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吉祥都被那个怪人眼里莫名浮起的伤感吓了一跳。
青华拉起吉祥:“走了,不要理他。”
“等等。”那人出声:“你刚才青华叫你吉祥?你叫做吉祥?”
吉祥迟疑点头,抓紧了青华的手。
那青年定了定,抬起头,强收起了激动的表情,朝吉祥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他刚才看起来不过是相貌中上,神仙里美貌的太多了,并不算抢眼,可是他这一笑,却让清晨的竹林亮堂了起来。
“真是个好名字。”他轻声说。“我刚才失态了,希望不要吓到你。”
吉祥不做声,倒是青华冷哼了一声,拉着吉祥就走,头也不回。
吉祥虽然也没有回头,却不知为何隐隐感觉,身后那人一直在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出竹林。
一一二章
青华本身就是个怪人=他的朋友也是怪人。
自有一套逻辑的吉祥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反倒是青华举止变得有些古怪,不停对吉祥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只差没有把吉祥当作一块摊在案板上的五花肉翻来覆去地查看了。
但是当吉祥抗议的时候,青华又若无其事地收手假装这是吉祥的错觉,然后把他赶到火离身边开始上课。
吉祥上山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从爬山都喘个半死的小菜鸟变成了一根熟悉各种捷径和跟山里灵鹤作战经验丰富的胖油条,但是有一点却一直没有变:就是吉祥真正想找人说话的时候,还是会第一个想到敖白。
严格来说听灯也是一个很好的对象的,但是那只麒麟实在是神出鬼没,对比之下,总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在紫宸阁的敖白就越发显得可贵了。
所以当连敖白都不见了的时候,小猪有点茫然了。
想了半天,吉祥才想起来敖白曾经给他捎的信,敖白似乎特意跟他提过不来上课的事情。
哎呀呀。吉祥有点不好意思了,被白脖子的事情一搅合,吉祥除了死命撒娇圈地盘以外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敖白说要去地府,在吉祥印象里地府还是蛮有意思的,他是去玩么?
吉祥最近都是敖白带他出谷的,现在敖白不来了,火离向来是在散学的钟声响起的同时最早迎接自由之光的,他和谷里的灵鹤矛盾在天长日久的积累中已经不可调和了,现在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把自己弄出去,好下山回家去?
吉祥蹲在一座九曲桥边看着谷里的白雾发了半天呆,然后决定去纠缠一下青华。
不过青华不在。
“师傅~”
“师傅~?”
吉祥站在竹楼前的草地上,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吉祥一直被养得很健康,看他嚎的时候响彻天地就知道他是一只中气十足的小猪,他叫得连竹林里都有回音了,连只鸟都没飞出来。
吉祥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心想要是来接他回去的人等不到他,九蒙会不会想到要上山来找。
不过这样的话他一定又要被九蒙训叨半天,吉祥忧郁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吉祥。”
吉祥专心地预想九蒙瞪眼睛的模样,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
“有什么急事找青华?”早上的怪人站在他身后,见他回头,和熙一笑:“很远就能听见。”
“我师傅呢?”吉祥爬起身,认真地拍拍膝盖和屁股。
那人比了个手势。
“谷底?”吉祥失望了:“他什么时候上来?”
青华平时是不许他们擅自下谷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告诉我找他有什么事情,我就可以带你下去找他。”那人弯腰和吉祥平视:“怎么样?”
“我不认识你。”吉祥立刻拒绝。
九蒙的启蒙教育还是很成功的,陌生人的话不能信,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拿,不论说什么都不能跟陌生人走!
那人刹那间又变了几个表情,既惊讶又感动——还有和早上一样莫名其妙的伤感。
不过他仍旧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我认识你,你叫做吉祥。”
吉祥看着他,不说话。
“我叫做壶。”那人说:“你看,我认识你师傅,你肯定认识你师傅,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
九蒙的教育里只包括了要离陌生人远一些,却不包括陌生人的具体定义——不认识的就是陌生人,可是后来变认识的还算陌生人么?
壶安静地等吉祥思考。
“你的名字真是奇怪。”吉祥终于下了结论。“好吧,知道了名字就不算不认识了。”
也许九蒙的教育还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壶笑了:“现在能告诉我找青华有什么事了吧?”
“我想找师傅带我过去。”吉祥朝山谷对面比划:“我和那些胖嗯,灵鹤们合不来,现在过不去了。”
壶站直身子,看了看山谷对面。
“你现在可以带我去找师傅了么?”吉祥催促他:“我要赶快回家,晚了九蒙要以为我在路上玩耍了。”
“你有一只小葫芦。”壶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吉祥眨眨眼。
“那只小葫芦能飞吧?”壶伸手轻轻点了点吉祥的胸膛。
呼噜突然在吉祥的衣服里翻腾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吉祥瞪他:“我放在衣服里了,这样你也看得见么?”
“我不用看也能知道。”壶收回手。
“在山上呼噜不能飞。”吉祥给壶做科普。“不然我早就回家去了。”
“原来如此。”壶笑了。“你很喜欢葫芦么?”
吉祥点头。“呼噜是我的宝贝。”
“不用去找青华了,我送你过去,”壶伸出手。
“你有翅膀?”吉祥探头探脑,想看看壶的背后。
“没有。要不要过去?”壶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吉祥想了想,也伸过手去。
壶的手心有令人惬意的温度,他轻轻拉着吉祥走出竹林,踏上石桥下的小码头。
“迈步。”壶对吉祥说,眼前是飘渺的白雾,底下是看不见底的千丈山谷。
但是壶的声音有一种令人不能拒绝相信的力量,壶率先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看似虚无的白雾里。
吉祥用脚尖踮了踮,碰触到柔软的枝叶。
壶带着吉祥一步一步从空中走过,雾里有若隐若现的绿色。
“有一座桥!”吉祥低头去看。
“我刚刚搭的。”壶神秘一笑。“不过只能走一次,明天就没有了,可不要傻傻地自己又来找。”
壶把吉祥送到坚实的土地上,自己站在雾里,并不过来。
吉祥挠挠耳朵:“谢谢你拉。”
壶点头:“不用谢。你真的长大了。”
“嘎?那我走了?”吉祥说。
壶笑着看他:“好,再见。”
今天认识了个奇怪的人。
吉祥很是迫不及待地要和敖光报告这件事,结果还不等他去找敖光,敖光就破天荒地派人过来叫他到前殿去。
这次可不是他要坏了九蒙规矩,是敖光自己要他到前殿去的!吉祥十分得意。
“你今天不忙么?”见了敖光,吉祥果断地往上扑。
敖光坐在椅子上,扑上去的难度比站着的时候要低得多,吉祥重重地落到敖光身上,龙王觉得他清楚地听到椅子脚发出了一声不详的声音。
从乐观的方面想,这代表吉祥吃得很健康,长得很快。
敖光十分擅长从各种角度分析问题,欣慰地摸摸吉祥的脸——果然软乎得很,没点肉还真不能有这种手感。
“今天有事情要告诉你。”敖光就着抱着吉祥的姿势伸手去够一张纸,递给吉祥。敖光现在除了洗漱睡觉,已经很少离开前殿了。
吉祥把纸铺在桌上去读。
信是敖真写的,大意是敖白倒霉了。
信上说敖闰现在不常住西海,敖离也不在,敖真子代父职很是忙碌,因此有些忽略了对弟弟的教育,使得敖白不懂事胡作非为,被发现了以后龙后和他都狠狠地教育批评了一顿,导致现在敖白有些抵触情绪十分叛逆,希望敖光能因此在方便的时候放吉祥过来开导一下弟弟。
原来敖白的地府游是不合法的?吉祥心想。
“什么时候去看看敖白吧。”敖光呼撸了一下吉祥的软毛。
敖白失意的时候就总是玩自闭,怕是这两天都不会上学去了。
“嗯嗯。”吉祥点头。
“先回去吃饭,洗澡睡觉。”敖光亲亲他鼻子。
“”吉祥看着他。
“我还有事情。”敖光说。
像是响应龙王的话,原本只有敖光坐在上座的暖阁门外响起了通报声。
敖光拍拍吉祥屁股。“先回去。”
“好吧。”吉祥还是很懂事的,扬了扬敖真的信:“我能不能把这个拿走?”
这虽然名义上是写给敖光的,但实质上没龙王什么事——敖光同意了,并朗声吩咐开门。
最近进宫的大多是武将,只有三两文臣——在沙场和校场上呆惯了的人都有风风火火的特点,敖光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相比之下小猪就没有那么利落了,以龙瑗和另一个黑脸大个子为首的一群人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吉祥吭哧吭哧刚从敖光膝盖上爬下来的情形。
一时间在暖阁里,除了敖光和吉祥,大半的人都皱起了眉。
一一三章
吉祥扶着敖光的膝盖,看了一眼进门的众人。
武将同文官不同,都是不会把心思藏在深处打太极的,吉祥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的脸上看到这么一致,这么赤|裸裸的不赞同。
一时之间安静一片。
敖光也不急着让吉祥离开了,拿过吉祥手里的信纸亲自给他折好放好,才拍拍吉祥的手臂。
吉祥皱皱鼻子,看到这些表情他也不愿意同他们打招呼了,绕过敖光身边从后面走了。
真是奇怪。
他根本不认识那些人,为什么他们表现得这么不喜欢自己?
那种眼神,多么明显。
吉祥有点生气,又有点沮丧。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讨厌过。
龙宫里大家都对他很好,招摇山上也是,北海也是。在万华府里虽然寂寞,英招失望但是也没有因为他不是当康就讨厌他,后来的敖离他们,时间久了也就不再那么水火不容了,至于幼吉火离那种的,更是虽然嘴里说着讨厌,但是还是能玩到一起的。
吉祥想着想着也忘了要回去洗澡睡觉了,出了暖阁就胡乱晃了一下,坐到了个台阶上发呆兼纠结,把九蒙让他不在前殿待着的嘱咐抛到了脑后。
小猪虽然说话做事更愿意用简单的直线来表达,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今天那些人的表情古怪,联系上九蒙前两天说得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吉祥搓搓自己脸颊,努力回忆。
九蒙说过什么?
他说敖光是龙王,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睁大了眼睛盯着。
他还说不要去招惹最近进宫来的人,因为他们是武将,喜恶分明,脾气急躁又不会掩饰。
对了,他还过说在敖禀婚宴上和敖光说的话不合适,会叫很多人听见
那又怎么样?那是他和敖光的事情,每个人都说敖禀娶了芙音是件喜事,还有这么多神仙去祝贺。
大家都喜欢芙音。
难道放在他和敖光身上就不是喜事了么?
敖光和敖禀一样都是龙王,敖禀能娶了芙音,大家都高兴,敖光和吉祥
小猪慢慢睁大眼睛。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