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修女分明是义卖的负责人,为什么要偷走自己卖的瓷盘呢?”
“这就得问她本人才知道了。不过按照你的说法,修女的身上在大白天就散发出酒臭,看来似乎另有隐情呢?况且义卖会上的物品是属于教会的,卖得的款项也不可能让她占为己有。如此一来,即使把她列为嫌犯也并不奇怪。还有呢”
“嗯。”
“告诉你,必须要好好调查修女的修女服和鞋子。你刚才说,隐约可见黑色皮鞋上面有白色污渍。根据我的推测,恐怕是藏在裙里那只鸽子的粪便吧。照理来说,位于修女长袍底下的鞋子,怎么会沾上鸽子大便呢。恐怕她也很难自圆其说吧。”
话说多了,维多利加似乎又感到厌烦,打了一个呵欠。甚至还“嗯”伸了个懒腰,带着眼角的泪珠,又回到书籍的世界。
一弥瞄了一眼身旁的布洛瓦警官。总是一得知真相就急着打道回府的布洛瓦警官,今天不知为何抱着胳臂,脸色阴郁陷入沉思。
“警官?你怎么了?”
“伤脑筋啊!”
“咦?”
“啊、没有没事没事!”
警官急忙回应之后便站起身来,慢慢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中途还回头,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抿紧双唇,消失在铁笼里。
“警官?”
“”
喀啦、喀啦、喀啦啦——!
电梯发出刺耳的声音,开始下降。
听到布洛瓦警官快步离去的脚步声在一楼大厅响起。待脚步声远去、重返寂静之后,一弥再度询问维多利加:
“对了——”
“嗯?”
“柯蒂丽亚·盖洛是谁?为什么警官会那么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
“”
维多利加突然转身背向一弥,把脸埋进书堆里。一弥口中“啐!”了一声,拿起一个地上的MACARON放进嘴里。
阳光又被遮蔽,风似乎已经停止,树叶停止摇动。
一缕细细的白烟,从维多利加口中的烟斗朝天窗升起。
一弥也沉默不已。最顶楼的植物园,就像这三百多年来一样,包里在一片静谧的寂静中,犹如天上的世界——
3
隔天早上。
一弥乖乖在该起床的时间,在圣玛格丽特学园男生宿舍的房间里醒来。
这个男生宿舍为了众家贵族子弟,一人一间的单人房都布置得豪华舒适。高级桃花心木桌子与床铺、衣橱上挂有刺绣精美的垂幔、打磨得灿亮的黄铜水壶,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
因为每个房间仅供一位男学生独自使用,因此凌乱是常有的事,但一弥的房间总是整整齐齐,即使稍有一点尘屑,一弥也会立刻收拾丢进垃圾桶。
这天早上,一弥也是起床之后盥洗、更衣、整理书包、伸展一下筋骨,便下楼来到一楼的餐厅。其他男学生大多睡到快要迟到才会起床,因此会在这个时间来到餐厅的人,通常只有一弥而已,最多也只有两、三人。
风韵犹存的红发舍监跷着二郎腿,坐在餐厅角落的木椅上看早报,边抽烟边皱眉头。
发现一弥的身影之后,红发舍监立刻站起,端出包括面包、水果与略微煎过的火腿早餐。当她发现一弥在道谢开始用餐之后,还不停悄悄看向自己这边时,便懒洋洋问了一声:“要看吗?”把手中的早报递给一弥。
一弥一边用餐,一边仔细阅读报纸。
“咦?真是奇怪啊?”
他偏着头。
昨天维多利加已解决“德勒斯登瓷盘窃盗事件”之谜。通常一知道犯人是谁,立刻将功劳据为己有的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
(名警官布洛瓦甘拜下风!
消失的德勒斯登瓷盘不知去向!)
竟然出现这种标题,理应是犯人的修女似乎还没被逮捕。
“真是奇怪啊。以往都是立刻逮捕犯人,然后在隔天早报上大书特书、歌功颂德。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一弥回想昨天布洛瓦警官在打道回府时,神情的确是有点怪异——一脸铁青,不发一语,却又欲言又止
“喂喂,久城同学。”
抬头一看,发现坐在角落木椅上跷着二郎腿的舍监,一面抽烟一面向一弥招手。
“怎么了?”
“报纸最下方不是有三行的分类广告吗?我很喜欢看那些广告,总是会特意多看几眼。”
“为什么?”
“因为很有趣啊!像是呼唤离家出走女儿的广告、求职者的自我宣传,有时候还会刊登一些带有犯罪气息的诡异广告不过今天的广告”
一弥的眼光移向舍监指着的位置——然后偏偏头。
那儿写着
(敬告“灰狼后裔”。
马上就是夏至祭。我等欢迎子孙——)
接着还有简单的路程说明。上面的地址是接近瑞士国境一个名为霍洛维兹的小村庄。
“这是什么意思啊?”
“嗯~~我也不知道。不过灰狼是在苏瓦尔广为流传的传说喔。你看,像吸血鬼或是雪人,不同的国家不是有不同的传说吗?据说在很久以前,苏瓦尔长满榆树的深山里就住着安静的灰狼呢。”
舍监热心地继续说明——
“听说灰狼比人类还要聪明。所以如果小孩脑筋太好,大家会说孩子的妈‘生出狼孩子’,将她赶出村子呢。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晤?”
一弥想起维多利加是灰狼转生的怪谈。心中一直纳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刚刚的说明似乎稍微懂了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脑筋太好
“啊,早安!”
舍监抬起头来打声招呼——只见贵族子弟姗姗来迟,总算起床来到餐厅用餐。
他们一见到一弥,全部低下视线,默默坐在远处的座位。一弥早已习惯这种状况,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
一面斜眼看着舍监将早餐端到他们的面前,一面快步离开餐厅。来到走廊时,又想起刚才的广告。心想或许可以用来打发无聊时间,又一个人自言自语回到餐厅:
“这份旱报可以借我吗?”
“送你吧——我已经看完了。”
“谢、谢谢你。”
一弥将报纸夹在腋下,离开餐厅。
走出宿舍玄关,一弥抬头挺胸,走在通往大校舍的小路上。路上看见塞西尔老师偏着头站在草地上。
塞西尔老师是一个身材娇小、有着及肩棕色长发、戴着大大圆眼镜,有点稚气的女性。今天不知为何一大早就垂头丧气。
“老师早!”
“哎呀,久城同学。”
注意到一弥。脸上堆起笑容。
“您怎么了吗?”
“没有,那个”
塞西尔老师指向草地另一头的树荫——也就是分隔校园与外界的高耸树篱。
“那附近有我很喜爱的漂亮三色堇,可是昨天不知道被谁踩坏了。真是可惜呀。不过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从那个地方经过呢?那里根本没有路,再过去只有树篱而已呀。”
“嗯咦?”
一弥闭上嘴巴。
——这么说来,昨天自己和艾薇儿没能赶上门限,从树篱上的小洞偷偷钻进学校的位置,正好就在那附近。也就是说,踩坏三色堇的很可能是自己
没发现一弥脸色大变,在心里暗呼糟糕,塞西尔老师垂头丧气地离开。
这天中午。
一弥在从天花板的镶嵌玻璃洒落眩目阳光的学校餐厅享用午餐时,突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正在撕面包的艾薇儿注意到他的身影,眼睛看着一弥,心里纳闷他不知要到哪里。
一弥走向位在校园僻静角落的大图书馆。
和昨天相比之下,风势变得强劲许多。或许正因如此,虽然季节已近初夏,依然感到一股寒意。
没有学生会在这种时间快步离开校舍。走在无人的细石小径上,一弥因为气候寒冷而缩着肩膀。
“维多利加?”
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还是一边呼唤她的名字,一边爬上细窄的木制楼梯。
往上爬。
往上爬。
总算到达目的地。就和一弥每次来访时看到的场景一样,一堆牛皮封面的巨大书本以放射状排列,维多利加坐在中间不对,今天那个娇小的身躯趴卧在地上,手肘顶着地板撑住脸颊。圆滚滚的柔软脸颊在小小的手掌上挤压变形,另一只手一如往常拿着陶制烟斗,凑近嘴边吞云吐雾。
“真是坐没坐相。漂亮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报纸上有让你在意的报导吗?”
一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马上闭嘴。内心不可思议地想着“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在维多利加的身边坐下
“好痛!”
臀部撞到什么又圆又硬的东西——只听到下面发出喀沙喀沙的声响,那个东西便被压扁了。急忙起身一看,才发现是维多利加丢满地的零食里的可可MACARON。
一弥不耐烦地说:
“又丢了满地。维多利加,拜托你不要放在地上,用个盒子放好吗?被我坐烂了啦。”
“啊啊啊啊啊!”
抬起头的维多利加,把翡翠绿的眼眸睁得大大,脸上浮起惊愕的表情。
“我的MACARON!”
“被我压烂了。丢掉吧。”
“不行。你要负起责任吃掉它。”
“什么—一?可是都已经压成这副模样了!”
“久城”
维多利加盯了一弥数秒:
“吃啊!”
“是。”
输给维多利加的眼力,一弥只得把不成原形的MACARON残骸放进口中。
一弥口中不断咀嚼,重新坐在她的身边,递上从舍监那里要来的早报。维多利加连看都不看,就把脸埋进书堆里。
“布洛瓦警官好像没有解决昨天的德勒斯登瓷盘窃盗事件喔。”
“唔。”
“你不觉得惊讶吗?”
“看来一定有什么内情吧。不过我不想和布洛瓦家的男人扯上关系。”
“嗯”
“他们的发型都很怪。”
“咦、每个人都很怪吗!?”
维多利加抬起头,“哈—一”地打个呵欠。
“大概是遗传吧。”
“发型才不会遗传。而且你的发型就很正常。”
“我是遗传到母亲。”
“唔?”
一弥点头。
思绪不禁飘远,想起自己留在海洋另一端、遥远岛国的家人。父亲是严格的军人,总是做对的事,堪称男人中的男人;两位哥哥也与父亲一样气度宏大,甚至到了大而化之的男子汉;相反地,母亲是个稳重大方的温柔女性,年长两岁的姐姐也和母亲非常相似,是个可爱的女孩。一弥曾想过,自己明明是男生,为什么和父亲一点都不像,但是一想到这等于否定自云最爱的母亲和姐姐所以从来没有说出口。
“我也是像母亲吧。”
没有回应。
看看旁边,维多利加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呼—一”伸了个懒腰。就像猫咪伸懒腰一样,小小的身躯看来意外修长。
“你是来说古雷温的事吗?”
“嗯。这也是其中之一。”
“你好像很喜欢我那个发型很怪的哥哥嘛!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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