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周昭仪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回太后的话,周昭仪的孩子虽不保,但,昭仪的身子,经院正救护,还算安好。”
“嗯,这样哀家就放心了,你带着这宫女先下去,皇后的事,哀家一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诺。”李公公允声,领着那名宫女退出殿外。
“太后,您这次一定要相信臣妾,其实是皇上——”
“好了,不用说了,哀家还没老到诸事不辨的地步。”
“太后既然都知道,就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做主?皇后,你的心智聪明到哪去了?还需要哀家替你做主么?”
“太后,臣妾不懂您的意思。”
“在皇上面前,扮贤惠,难道,你以为,就能成为第二个皇贵妃?你真的太小瞧了皇上,哀家对你没有话好说,只是失望。”
“太后,您就舍得看臣妾去死么?”
“死?你死了,倒是最干净的!这么愚不可及,一再坏事,留着,哀家真不知道,你要坏多少事,才会罢休。” 太后冷冷说完这句话,道,“来人,带皇后下去,没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放皇后出来。等哀家和好说合计后,再行发落。”
“太后!”
合计后发落?这个发落,无非就是怎么个死法吧?
陈锦没有想到,太后,竟这么快地翻脸不认人。
她有什么错呢?
她不甘心,不甘心!
难道,轩辕聿让她死,就得死么?
难道,太后为了保得自身,舍了她,她就得死么?
凭什么!
然,即便再如何心有不甘,殿外的宫人进入,不由分说地请她下去。
太后瘫坐在椅上,深深吁出一口气,陈家,果真是无人了。
扶不起的阿斗,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她却还是必须要去救这个‘阿斗’。这个愚不可及,偏要扮做心计城府深沉的阿斗。
‘附子粉,明显,就是皇上留给她的一个很好的台阶,还没完全走进死路,仍有退步的台阶。
她轻唤:
“莫梅。
“太后,奴婢在。”莫梅从殿外进来,自莫菊去后,她就由尚寝局调回太后身旁。
“去传哀家的话给皇上,他想要的,哀家都答应,但,也希望,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诺。莫梅应声,退下。
信任,其实很简单,但,由于不信任,造成的事,却只会让人心愈隔愈远。
夜深沉,月朦胧。
谁都没有看到,天瞾殿前,参天的古木枝叶间,隐者一袭银灰的袍衫。
这古木,在这萧瑟的冬季,独独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这行宫,显现出不一样的点缀,也成了最好的隐蔽处所。
因为,谁都不会仰起脸,在这深深地夜色里,去瞧那栽满甬道旁的古木。而没有一定轻功的人,亦是跃不上这种高度的。
隐蔽于枝叶间,着银灰的袍衫的那人,有一双同样色泽的眸子。
现在,这双眸子冷冽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下面,纵是夜深,仍很纷乱,不停有宫人来往,全因为,今日,不仅是皇长子的洗三之日,还发生了太多别样的插曲。
譬如,皇贵妃的咳血,以及周昭仪的小产。
他就这么坐在那,直到暮色更深,宫人们逐渐安守在各自的值夜岗位,停止忙碌时,他的身子才轻盈地,宛如一阵风般掠想天瞾殿。
隔开后窗的格拴,他的足尖,轻轻掂于地上,一丝声响都是没有的。
殿内,只有一名宫女,他在外面时,就瞧清楚了这一点。
那宫女此刻躬身于榻前,似用锦巾在替榻上的女子擦拭着身子。
他有些窘迫,没有料到甫进殿,看到的竟是这一幕,忙闪避到一侧的纱幔后。
直到,那宫女端起盆,缓缓出去时,他方从纱幔后步出,行到殿门边,只一会,那宫女复进了来,他将手中的透明的粉末一洒,那宫女浑然不觉,继续行到榻旁,替榻上的女子盖掖好锦被,轻声,似呢喃自语地道:“娘娘,奴婢直到您心里不痛快,可,洗三的事,是祖制如此,皇上抱走皇子殿下,也是没错的,您好好地呕了气,咳了血,这对身子,不仅不好,连皇子殿下今晚都不能陪在您身边了。娘娘,奴婢说这些话,您听不见,可奴婢还是想说,奴婢不想您那么苦,看您这几日内,吐了两回血,每回,都是心里郁着,才会如此。院正开的药,虽能治病,却是治不得心的,娘娘,为什么要和皇上呕气呢”
那宫女似还要说些什么,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最后伏在榻前,兀自瞌睡了起来。
银衫男子,这才慢慢行至榻前。
他,真是银 苍。
永是一袭银色的衫袍,只是,终有些什么是不同的。
这数月未见,再见时,却是这样的情形。
她比之前更清瘦,早产,加上方才宫女口中的咳血。
她的状况比他知道的,似乎要糟糕很多。
本不想见她的,但,她早产的消息,传来时,刻制了几日,还是,没能束住自己的心。
这一来,真不是时候。
早前,他伏于殿上时,除了,听到轩辕聿对她绝情的话语,更看到,她的痛不欲生。
所以,他才会匆匆地避于古木上,因为,他不忍多看一次,她的痛苦。
哪怕,天瞾宫的殿顶有着琉璃檐的遮挡,实是最好的掩护。
从清晨,禁军交班,他趁着间隙,掠进行宫,足足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才能在这夜深人静时,离她那么近地看着她。
他的手想抚上她的脸颊,甫至那边,却蓦地收手,她,纵曾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现在,永不再是了。
他没有资格去碰她。
她的一只手,犹放在锦被外,该是刚刚那宫女未来得及替她放回去,他握起她的手,顺势触到她的腕上,只这一触,手,蓦地滞了一下,她的脉相,除了犹为虚弱外,那千机寒毒的迹象,显然消失殆尽。
他眉尖微扬,将她的手腕轻轻放回锦被中。
想不到,竟会是这样!
若他没有料错的话,这个事实,让他,都有些许的惊讶。
亦让他胸口,本来萌起的蕴怒,化为云淡风清。
她的眼帘微微颤了一下,忽然,在他的手即将要离开她时,反手握住他的,他一惊,以为,她察觉什么时,却听得她唇里的臆语声:
“别走别抛”
因着是臆语,字,都是断断续续,然,足以让他猜到她话里的含义。
他不走,既然,轩辕聿要如此这般绝情的做个了断,那么现在,他暂不会走。
他只当,她要留下的,是他罢。
“我,不会走。”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出这四个字。
她的唇边,仿似听到他这句话一般,绽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她握住他的手,其实,握得并非很紧,他只需稍一抽身,便可挣脱她的相握。
然,他不要。
就这一会,容许他,代替那一人,让她在梦里,能有个安稳罢。
“聿不走”
她低喃地说着,然后,满足地撇了撇嘴。
因她这一握,他顺势俯下身,他的脸离得她很近,近到,他可以听到,她的呼吸,是那样微弱。
还好,毒解了,这些虚弱的症状,只要心底的郁气散了,张仲自会有法子的。
看来,这个传说中,三国第一的神医,确是名不虚传的。
她的身子,第一次,这么安静的蜷缩在他的身下,昔日,哪怕连千机毒发,她都带着绝对的拒绝。
很无奈,她只有在把他当成他时,才会这样吧。
不过,那个‘他’,应该,时间不会很多了。
一念起时,他心里没有一丝该有的喜悦,只是,有着不合时宜的一种情愫。
殿内,响起更漏声,一更天了。
他很快就要离开。那些幻粉,不会让这名宫女睡多长时间,在宫女醒来前,也趁着愈浓的夜色,禁军另一次交班时,他,必须要走。
哪怕,再不舍。
不,他不该有不舍的。
放了她,对她才是好的。
现在,她是皇长子的生母,哪怕那人不在了,她也会成为 朝下一任太后吧。
虽然,这也代表着她会被困束于深宫。
可,当她决定,随那一人,回宫开始,就注定,她的选择,是放弃自由,都是要和那一人在一起的。
彼时的她,并没有察觉到自个的心思。
而他,在那场飓风后,就察觉到了,她对他和那人之间的不同。
这种不同,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差别,只是,咫尺的差距,当中,却是横了沟壑。
此刻,他尝试用手拥住她,她的脸,无意识地蹭到他的怀里:“暖暖”
是的,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温暖,若能伴着她,一直到天亮,那该有多好呢?
更漏又响了一次,他终是收回手臂,轻轻替他=她把散乱的发丝捋好,现在,一定要走了。
禁军换班的时辰到了,这个时候离开行宫,借着夜幕,才不会让人发现。
他替她掖好被褥,她终是沉沉地睡去,再不会臆语。
这样,就好i他返身,轻巧地掠出殿外。
树影憧憧间,他没有花太多的力气,就趁着禁军的交换,出得行宫,足尖轻掂地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他惊觉,抽出腰间的软剑急转身,向后迎去时,只见是两名身着红色劲装的男子,见他以剑相击,两名男子灵动地避过,俯身,道:
“风长老。主上有请。”
银 苍眉梢一扬,主上?
看来,幕后那股势力,终是出现了。
“好。”
他应出这一字,那两名红色劲装男子,分立两旁,在他们身后,出现一顶血色的辇轿:
“请。”
银 苍飞身,坐入轿内。
那两名男子抬起轿子,疾走如飞,载着他往夜色深处行去。
夜色愈浓,愈浓的夜色通常会把隐于黑暗里的罪恶隐藏。
一如现在,一名医女,从静安殿中行出,躬身,小心谨慎。
值在殿门的太监本昏昏欲睡,见这宫女出殿,只嘟嚷了一句:“皇后娘娘不要紧吧?”
皇后从太后殿内被带回时,独自一人闭于殿内。子时,皇后在殿内说头疼得紧,让找个医女替她按一下。
这些太监识得懂宫里风势走向,纵然皇后眼见着,虽未废黜,也只等着上面发落了。
可毕竟,皇后的姓是‘陈‘姓,这点,尤是他们仍需小心的。
于是,他们便从医药司唤来一名医女。
进去不过半个时辰,这医女就出来了,看样子,皇后的头疼该是好了。
“娘娘睡不踏实,所以头疼,按了下,现在好多了,我回医药司了,有事再唤我。”
那医女手里拿着来时的医药箱,往台阶下行去。
戴着高高的医女帽,又低着脸,太监也没心思多去打量她,只这声音,少许有些异样,可。这宫里谁的声音,不异样呢?连他们不都是尖着嗓子,男不男,女不女么?、
“好,皇后娘娘若再传,我会去叫你。”那太监哈哈地道,复打起瞌睡来。
今晚,这对值门的太监来说,也算是个好当差,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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