救得了他么!”
一句话提醒了覃玉洁,暗叫了声:“好险!”
这种六阴扣脉手法,她是知道的。据悉是一种极上乘的内功镇穴手法,施功人在开始时,即以本身所练的五行真气运之五指,在极短的一刹间,分别注入对方乳中、日月、章门、气海、关元五处穴道之内。
施功人一旦将对方这五处穴道以真气控制住,即可在反掌之内制对方于死命。
尤其微妙的是,由于施功人以本身真力贯注相通,除其本人之外,别无解救之门。
覃玉洁一经由毕无霜嘴里获悉了这个消息,即打消了救走郭彤的念头。
“覃姑娘,我们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说话的是那个甚久没有开口的向阳君。
他那一双深湛的瞳子,直直地逼视着覃玉洁。
覃玉洁先时的逞强好胜,一刹间被客观形势冲去了一半。她像是被人忽然揪住了小辫子,由原来的主动变成了被动。
她暂时压制住激动愤怒情绪,身形微晃,迅速向前踏进了三步。
旁观的毕无霜不由赞叹道:“果然是大家身手,毕竟不同于一般!佩服,佩服!”
覃玉洁冷哂道:“毕无霜,你少在一边说风凉话,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再好好算账!”
毕无霜嘴角含着微笑道:“何必这么急?这件事情完了以后,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
覃玉洁不再理她,对向阳君道:“向阳君,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向阳君嘴角带起一丝冷笑:“我生平行事,绝不乘人之危,也不希望对方乘我之危……按我以往的性格,眼前这个小兄弟,我万万不能留他活命……”
微微一顿,又接下去道:“只是眼前形势特别——老实说,他的死活全操在你的手上!”
覃玉洁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今天放过了你?”
向阳君哼了一声,道:“即使你放过了我,我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了你;错过了今天,我定要向姑娘讨还一个公道!”
覃玉洁柳眉一挑,凌声道:“向阳君,你也太自负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眼看你死在目前,还敢信口狂言,真是不知羞耻!”
向阳君冷哂道:“乘人之危,才是真正不知羞耻!”
覃玉洁右手翻动,握住了随身短剑的剑柄——一蓬剑气,有如万斛露珠般,兜头盖顶地直向着向阳君当头罩了下来!而向阳君似乎早已防到了她会有此一举——就在覃玉洁的剑气方自向头顶罩落的一瞬,即见他盘坐在地的身子,籁籁起了一阵子颤抖,覃玉洁落下的剑气,立刻遭遇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登时被格在当空,下落不得。
覃玉洁心中一凛,才知道自己和郭彤二人,太低估了眼前的这个人。
按照郭彤先时对于此人的描叙,固然十分可惧,可是据悉他一旦负伤见血而必须使用某种特殊功力复元时,全身必然瘫痪动弹不得。可是,观诸眼前的向阳君,却是大谬不然!
她哪里知道,向阳君全系做作,为了撑持一份不倒的场面,他不惜内转元丹,将预蓄于丹田之内的功力元气,暂时借提而出。以他素日潜修之内力,这份内蓄元气真力自然可观,一经提出,足足可以支撑半个时辰。
向阳君所以如此,为的是必要时保命一搏,却未曾料到,竟然对覃玉洁生出了阻吓作用。
覃玉洁未敢轻举妄动,倒不是真怕向阳君,而是身忖无能将郭彤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