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无语地把小葫芦还给吉祥。现在他确定这巨蛇不是被摔傻,而是喝醉了。
刚才呼噜那一射,不偏不倚地把猴儿酒全都射到了巨蛇嘴里。
住在坟地里的蛇想必是没有碰过酒的,被狠狠灌了一下,立刻就醉了。
喝醉了的巨蛇还是很危险,九百九在褡裢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锤子。
木匠干活用,还没有拳头大的锤子。
“吉祥,你退后。”九百九吞了口唾沫。“我来锤死它。”
吉祥却伸着脖子看向巨蛇翻滚的地方,“九百九,那个是什么?”
九百九一看,原来那巨蛇力大无比,失去理性后更是乱砸乱抽,无意间竟然把其中一面墙抽出了个大洞。
“那里面是空的!”九百九瞪大眼睛。“那里不是石壁!”
九百九和吉祥都没有推理的头脑,纵使知道这个怪坟下必然有机关,也难以破解。没想到这么一折腾,竟然由守门的巨蛇为他们开了路。
第七七章
九百九攥着那把小锤子比划了很久,差点被发酒疯的巨蛇尾巴抽到墙上以后,放弃了先打死蛇再前进的想法。
好在巨蛇动作已经越来越迟缓,于是九百九抓住机会提溜着小猪贴着墙根闪进那个洞里。
墙的另一边是一条很窄的过道,尽头隐隐透着亮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一条巨蛇盘桓的关系,一些诸如老鼠之类的小活物不见踪迹,只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九百九屏住呼吸,盯着前面的亮光慢慢向前挪,握着桃木剑的掌心沁出了汗。
吉祥拉着他的衣摆跟在后面,紧紧抓着呼噜不撒手。
“吉祥,”九百九尽可能压低声音,“等一下要是有什么东西就往后跑。”
“后面有蛇。”吉祥说。
“”
昏黄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吉祥和九百九自以为很隐蔽地前进,却不知道身后墙上的烛火在他们走完过道前,就把他们的影子拉成了滑稽的形状,投影到前面的土壁上。
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没有被发现。
因为
“九百九,有人死掉了。”吉祥戳了戳九百九的后腰,把紧张的九百九戳得差点原地蹦了起来,咬牙回道:“我看得见。”
走道尽头意外地宽敞,被一分为二开了两间石室,在正对着走道的那间石室没有门,只装了乌沉的细长铁栏,俨然是一件囚房。
囚房里有床有桌凳,一个人趴在桌边,长长的头发散落一地,也掩住了脸。他一动不动,只有垂下桌边的宽袖一角上血迹斑斑,似乎已经干结了很久,颜色暗淡。
惯来手贱的玄机道士久久都不见那人动一动,心想说不定是真的死了,于是就走进囚房,伸手去摸那栏杆,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一间囚房。
想不到手刚刚碰触到那铁栏,九百九就“嗷”地一声惨叫,被弹开了三尺远。
吉祥差点被九百九的凄厉叫声吓死。
“你不是要我不要作声惊动怪物的么?”吉祥瞪他。“自己叫得这么大声。”
九百九趴在地上抽搐,舌头麻得话都说不利索:“我当我愿意叫这么大身么!”
似乎是被九百九的惨叫惊动了,囚室里原本看起来像个死人的家伙竟然动了一下,发出了奇怪的金属摩擦声。
“妈呀!”九百九顾不得爬起身来,手脚并用地爬离铁栅。“他没死!”
小猪紧紧抱着呼噜,小心翼翼地向前凑。
那人低低咳了一声,声音像是在滚烫的沙子里滚过一遍,听起来让人从喉咙到头皮都痒了起来。
“你是谁?”吉祥隔着铁栅问他。
趴在桌上的人慢慢转过头,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像是费劲了他所有的力气:“我是白柳。我不问你们是谁,但请你们快点离开。”
“我是吉祥。”小猪礼尚往来。“你有没有看见敖白?”
“敖白”这个名字一说出口,竟然能够看得出白柳藏在头发后的眼睛亮了一下。“你们是来找他的?”
这话刚说出口,白柳自己就沉默了。
吉祥抱着一个葫芦站在铁栅前,长得圆乎乎软绵绵,个子恐怕还没有挂在铁栅上的锁高,还光着一只脚。
这时九百九看到白柳似乎没有攻击人的意向,也勉强爬起来:“这里是哪里?谁这么闲还在坟下挖洞”
白柳一动,身上就传来刚才听到的摩擦声,像是有无数铁镣和锁链挂在他身上:“你们看到了。这个地方是用来囚禁我的。”
“你是谁?敖白呢?”九百九把吉祥拉得里铁栅远一些:“这不是个普通的囚房,这个铁栅刚才差一点把我电死。”
“只是普通的雷咒罢了。”白柳淡淡地说。“只能防一些虫蚁。”
“你看起来也不比虫蚁更厉害些。”九百九毫不客气地说。
“你说的对。”白柳竟然不否认。“我现在连把脖子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形象落魄,但是白柳的口气和神态仍然掩饰不住一种天生的骄傲和矜持。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九百九忍不住问。
“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也不是普通人。”白柳往入口住着大蛇的石室瞟了一眼。“我是澧河河君。”
“喝!”九百九狠狠地倒抽一口气!
吉祥赶紧也一起抽气!
然后抬头问九百九:“河君是什么?”
“就是河神。”九百九科普。“这么说,澧河作乱和你无关?”
看白柳这个样子,恐怕已经被关了不短时间了。
“作乱?”白柳叹口气。“澧河虽小,也是我的家。”
“那究竟”
白柳勉强动了动身体,露出一边袖子。那看得出做工精致的袖子中间的部分几乎被血染了个透,即使血迹已经干了,看上去也是很恐怖。
“究根结底,也是我的错。”白柳的声音满是疲惫。“我出不去,澧河现在乱成什么样子,都要怪我。”
“不是你使河水作乱,那是谁?”九百九皱眉头。“你既然是澧河河君,还有谁能够把你囚禁在这里,还在你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我收了个徒弟。”白柳的声音越来越沉。“他聪颖又有天分,做师傅的有这样的徒弟,总是忍不住要骄傲。”
“我一千年前奉职来到半城,独自坐守在澧河水府里看岁月如何从水中流过。一百年前遇到了我徒弟,我教他辨识云气,认识河道兴衰,他学得这么快,以至于我连不该教的东西,也都教给了他。”
看到白柳的袖子,吉祥一些描述,九百九听懂了大概:“难道,你是龙?”
白柳说。“是。”
吉祥也听明白了:“那个爪子——!!!”
一想到那个龙爪从河里被捞起来的可怕样子,吉祥现在还忍不住打哆嗦。
白柳毫不惊奇地看着他:“你看到了我的龙爪?澧河现在好了?”
白柳虽然口气一直很平静,但是九百九却无端感到一股悲凉,连忙说:“澧河好了,不发水也不翻浪了。”
“那我请你们赶紧出去。”白柳轻轻说。“到西海去求见龙王。你们是小殿下的朋友,一定能够通知龙王。在我的徒弟回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我们要救敖白。”吉祥用力摇头。
“不要担心。”白柳说。“小殿下没事——暂时没事。”
“你徒弟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想办法把你也带出去。”九百九开始挽袖子。“这玩意怎么打开?”
“你们躲起来!”白柳声音突然变了。
“啊?”吉祥眨眼睛:“躲什么?”
“我徒弟回来了。”白柳说。
九百九也吓了一跳。“什什什么?”
“他可能来拿我另一只爪子。”白柳说。“既然你们见到了我的断爪,证明我徒弟的计划失效了。”
九百九寒毛直竖,不明白白柳怎么能把这种事情说得云淡风轻。
吉祥团团转:“要躲到哪里去?”
关着白柳的地方当然进不去,另一边的石室也是空空荡荡,一览无遗。
白柳眼睛注视着他们身后:“来不及了。”
九百九猛然转身,桃木剑差点脱手。
比吉祥描述的更难看,更怪异的黑色鸡头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走道里,两只荧亮的眼睛发出寒光。
小猪深知这个怪物的厉害,忙不迭地想找地方躲,可是狭小低矮的地底哪里有地方可以躲藏,连逃跑都很困难。
“你徒弟长得真特别。”九百九想摆出一个厉害的架势,可是膝盖却软得站不住。
“它是我徒弟养的。”白柳说。
鸡头怪看到吉祥,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
看到那玩意竟然认得自己,小猪只好虚弱地举起呼噜,表示打招呼。
鸡头怪不理会九百九,一个纵身就冲出走道,把吉祥逼到墙边。
吉祥赶紧用葫芦嘴对着它,可是不管怎么左摇右拍,都不见有动静。
对呼噜寄望很大的小猪立刻慌张了。
“你不要过来!”吉祥大声说:“我很厉害的!”
鸡头怪弓起身体。
吉祥吓得鼻涕都要喷出来了:“你你你不能咬我!咬了我敖光会帮我报仇的!”
鸡头怪强壮的后腿慢慢曲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吉祥扑去!
九百九全身发冷。
碰。
鸡头怪的爪子抓到泥壁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抱着脑袋的吉祥出现在离鸡头怪三尺远的地方。
九百九用力眨了眨眼睛。
刚才,吉祥确实是在那怪物的爪子下
“师傅,没想到你还有力气救人。”一个吉祥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
白柳伏在桌上,看起来更虚弱了。“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造孽。”
九百九回头,一个人站在走道里,半个身体被罩在黑暗里。
徒弟!
九百九头皮一炸,立刻用桃木剑对着他。
“你们是谁?”那个人慢慢走近,眉眼竟然很精致灵动,还带着一点少年的狡黠。
“你又是谁?”九百九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他徒弟?敖白呢?”
“敖白——?”那人歪头。“是谁?”
这人一过来,那鸡头怪也不动作了,原地喷着鼻息。
“它把敖白带走了!”吉祥大眼睛里满是害怕:“你,你赶紧把敖白交出来!”
“我不认识敖白。”那人温和地对吉祥说。“它是我养的,一直很听话。”
“你把小殿下还给他们吧,独黎。”白柳的声音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听起来有点飘忽。“你已经做错了很多事,不要再错下去。”
“这里没有什么小殿下!”被白柳换做独黎的人突然拔高了声音。“我要把我家的孩子带回去来有什么不对?做错作对,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话?”
“你入魔了。”白柳淡淡地说。“神怪皆有报应,你还看不见么。”
“可笑!”独黎走近一步,九百九看清了他的脸,发现他的瞳仁竟然是一道狭长的线。“龙都是自以为是的东西,这话你应该要去对敖闰说。”
第七八章
九百九向前踏出一步:“着我看来,你才是自以为是得很。”
独黎偏头看他:“我不和你争辩。你的样子看起来,是要和我动手的了。”
九百九的剑尖涂了辟邪驱鬼大力金光水——也就是俗称的黑狗血,此刻玄机道士的脸上,终于看不见了玩世不恭的痕迹。
“你是不是以为,那个东西能够伤到我?”独黎说。
“我说能,说不定就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