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快去罢,太后等你呢,本宫要绣的第一个百子荷包,烦劳王妃先踢本宫物色图样罢。”
“喏。”
陈锦笑着步进夜色暗沉中,殿里,纵然华光依旧,却,照亮不了真正迷失人的心。
而陈媛望着太后的寝殿,她的心,只觉到寒冷似坠冰窟般再迈不出一步。
但,今晚,她要辞行,则必须,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天曌宫,偏殿。
不知是不是换了陌生的殿宇,夕颜这一晚,睡得极是不稳,辗转反侧间,听到外面,是承恩车的铃声响起,接着,又归于平静。
今晚,不知他翻了谁的牌子,只是,无论他翻谁的,都与她无关,不是吗?
她的手抚到腹部,觉得喉间突然有些许的干涩,起身,离秋却并不在殿外守着,除了两盏夜烛照出微弱的光线外,殿内,很暗,也很安静。
她走到紫檀木桌旁,从瓷壶中,倒了些许水入盏,水声的清冷,映着更漏声响,一点一点,仿似敲在心头一般。
她手捧着杯盏,水,是冷的,她用口含了一口,想待到温热后,再饮下。
这一含,不由想起,刚刚夜宴时,他以吻度去她含在口中的酒。
纤手,不自禁地抚上唇部,那里,似乎,还有他的温度,不过一抚,她即收回手,只将双手捧上杯盏,任盏壁的冰冷,消去指尖的温度。
口中的水恰在此时慢慢饮下,即便含了许久,落尽心底,竟还是凉的。
放下杯盏,她不想再喝冷水,甫行至殿门边,外间早有值夜的宫女,带着诧异,道:
“娘娘,您要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即可,这样走出来,会着凉的。”
夕颜这才看到,自己穿着白色的中衣,纵是九月的夜风,吹在身上,也是微凉的。
“替本宫换一盏热茶。”她吩咐道。
“喏。”值夜的宫女允声,甫要去茶房,却止了步,道,“娘娘,您还是得换件衣裳,不然您着了凉,可是了不得的事。”
了不得的事?
是啊,宫人看来,她身怀龙嗣,自是金贵的。
夕颜颔首,旁边另一值夜宫女即往殿内,取了一件披风为她披上,而先前应话的宫女则匆匆往茶房而去。
她望着殿外,不远处,就是承欢殿,此时,里面灯火犹自亮着,谱写的,却是他人的旖旎。
再不会属于她的旖旎。
这样,也好。
她慢慢走下台阶,一侧的宫女忙躬身跟在她的后面,她漫无目的地在天瞾宫的院落走着,除了值夜的宫人之外,这里,真的很安静。
她想,她是睡不着了,只是,在这,又能走多长时间呢?
因为现在,他在承欢殿内,她才可以这样的走着,不必顾及其他。
但,这么走下去,总归,是有一个尽头的罢。
当离秋禀告她,皇上特恩准她于这里养胎时,别人眼中的殊荣,却让她有一丝的落寞。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落寞,但,现在,她想,她知道了。
对着承欢殿的灯火,这份落寞,愈是深浓。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拢紧披风,罢了,那宫女或许已将热茶奉来,她该早早喝下,早早歇息了。
独自一人,在这风里,胡思乱想做什么。
别人既然有芙蓉暖张春意浓,她又何必独驻凉风秋怨深呢?
嫉妒,吃醋,不该是她有的。
甫回身,她问道一股酒醺扑面而来,她一惊,旦看到,月华,一道明黄的身影,是不容忽视的。
轩辕聿就站在那。
他,没有在承欢殿。
而他,分明醉了。
他醉眼惺忪地瞧着她,她想躬身行礼,可,腿,仿佛绑了铅一样,这一刻,她躬不下身。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他醉意朦胧的眸底,她看到,仅有她的身影。
“夕夕——”
他只唤了她这一声,没有再唤醉妃。
她想避开他的注视,将目光移向别处,才发现,只他和她二人,其余的太监宫殿女,包括跟着她的那名宫都已不见。
“别折磨朕了,好么?”他收回抚住她脸颊的手,再猛一收手,将她拥入怀中。
她措不及防,所有的声音都噤没在了喉口。
他拥得她那样的紧,就像彼时一样,紧到,像是要把她揉进去一样。
他真的醉了,醉得还不轻。
所以,才会说出这些醉话。
她听到他的心跳,因着这醉,不平静的跳着,使她原本平静的心,也随着一起砰然悸动。
他的下颔抵在她的青丝上,而她的发髻早在安置前就悉数地放下。
所以,这一次,他和她之间,在没有任何的阻隔。
没有一点的阻隔
作者题外话:
释疑:
1.斟国并非不堪一击,第9—13章皆是围绕这场战事。这本主线是言情,我不能细写战争,参照中国几大著名战役的描述法,一笔带过。
2.苗水族信赖长天生,族长清修于王庭,并非消失。而风长老‘死’于瘟疫,这是清修的原因之一,毕竟,那场瘟疫,外界看来,是真实的。
3.每个皇帝对于子嗣的态度都不一样,百里南我用笔甚少,17章表现的,不过是其中一面。他并没让后宫女子都不得有孕,注意细看。
4.苍喜欢夕颜的原因,从第7章开始,到16章,这么长一个铺垫过程,如果仔细读,不难领会。虽然我会把重点提出来说一次,但不是现在。
5.山洞里发生的事,认为聿反复无常的,注意衣服:玄黑和绛紫。
结局卷 夔龙锁绮凤 醉卧君怀笑 【19】
夕颜的手,被轩辕聿拥得束在他的胸前,再不能挣脱。
而她,亦没有气力去挣。
他身上的酒味浓郁地萦绕着她的鼻端,薰得她仿佛都似姿醉了。
其实能醉,真的很好。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此刻,能容她亦醉这一回么?
但,即便是醉,他方才的话语,却是清晰无比地映进她的耳帘,盘旋于脑海中,恁是挥拂不去。
真的是她折磨他?
折磨他的,不过是她的失贞吧。
这场失贞所导致的不堪才是对彼此的拆磨。
到如今,说不清,是谁利用了谁,谁又反布了这个局。
本揣测的“真相”,一夕间,因着银啻苍的话,使“真相”变得更为扑朔迷离。
银啻苍说不曾利用过她,然,那日旋龙洞中,她确是喝了他的酥奶茶后,才会失去意识和抵抗能力,惨遭凌辱。
可,辗转犹豫,她却终不能启唇去问。
启唇,意味着再次撕开那处伤口。
这对她来说,同样是折磨。
犹胜一切的折磨。
惟有一个事实,是肯定的。
她的身子,不干净了。
一念起时,她方想欠身离去,他的声音恰在此时低徊地在她耳边响起:
“又想离开么?”
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的呢?
不管他是否真的醉,这一次,她的欠身,只让他拥得她更紧。
以往每次,她都能成功地欠身离开,此刻,因着他的不放,她终究,是逃不开的。
她的手仍想推开他,她突然不习惯这种被温柔拥住的感觉,他的下领轻轻磨挲着她的发丝,她能觉到他的呼吸,在她的额际流连着,让她的心底,蓦地漾起一阵酥痒。
“朕是醉了只有醉了才能这样”
他的声音接近于低喃地响起,这样的低喃,突然让她方才饮下的那口冷水,一并冰住她心底自以为坚硬的某处。
深夜的风,真冷啊,他的怀里,其实很温暖,这份温暖,是否能一直溢进她的心底,把那处冰硬,一并融去呢?
她的身子,不自禁地朝他的怀里缩了一缩,她的手,却仍保持着戒备的距离。
只是,再不去推他,仅将小手握起,蜷在胸前。
她,怎么,陡然有些不舍起来了呢。
在这一刻,她也宁愿相信,他是醉的。
这样,即便避不开她,但,她却能不说话。
因为,对一个醉的人,她再说什么,随着酒醒,都是一种无谓。
“人醉了,记忆却会更清晰,真是奇怪的事”
他顿了一顿,唇,印在她的发丝上,柔柔地将她发丝间的馨香攫取:
“朕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你以为朕的心,早给了媄儿,而以你的骄傲,让你想要的,仅是一份完整,对么?”
他没有等她回答,或许,他已知道,她不会说话,他的声音,继续悠悠地传来,是很轻很轻,低低地叙述着过往的点滴:
“朕十岁登基,十四岁大婚,媄儿是朕亲册的皇后,也是侍中的女儿,前朝,虽是三省分立,可,哪一个,又甘心自己的权利旁落于其他两省之后呢?是以,朕初登基的四年,看似荣光无限,手握神器,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为了前朝的制衡,或者说,为了平衡门下省被其他两省渐渐压制的位置,朕必须要册她为后。”
自古,帝王的宫中,高位嫔妃,又有哪个是仅源于宠爱册的呢?不过,皆是前朝之于后宫的缩影罢了。
这些,她都明白。世家女子的命,亦因此,都是不由己的。
“可,当时,朕毕竞年少气盛,心里总是不甘,大婚第一晚就由着性子,歇在了御书房。第二日,彤史把没有落红的喜帕呈给了母后,母后第一次斥责了朕。”
“有落红的喜帕”,这几字落进她的耳中,她能嚼到苦涩的味道。
她所谓的“待寝落红”,是彼时,他用守宫的血应付彤史的。
而她真正的落红,随着那场大火,早消逝在带给她耻辱的地方。
落红,女子最珍贵的东西,于她,除了耻辱之外,再无其他。
夕颜蜷紧的手握得更紧,她能觉到指尖嵌进指腹的痛楚,只是,这种痛,再进不了麻木的心内。
“朕知道,母后并非真的要斥责于朕,只是,朕登基时,恰逢父皇暴毙,母后费了很大的力,才最终平了前朝三王之乱,仰仗的就是三省和骠骑将军的支持。所以,无论怎样,在朕根基未稳之前,对于三省,朕能做的,仅能是礼让有加。也因着这层礼让,朕即便不想临幸于她,终究在大婚后的第二日,完成了对她的义务。”
义务,这个词,对于深宫女子来说,不啻是最残忍的措辞。
然,后宫佳丽三千,若非帝王须秉承“雨露均沾”的祖训,又岂来玉蝶牌的轮换呢?
说到底,正是一种“义务”罢了。
他于她,现在,其实,连“义务”都是称不上的。
“入宫后,她其实把一切都尽量做到最好。做为皇后,她对诸妃,娴淑大度;做为妻子,她对朕,体贴入微;做为女儿,她似乎从不干涉前朝之事。只是,朕把这些仅和别有用心联系起来,朕认定,她进宫,必是有所图的,必定不会纯粹。毕竞,朕虽在大选第一年,迎娶她为中宫,其他两省执权者的千金,亦会陆续地送进宫来,这些,都是朕无法避让的,也是她需要在她们之前巩固自己牢不可破的圣恩。”
妻子,对,只有皇后才是他的妻子,而西蔺媺做为元后,才是他原配的发妻。
而慕湮若非那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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