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
“唱得真烂。”
“你也是啊,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一直笑个不停。
马车继续下山。
4
到达山脚下的城镇时,已经是入夜的事。一行人还是投宿唯一的一家旅馆,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出发。旅馆的老板注意到安普罗兹的金发与贵妇般的容貌,再加上穿着中世纪的古老服装,害怕地说:
“是灰狼!”
虽然他口中这么说,但是当安普罗兹天真地不断询问旅馆的经营、电话的原理、玄关大门吊着的鸟尸他的惊惧也逐渐消失。转为变成嫌他哕嗦的态度:
“别像个口无遮拦的小孩一样,问东问西问个不停。你到底几岁啦!”
终于生气了,说完之后溜得不知去向。
——第二天早上非常晴朗。搭着登山铁路下山、再转乘蒸气火车直到中午时分总算回到圣玛格丽特学园所在的村子。
蜜德蕊在夏季洋装上面套上厚重修女袍,回到教会去了。
虽然抱怨了一声“啊——啊!又要回去过麻烦的生活了吗”闭上嘴时已经将鲜红卷发塞进修女袍深处,表情也稍微收敛一些,乍看之下像个正经修女,发出巨大的脚步声走远。
布洛瓦警官带着德瑞克,搭上马车前往警察局。从马车车窗回头看着一弥:
“总之,回学校就对了。之后的指示我会跟学校联络。”
阴沉的声音让一弥感到不安,但现在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布洛瓦警官与德瑞克搭乘的马车远去,蜜德蕊也已不见踪影。
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旅途结束了。
从车站踏入村里的大街,吹来接近初夏的凉风,非常舒适。正午的大街上有许多人正在行走。街道两旁的店家也充满活力,许多人潮进进出出。
公共马车从身边经过,对面还有最新型汽车疾驰而过,发出巨大声响。
安普罗兹很稀罕地巡视大街。
“这里就是‘当下’吗?”
漫无目标地往前走。脸上浮起混合不安与期待的表情。一弥与维多利加则是目送他离开。
葡萄园甘甜的果实香气以及带有暖意的泥土气味随风飘来。下一班蒸气火车开进远处的火车站,可以听到高亢的汽笛声。
这正是村子一直以来的闲适情景。
安普罗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而回头跑来,抓着一弥,以再也忍不住的表情说起悄悄话:
“对了,在占卜的时候”
“你说的占卜是指那个吗?”
“是啊。你和你朋友”
“我和维多利加?”
“嗯。”
安普罗兹摇摇头,好像在说真是搞不懂一般:
“你们两个为什么问了相同的问题?”
“相、同?”
一弥偏头。
回想起当时——维多利加走出教堂,眼眸带着泪水,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心想一定是听到什么令她震惊的话。她也说了,她是询问会不会长高
(相同的问题可是我并不是问维多利加会不会长高啊?)
一弥陷入思考。
终于想通,大叫一声:“啊!”
(不对,正好相反!是维多利加问了和我一样的问题。其实她问的不是身高)
她问的是:“我和久城一弥未来也能够一直在一起吗”
得到和一弥相同的回答。
——所以才会落泪。
安普罗兹很不可思议的说:
“你们两个如果问不一样的问题,就可以知道两个不同的未来啊。不过这也代表你们真的很想问这个问题吧。嗯”
说完之后,安普罗兹好像放下心里的重担,轻松地踱步离开。
一弥回到维多利加的身边,低下头直盯着她看。维多利加很不高兴的说:
“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没有、没事”
“那就转到那边去!”
“你啊!”
早已经忘怀的愤怒又涌了上来。
受够了,维多利加这家伙真是令人生气。总之就是头脑好、嘴巴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才好。有问题的人分明不是一弥,而是维多利加才对。不仅被当成笨蛋、被她任意使唤,还被当作碍手碍脚的人,而且
而且
(两人能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一弥目送着远去的安普罗兹。
在见到他时,古风的服装与彬彬有礼的态度都与村里其他村民无异,唯独眼眸里的神采,述说着他生气勃勃的内心世界。但是走在现代街道上的安普罗兹,一边走着一边将手插入口袋、吹着口哨、悠闲漫步不一会儿就融入周遭的气氛当中,成为街景的一部分。服装也因为他的变化,看不出有任何怪异之处。与安普罗兹擦身而过的乡村姑娘,回过头热情盯着他看,像是在感叹着好帅的人呀!安普罗兹注意到她的视线,虽然有点难为情,还是亲切地向乡村姑娘点头。
——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就适应了。
暖洋洋的春风吹过。
可以看到披散在瘦削背上,有如丝绸般耀眼的金色长发被风吹动,轻飘飘地飞舞。
待风停止,安普罗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知道是在街角转弯,还是走远了呢
一弥略带担心地喃喃自语:
“不知道安普罗兹今后会怎样?”
维多利加沉默不语。眼眸荡漾着憧憬般的不可思议光芒,看似羡慕得到自由的安普罗兹,但是完全没提到这回事。只是简短回答一弥的问题:
“会活下去吧。就和柯蒂丽亚·盖洛一样。”
这正是旅途的结束。
尾声 朋友
晴朗的午后——
已近初夏的阳光,照在街道干燥的泥土上,闪烁出耀眼光芒。攀爬在木造房舍上的藤蔓、从二楼窗边垂下的红色天竺葵,也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
静谧而舒适的午后。
位在村中一角的小邮局,门缓缓打开,身着圣玛格丽特学园制服的小个儿东方少年走了出来。规矩地重新戴好学生帽,抬头挺胸向前走。
手中握着一个看似以国际邮递送来的四方形小包裹。
位于邮局对面的小花店,一个穿着同样的制服、身材高挑的少女跑了出来。金色短发搭配上非常活泼的表情——
少女一找到少年——久城一弥,脸上突然发亮。
“久城同学!”’
一弥听到呼唤,也发现到少女——艾薇儿·布莱德利,一脸笑容。
“是你啊,艾薇儿。”
“你在做什么?啊、这周又上邮局啦。故乡寄来的邮件吗?”
“嗯。我拜托哥哥寄来的书总算哇啊、艾薇儿!?”
“是零用钱吗?零用钱?咦搞什么嘛!”
从一弥手中抢过邮件开封的艾薇儿,发现里面装的是以东方文字写成的古老书籍,突然变得垂头丧气。
“我不是早说是书了吗?先前我写信拜托大哥帮我寄来的。终于收到了。”
一弥举步往前走,小声自言自语:
“虽然时间慢了一点。”
“哦?那是什么书啊?”
“那是、呃没、没有啦。不是什么重要的书。”
一弥的脸突然一片通红,从艾薇儿的手中抢回绿色封面的书。
艾薇儿不满地鼓起脸颊,再把书拿过来。正面反面前后左右转来转去瞧个清楚,又看不懂东方文字,只得把书还给一弥。
——两人走着的大街,在阳光的照射下尘埃飞扬,烟雾弥漫。长毛老马慢慢施着货车擦身而过。货车上载着堆积如山的干草,散发出温暖又带点酸甜,只能说是初夏的气味。
越是接近学校,路上的人烟也变得稀少。住家越来越少,通往半山腰的缓坡连绵不断。
“对了,艾薇儿。”
一弥好像想要改变书本的话题,开始大声说话。
“那个,我上周遇到许多事详细情形说来话长,所以我就省略了你还记得在跳蚤市场的义卖会遇见的修女吗?”
“嗯。”
“她的名字叫做蜜德蕊,我们做了朋友。她说要送我一个义卖会上的东西,这个、呃送给你”
一弥打开手提包,开始找了起来。在听到“送给你”的瞬间,艾薇儿的表情突然发亮,喜孜孜地窥视他的手提包。
“送我?”
“对啊,我想把它送给你。因为你好像非常喜欢”
手提包中某个东西散发出不祥的金色光芒。
艾薇儿脸上的笑容有如幻影消失无踪。当一弥握着金色的东西抬起头来时,只看到眼前的艾薇儿嘟着嘴,勃然大怒。
“当时你一直吵着想要这个,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最适合艾薇儿,你怎么啦?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脸不高兴?”
一弥像个笨蛋一样,把拳头大的金色骷髅顶在头上,眼睛望着艾薇儿。
艾薇儿一直瞪着一弥。睁得大大的蓝色眼珠不知为何眼角开始泛起泪水,一弥不知所措地说:“呃?”头一晃金色的骷髅便掉在地上,咕咚咕咚、咕咚咕咚沿着平缓的坡度,扬起尘埃滚远。
一弥急忙追过去,背后传来艾薇儿的声音:
“久城同学是个大笨蛋!?”
“什么?”
一弥好不容易拾起骷髅,拾起头只看到艾薇儿以羚羊般矫健的动作沿着道路跑开。
一弥惊讶地追上去,但是艾薇儿的脚程快,好不容易才缩短一点距离。好不容易到达学校,只看到艾薇儿的裙角穿过她以锯子锯掉树枝挖出来的狗洞,消失在校园里。
“等我一下!艾薇儿!你干嘛生气呀?等等”
一弥匆匆忙忙钻过狗洞,还被细枝刺中、全身沾满树叶,终于回到校园
“艾薇、儿啊、塞西尔老师。呃,你好”
已经不见艾薇儿的踪影。在她离去之后,这里只有蹲在草地上欣赏三色堇的塞西尔老师,以及大大圆眼镜后面的眼睛。
“久城同学?”
慌忙拍掉身上的叶片和树枝。塞西尔老师以诧异的眼神抬头看着一弥,好像总算注意到,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树篱深处。
那儿有个不该存在的东西——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久城同学!?”
“对、对不起!”
“踩坏三色堇的人是”
“对不起,就是我”
“原来如此。所以上周维多利加溜出学校,也是从这个小洞?你和维多利加两个都说当时正门开着,所以我也相信了其实你们是从这里溜出去的对吧?久、久城同学!”
“对、对不起”
一弥低头不断道歉。塞西尔老师似乎很生气,针对三色堇、草地、维多利加等训个不停。
狗洞在园丁的协助下立刻不复存在。当一弥心想:“艾薇儿一定很不高兴吧?”时,发现树木后面露出金色头发。
那是艾薇儿。
她早一步回到学校,应该是发现一弥被老师逮到,所以过来看看状况吧。
——塞西尔老师当场告诉一弥“罚扫厕所一个月,禁止夜间外出一周”之后便离开了。
垂头丧气正要走开,突然被不明物体打到头。
摸着头回头一看。
只看到艾薇儿跑走的轻盈背影,还有脚边的圆形纸团。打到头的就是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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